劉黑蛋是奉厲中河的命令專門監視郝祥林的,防止郝祥林搞什麼陰謀。
果然,郝祥林在選舉前一天開始行動了,但他沒想到厲中河竟然想到他前面去了,他的每一步行動,都在厲中河的監視之中。
“我說祁大騾子,你他馬的腦子被騾子給踢了咋滴!”劉黑蛋一進入祁大騾子的家門,二話不說便是一陣劈頭蓋臉的喝斥。
祁大騾子當然知道劉黑蛋在桃花溝屬於什麼角色,這可是桃花溝的閻王爺啊,誰都得罪不起的。
“嘿嘿,黑子,有嘛話,咱好好說。”祁大騾子的聲音都變得顫抖了。
“剛纔郝祥林是不是給你送錢來了?”劉黑蛋直截了當地問道。
“啊!”祁大騾子嚇了一跳,趕緊說:“沒,沒有的事……”
“放屁!”劉黑蛋罵道:“他給了你頂多十塊錢,然後讓你選他一票,對不對?”
劉黑蛋對於桃花溝拉選票的行情再清楚不過的了,乾脆說出了具體的數目。
見祁大騾子滿頭的大汗不住地流淌,劉黑蛋道:“祁大騾子,我可告訴你,郝祥林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了,誰敢選他,誰將來就沒有好果子吃,明白麼?”
“我,我,我知道了。”祁大騾子滿心鬱悶地道。
“明白就好。”劉黑蛋嘿嘿笑道:“剛纔郝祥林給了你十塊錢,你就自個兒留着吧,就當一個瘋子給了你十塊錢!”
祁大騾子木然地點了點頭,滿心的鬱悶不知如何訴說。
劉黑蛋這才放心地離開了祁大騾子家,到下一家繼續反擊郝祥林的陰謀去了。
祁大騾子一屁股坐到炕沿上,吧噠吧噠地抽着菸袋,眉心處擰成了一個肉疙瘩,他是個老實的農民,心裡裝不下多少事,剛纔人家郝祥林給了他十塊錢,他已經決定選郝祥林一票了,可是,在郝祥林的後面,還跟着一個劉黑蛋啊,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郝祥林和劉黑蛋,這兩個傢伙誰都不能招惹啊!
就在祁大騾子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的老伴慶雲從外面串門回來了。
知道老頭子的苦惱後,慶雲老太太點着祁大騾子的腦門道:“你這個臭老頭子,活了一輩子了,咋就不懂個事兒?郝祥林給你十塊錢,你還真敢要啊!你的腦子被騾子踢了?”
“老婆子,你知道不知道,咱家有了這十塊錢,可以買三斤排肉吃吃,也能買五斤尿素撒到地裡……”
“放你的騾子臭屁!”慶仙老太太罵道:“你眼裡就有這十塊錢?你這個大佬爺們兒就值這十塊錢?你賤不賤啊?”
祁大騾子一直以來都是“妻管嚴”,此刻聽着老伴的話,羞愧得無地自容。
“老伴,你說吧,咱該選誰?”祁大騾子道。
“還能選誰?咱們就選懷英!”慶仙老太太毫不猶豫地道。
“好,聽你的,就選懷英!”祁大騾子咬牙道。
慶仙老太太道:“郝祥林現在已經倒臺了,村裡那些個幹部們,沒有一個向着他的,他還敢腆着臉拉票,你也真夠有腦子的,還敢收他的錢!”
“老婆教訓得對,老婆教訓得對!”祁大騾子笑呵呵地道,經過老太太的一番開導,他開竅了。
頓了頓,祁大騾子又道:“那,那這十塊錢咋辦?”
“咋辦?還能咋辦,買幾斤尿素明年撒到地裡。”慶仙老太太道。
“你的意思是,咱只收錢,不選他?”祁大騾子道。
“那還能咋地?”慶仙老太太道。
“照這麼做,也太不厚道了吧?”祁大騾子道。
“不厚道?”慶仙老太太冷哼了一聲,道:“對郝祥林這樣的人,咱還講什麼厚道不厚道?”
祁大騾子笑了。
一連好幾個夜晚,劉黑蛋等人都按照厲中河的吩咐,採取“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策略,粉碎了郝祥林的陰謀,但郝祥林似乎並不知道,他還矇在鼓裡呢,他並不是沒有腦子,但他還想利用這次選舉的時機碰碰運氣。
不光是郝祥林,瘋狗婆近日來也加緊行動,她知道這次選舉意味着什麼,她也知道自己在桃花溝羣衆心目中的分量有幾斤幾兩,所以,她必須認真應付這次選舉工作。她拿出了自已這幾年來從村裡賬務上貪污到手的一萬五千塊錢,她想利用這筆錢走街串戶,買點選票。如果能繼續上臺,這些錢花得值,如果上不了臺,那好吧,這些錢從哪裡來再到哪裡去。
主意已定,瘋狗婆便把她的老頭子孟喜來叫到炕頭上,拿出三千塊錢塞給了他,陰聲怪氣地道:“去,幫我拉票去,每家五塊錢,不行,五塊錢太少了,給八塊吧。”
孟喜來雖說是個爺們兒,但他的家裡向來都由瘋狗婆說了算,但這一次,孟喜來說話了:“我說老婆子,我看咱們這一次就算球了,別去爭什麼村幹部了,沒什麼花頭。”
“你懂個屁!”瘋狗婆恨恨地道:“不當村幹部,怎麼賺錢?”
“問題是,這次的事,是明擺着的。”孟喜來掐了劣質香菸,道:“我看出來了,厲中河來到桃花溝以後,整個村子好像亂了套,以前,郝書記和趙村長那是啥關係,現在再看看,他們兩個成啥樣子了,真是想不通。”
瘋狗婆恨恨地道:“厲中河那個毛頭小子,竟敢在咱桃花溝爲非作歹,哼!我看那小子快要倒黴了。”
“老婆子啊,你就不要折騰了好不好?”孟喜來不無擔憂地道:“厲中河爲什麼那麼大膽,你知道不?因爲他聰明,不是一般的聰明,而且他又很能打,連劉黑蛋都不是他的對手,他還怕什麼呢?上次他到鎮裡去開會,面對那麼多的市裡縣裡的領導們,他是多麼的風光啊,咱桃花溝有誰能跟他比?沒有!”
瘋狗婆雖說強橫,可是現在聽着老公的話,她也不得不認真地思考這些問題。自從厲中河進入桃花溝這三個月時間來,她處處都針對厲中河,但厲中河總是輕描淡寫地化解了她的陰謀,她嘴上很硬,但她心裡卻不得不服。
良久,瘋狗婆嘆了一口氣,道:“老頭子,你說說,咱就沒有辦法了麼?這次選舉,就要由厲中河那小子得瑟了?”
孟喜來對於這樣的事,最是頭疼,他天天只知道下地幹活,幹完了活吃飯睡覺,除此之外,再無什麼可做的了。讓他來考慮對付厲中河的招法,這好比登天還難啊!
不過,孟喜來並不是白癡,他再次點上了一支劣質捲菸,擰着眉頭道:“我看啊,你去找找郝書記吧,聽聽他的想法。”
“好,我這就去。”瘋狗婆二話沒說便舉步出門,肥胖的身軀披了一身濃黑的夜色,直奔郝祥林家中去也。
郝祥林最近心情煩到了極點,他平常對瘋狗婆呼來喝去的,現在猛地見到了瘋狗婆,他的心裡升起一陣溫暖。
“瑞霞,你這麼晚了來幹什麼?”郝祥林坐在椅子上,點燃一支香菸道。
瘋狗婆一聽郝祥林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心裡似乎也有一絲絲平日裡少有的溫暖。
說到底,郝祥林和瘋狗婆他們兩個現在屬於同病相憐。
“郝書記,我覺得我們還是要想想辦法。”瘋狗婆道。
“哎——”郝祥林長嘆一聲,道:“還有什麼辦法呢?沒什麼用了。”
說這話時,郝祥林的心裡一陣揪心的傷感,他縱橫桃花溝十年,從來都不曾像今日這般窘境。他這些天一直都在考慮:爲什麼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自己落魄到這副田地?其實答案很簡單:全都是因爲厲中河的緣故!如果厲中河不來,他絕對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那麼,厲中河爲什麼會明裡暗裡跟他鬥?這個問題實在讓他有點費解!難道僅僅是因爲對厲中河冷落麼?
思來想去,郝祥林似乎想通了:一是厲中河來桃花溝掛職後他攛掇村幹部冷落厲中河,二是他按照麻金旺的意圖謀殺厲中河!一來二去,把厲中河惹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