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最後一項議程,是副市長兼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馬振國講話。
馬振國以市領導氣魄,對這次颶風行動發表了高度評價,並站在市公安局的角度,對行動給予了充分肯定。在整個講話中,馬振國重點強調團隊精神,突出了全市公安系統一盤棋思想。
在講話最後,馬振國指出:“許源縣公安局,在楚天齊同志正確帶領下,依靠曲剛、孟克等一大批同志配合,經過廣大幹警浴血奮戰,在此次颶風行動中,立下了汗馬功勞,是這次行動的主力軍。縣局班子出現了黑惡勢力,隱藏了腐敗分子,給整個工作帶來了很大阻力,甚至影響了一些工作開展。但正是在這種嚴峻形勢下,在這種複雜條件中,楚天齊等同志仍然能夠辨僞存真,消滅黑惡勢力,因此這些同志更顯優秀,成績取得更加不易。
自去年三月正式上任,楚天齊同志到許源縣局將近一年半時間,這段時間說長不長。但正是在這不長的時間裡,楚天齊同志出色完成了市局交付的兩大任務,許源縣局各項工作取得了突破性進展,一些積累舊案真*相大白,新發案件也迅速偵破。尤其偵破特大制販毒品案,更是爲許源縣乃至定野市拔除了大毒瘤,也爲縣局的長遠健康發展掃清了障礙。對於楚天齊同志的工作,市局給予充分肯定,對於取得的成績,市局給予認可並讚賞。楚天齊同志是出色的公安局長,是卓越的人民衛士,是一名優秀的黨員幹部。”
從馬振國的話中,人們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味道,楚天齊更是聽出了其中意思,他不禁心中*出現了一絲煩亂,思緒也飄出了很遠。他意識到,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只是不知這個結果究竟是什麼樣,是在意料之中,還是會大出所料。
“譁”,熱烈掌聲響起,馬振國講話完畢。
在做過簡短總結後,主持人魏銅鎖宣佈“散會”,此次表彰大會圓滿結束。
臺下全體起立,靜候領導退場。
馬振國起身,離開自己位置,向後臺走去。劉福禮、魏銅鎖等一干常委跟在身後,魚貫而行。
就在臺下衆人也準備離場時,馬振國忽然轉身,和劉福禮低語起來。不多時,馬振國大步走向臺口,高聲道:“楚天齊同志,你今天發了大財,中午飯你管吧,我們去吃大戶。”
“是。”楚天齊應道。
“我現在先去,縣領導隨後就到。”說話間,馬振國向臺口處移動樓梯走去。
……
許源縣公安局局長辦公室。
辦公桌後坐着副市長兼市局黨委書記、公安局長馬振國,楚天齊則坐在對面椅子上。
馬振國盯了對方一會兒,說道:“小楚同志,到許源縣工作一年多,你還沒到我那彙報過工作吧。看來你工作忙的很,今天我就只好親自登門了。”
楚天齊臉一紅:“馬市長,剛來的時候,整天忙着熟悉工作,確實沒考慮到這層。過了一段後,我想去拜訪您,請周局引薦,周局一直說還不到時候,所以就拖下來了。”
“是嗎?”馬振國反問。
楚天齊回答:“是。”
馬振國接着說:“看起來你和周局關係很近,你好像很聽周局的話呀。”
“我是很尊敬周局。從沃原市來到定野,我人生地不熟,周局是我在定野認識的爲數不多領導。其實我倆也是因爲四年前的一件事偶然相遇,當時是周局救了我,否則我還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呢。”楚天齊如實回答。
“小楚,不必緊張嘛。”馬振國笑了,“我知道,那時你在到何陽市出差路上,因爲見義勇爲,被許源一個所長誣陷並敲竹槓,是何佼佼直接向我報的警,我派周局去的。”
楚天齊聽說過這個過程,所以點了點頭。
馬振國接着說:“沒讓你去見我,是我的意見,目的就是形成你不被重視的假象,讓隱在暗處的犯罪分子疏於防範。爲了做的逼真,你曾兩次被事實停職,就是做給犯罪分子看的。尤其今年七月份還下了一個黨政分治的《決定》,這個奇葩《決定》更是爲了區分究竟誰是真正狐狸,果然趙伯祥迫不急待的跳了出來。其實即使暫時停了你的職,督查長職務一直給你保留着,就是爲了讓你在關鍵時刻有權可用。爲了市局的整個行動,讓你受苦了。”
領導都這麼說了,楚天齊還能如何?只得表示“沒什麼,我理解,是我應該做的”。其實他心裡跟明鏡似的,當時市委和市局對自己也未必完全信任,就是想通過分權,達到分而治之的目的。
“事情過去了,你出色的完成了任務,所受的那些委屈未必不是一種財富。”說到這裡,馬振國話題一轉,“站在全局的角度看,許源縣局班子該怎麼搭建?假設你是市局領導,假設現在局一、二把手都缺位?”
領導有時就是這樣,總是把一些話說的似是而非,其實從會場聽到馬振國對自己的那些評價,楚天齊已經猜出了要發出的事。現在對方專程上門,又提出這種話題,顯然不是隨便說說。於是,楚天齊思考了一下,說:“縣局班子破損嚴重,確實需要重新搭建,補充完整。以縣局現狀來看,由縣局老人擔綱主要位置,更有利於工作開展。”
“縣局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原政委竟然是隱藏多年的黑惡首犯,隊伍純潔性不得不考慮,也不得不防着出現第二個趙伯祥或是同夥。另外,班子出了這麼大的問題,原班子人員也脫不了失職干係。”馬振國提出了不同意見。
“縣局雖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但仍有一些同志保持着警察本色,最起碼到目前爲止經受住了考驗。正是這些人的堅持與不懈鬥爭,才爲最終打掉犯罪團伙創造了條件。班子裡出了這麼大的犯罪分子,能堅持與其鬥爭並保持本色,就更不容易,更能看出一個人的品質。至於是不是失職,不能一概而論。如果說在趙伯祥一事中果有失職的話,那也是我這個一把手的責任,其他人並不能左右二把手,能不受其腐蝕已經很是不易。”楚天齊堅持着自己的觀點。
馬振國緩緩的說:“看來你對現有班子成員感情還挺深的。”
“是的,感情越來越深。”楚天齊沒有迴避,反而給出了肯定回答,“這種友誼,是在殘酷的對敵鬥爭中,並肩戰鬥形成的。當然這也有一個過程,我們之間也需要磨合,也磨合了很久的。磨合很需要花費時間,也避免不了要多走彎路。縣局接下來不但要繼續開展工作,還要肅清趙伯祥的流毒,這個工作很複雜,也很艱鉅。由熟悉局情的老同志提綱,能少走彎路,更利於徹底挖清毒根,否則毒根一旦清除不盡,還會擴散蔓延的。其實在這種情況下,老同志未必沒有心理負擔,如果給予其更多的信任,老同志肯定會把這種壓力變成動力,工作熱情會倍增,做事情也一定會更加嚴謹。當然,在此過程中,也需要新同志輔助,幫着暫時從旁觀者角度把問題看的更全面。”
“呵呵,看來你是堅定支持老同志領導新同志了。”馬振國笑着說。
楚天齊也是一笑:“我是站在縣局現狀,從工作角度出發考慮的。當然,此一時彼一時,對於新老同志如何搭配也不能一概而論。不過,從現在的情況看來,由老同志擔綱似乎更穩妥。”說到這裡,他又補充着,“這只是我個人一些淺薄看法,我的站位肯定不夠,怎能妄猜領導的安排?領導每天要處理那麼多大事,這事對於領導來說根本就不是事,一定早有妥善方案了。”
“哈哈哈”,馬振國大笑起來,“我該叫你‘老油條’還是‘小滑頭’呢?”
“篤篤”,敲門聲響起。
看了看馬振國,楚天齊快步走到門口,問了句:“哪位?”
屋外傳來周子凱的聲音:“馬市長在嗎?縣裡衆常委都到了,就等馬市長開席呢。”
馬振國接了話:“老周到了?好,那咱們開飯。”說着話,向門口走去。
……
下午四點多,局長辦公室。
楚天齊、孟克對座而坐。
孟克關心的說:“局長,再休息一會兒吧,現在你眼珠還紅着呢。”
楚天齊乾脆靠在椅背上,伸了個大懶腰,然後才道:“不能再躺了,再躺就連上天黑了。領導們是能喝,不得不服。”
“局長,也就是你,要是換個人,早就不行了。一個人陪着十個市、縣領導,而且喝酒規則又不平等,還得把領導陪好,那太難了。反正七、八個我捆一塊,也堅持不下來,就是老曲的話,至少也得醉個五、六回。”孟克說着,指了指桌上水杯,“多喝點水。”
其實孟克說的這些倒好說,只是當着領導的面,楚天齊不能把逼出白酒的事做的太明顯,擔心露餡,這纔是比較麻煩的。不過他這也依然用了那個技巧,否則肯定得當場現原型,自己也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又不是酒缸一個。當然,這個喝酒秘密是不能與外人道的。
喝了口水,楚天齊說:“找你來呢,我就是想聽聽,對趙伯祥那些違法證據的收集情況。”
“我現在羅列了一個表,你看看。”孟克把手邊的一個文件夾遞了過來。
接過文件夾,楚天齊翻閱着。過了一會兒,他指着一處內容:“趙伯祥也真是處心積慮呀,爲了給老曲扣屎盆子,爲了拿下老曲,竟然練了這麼多‘殺’和‘滅’。”
“是呀,要是把這種勁頭用到工作上,該多好。”孟克深有同感,“從搜出的這些東西看,他可是練了好長時間了。而且爲了模仿的更像,他還特意從老曲寫的文稿中專門摳出這兩個字,然後放大、拓影,再模寫。”
“好多犯罪分子爲了嫁禍於人,都下過這種辛苦。當初連蓮就是這樣,費盡心思模仿孫小翠的筆跡。”楚天齊道,“但假的就是假的,只要認真進行筆記鑑定,還是會發現差異的。鑑定起來並不難,只不過大多時候人們都先入爲主,看到字就認定是某人了,旁觀者如此,被嫁禍者也是這樣。連蓮造假的那份筆記,我就是今年讓人鑑定才確認有假的。”
孟克沒有接楚天齊的話,而是遲疑了一下,問道:“局長,你是不是要走了?”
楚天齊緩緩的說:“不知道。”說完,長長的噓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