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恭喜你發財,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請過來,不好的請走開,禮多人不怪……”正值中午時分,雞鳴縣城許多小店的門口都裝着音響,反覆播放着劉德華在2005年春晚上唱的那首《恭喜發財》。
靠,俺老厲馬上要到桃花溝那鳥不拉屎的苦地方了,還發個屁財啊!厲中河出了聚仙閣,邁開大步朝家裡趕去,打算明天一早便奔赴桃花溝。他家住在雞鳴縣城關鎮百里弄18號,不出十分鐘便到了。
厲中河的父親厲國慶、母親趙雲芳已經知道了兒子將要到桃花溝去掛職的事,作爲土生土長的雞鳴縣人,他們雖然沒有到過桃花溝,但也知道桃花溝的一些情況。那兒民風彪悍、道路險惡,從縣城到桃花溝,坐半個小時車,下了車後還要爬六七個小時的山,淌過幾條不算淺的河,這才能夠到達。
厲國慶是雞鳴縣電力局一名普通的維修工,趙雲芳是縣一中高中部的語文老師,他們兩口子都是普通的職工,2000年以前,他倆人的月收入加起來也只有一千五百多元,2000年之後,隨着雞鳴縣經濟的發展,電力局越來越搶手,成爲雞鳴縣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職工的收入也逐年增加,厲國慶的月工資達到了兩千元以上,而趙雲芳教學成績突出,連續多年擔任高三年級的班主任,月收入也達到了兩千元以上,家境談不上多麼的富裕,但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兩口子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厲中河,厲中河大學畢業從省城回來後,他們打算讓兒子在縣城找一份工作,工作穩定後,買套房,然後談個對象成個家,過上穩定的生活,兩口子也便心滿意足了。
然而,作爲父母,厲國慶和趙雲芳根本不曾想到,曾經在上大學之前打架鬥毆、不學無術的厲中河,在省城經歷了四年的大學生涯後,思維方式和人生理想實現了巨大的轉變,對父母也孝順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猶如朽木般的壞孩子了,竟然主動參加了縣裡對大學生村官的選拔和考覈。他們更沒想到厲中河竟然得了綜合評價第三名的成績,更讓他們鬱悶到極點的是,兒子如此優異的成績,竟然被髮配到了桃花溝那種天不下雨、鳥不拉屎的偏遠之地。
當然,他們也知道兒子爲什麼會被分配到那麼偏遠的地方,主要是厲家沒有關係,沒有背景,他們作父母的都是性格耿直的普通職工,兒子想要衝進官場,沒有一點優勢可言。
厲國慶和趙雲芳都是十分開明的人,他們知道厲中河是一個很有理想也很有主見的孩子,他們尊重兒子的選擇,只要兒子決定了的事,只要不是違法亂紀,只要他覺得高興和快樂,他們作父母的就一定會去支持。
作爲母親,一想起兒子將要到既偏遠又惡劣的桃花溝去掛職三年,趙雲芳就有些於心不忍,柔弱的心中隱隱作痛。
“咱兒子適應能力很強的,你就不要擔心了。”厲國慶抱着妻子安慰道:“都說桃花溝是美女之鄉,沒準咱兒子會給咱們娶一個漂亮的兒媳婦回來呢。”
“你呀,你就會說這些不着調的話。”趙雲芳點着厲國慶的腦門子嗔道:“你在電力局幹了二十多年,當初跟你一塊上班的那些同事們,不少人都升到了副局長、局長,最次也是副科長,只有你,還在基層幹。你要真有本事,給咱兒子換一個地方……”
厲國慶大手一擺,打斷了老婆的話,不服氣地道:“你還真說對了,我厲國慶的確想當官,可我想憑真本事當官,不想去拍馬屁,不想去送禮,那不是男子漢所爲!”
“你可以當你的男子漢,可你總得爲咱們兒子着想吧。”趙雲芳雖說連續多年被評爲優秀教師,平日裡爲人師表,深得同事和學生敬重,但一回到家裡,她的本性還是不可避免的顯露出來,尤其是談到自己的兒子,她的心裡更加的擔憂。
厲國慶平時很少抽菸,此刻點燃了一支菸大口大口地抽着,道:“雲芳,你老公我這麼多年雖說沒有混個一官半職,但我的技術水平在電力局無人能比,就憑這一點,我走到哪裡都不會讓人小瞧了,咱兒子在大學裡學的是文科啊,文科生跟理科生相比,一點都不佔優勢,理科生比腦子,誰的腦子好使,學起數理化來就是不費勁,就能考個好成績,就能找個好工作,文科生不但要比腦子,更要比爹,誰的爹厲害,誰就能當官當大官……”
“你呀,就會講這些空對空的大道理。”趙雲芳道:“說實話,我是真不希望咱兒子到桃花溝啊。”
“桃花溝苦是苦了點,但是能鍛鍊人。”厲國慶滿有信心地道。
頓了頓,厲國慶又道:“雲芳,其實有件事我還沒有跟你說,這幾天我一直在找以前那些同事們,想讓他們幫幫忙,電力局黨委書記汪清雲是我以前的老戰友,我找他了,他也答應了,說要幫我,現在看來,人家是不想幫這個忙啊,我的這張臉在人家面前不好使啊……”
聽着老公鬱悶至極的話,趙雲芳的心裡一陣痠痛,汪清雲可是他家十年之前的常客啊,他當時跟厲國慶的關係就跟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親兄弟似的,都是一個班組的職工,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喝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是,自從汪清雲擔任了電力局供電科的科長之後,來厲國慶家裡越來越少,對厲國慶的態度也越來越傲慢,尤其是他當了電力局的黨委書記後,幾乎把厲國慶這位曾經的鐵哥們忘得一乾二淨了。
“老公,你也不要難過,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炎涼。”趙雲芳不由得倒入了厲國慶的懷裡,眼睛裡落下無奈的淚水。
“咱家的孩子,有志氣,有抱負,他一定比咱們強的。”厲國慶有些義憤填膺的道。
“老爸說得對啊!”厲中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厲國慶趕緊鬆開了抱着老婆的手,拉開了房門。
“老爸,您老人家太瞭解自己的兒子啦!”厲中河從口袋裡摸出兩包軟中華塞到了老爸的手裡,那是剛纔在聚仙閣吃飯時王小強塞給他的。
看着軟中華煙盒上印着的那座莊嚴的華表,厲國慶眼前一亮,這麼多年來,他的收入雖然一直在增加,但卻沒有抽過軟中華,他也捨不得花錢買那麼貴的煙,他也羨慕過那些電力局領導幹部天天抽着軟中華,有派頭,有面子,但他知道領導們抽的軟中華並不是他們自己掏腰包買來的,而是有人私下裡笑納的。他這幾年來只是抽五塊錢一包的硬盒白沙。此刻,兒子竟然給了他兩包軟中華。作爲一名老煙槍,厲國慶如獲至寶,拉開抽屜把軟中華塞了進去。
“哎呀,老爸,你別捨不得抽啊。”厲中河從自己口袋裡掏出那包拆開了的軟中華,遞給老爸一支,並拿出打火機給老爸點上。
厲國慶深吸一口,軟中華那香醇的氣息便進入了他的肺腑裡,不嗆嗓子,不辣舌頭,沒有異味,氣息醇厚,壓根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嗯,這軟中華是真的。”厲國慶吐出一口菸圈笑眯眯地問道:“昨天剛當了領導幹部,今天就有人給你送軟中華了?”
“老爸啊,你的思維轉得可真快,哪有那麼複雜啊,這是一個哥們給我的。”厲中河怔了怔,笑了。他自然不能把剛纔在逍遙幫的事情說出來,要知道,老爸老媽最不放心他跟逍遙幫王小強那幫人廝混。在他上大學之前,老兩口因爲這件事天天都是提心吊膽的,現在大學畢業了,他們最擔心兒子再跟逍遙幫那些不學無術的壞小子們鬼混在一起。
“兒子啊,明天你就到桃花溝了,到那邊後,爸媽不在你身邊,都靠你自己照顧自己了。”趙雲芳眼睛裡噙着淚道。
厲中河伸出手來,抱住了老媽,他的心裡涌動着一副濃濃的酸楚。剛纔在進屋之前,他已經聽到了老爸老媽在屋子裡的談話,老爸雖說在電力局屬於技術骨幹,可頭上沒有一官半職,只是一名普通的職工,二十多年如一日,風裡來雨裡去,上面的領導一句話,老爸就得跑斷腿,困難再大,危險再多,老爸也得衝上前去賣命。現在,他要到桃花溝了,難道老爸不想爲自己找找關係跑跑路子麼?老爸很想爲自己做點什麼,可老爸酷愛面子,想找昔日的同事幫忙出力又掉不下這個臉。
老爸剛纔談到的昔日好友汪清雲,厲中河印象十分深刻,他記得小時候那位汪清雲叔叔幾乎天天都到他家裡來喝酒,到後來,竟然來得越來越少,等他上了高中之後,再也沒有來過。
嗯,真正的大老爺們,絕對不會靠着老爸老媽!厲中河暗暗對自己說:老爸老媽給了俺老厲一副健康的身體,還有一個並不太笨的腦袋,這就足夠了,其他的一切,就要靠俺老厲自個兒去打拼了。
至於那個汪清雲,俺老厲將來有機會一定要狠狠的收拾收拾,這種勢利之徒,就算你不給俺老厲找事,俺老厲也要給你找事,走着瞧吧。厲中河的臉上浮現着若有若無的陰笑。
“兒子啊,你儘管出去闖吧,我跟你媽還很硬朗,你儘管放心地去闖。”厲國慶重重地拍着厲中河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院裡跑不出千里馬,盆裡栽不出萬年鬆,老爸相信你,一定能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幹出一片事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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