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駱志遠爲波羅涅夫起針。
他起針的動作非常輕盈,動作飄逸,如若天女散花,又好像繽紛舞蹈,看得人心慕神炫。霍爾金娜在一旁看着,眸光中晶晶亮。而安娜更是看得如癡如醉,幾乎沉浸在某種幻夢的意境中不可自拔。
駱志遠鍼灸術之所以讓安娜狂熱,除了中醫本身的博大精深和治療效果外,駱志遠在鍼灸術上如同神來之筆的手法和拿捏到巧到毫巔的力度——近乎藝術的絢爛是導致她癡迷的關鍵因素。
波羅涅夫的臉色微微漲紅,感覺渾身發熱,大抵就是血脈疏通的緣故。
駱志遠笑了笑,望着波羅涅夫淡淡道:“波羅涅夫先生,您感覺如何?有沒有一種渾身發燙、雙腿發脹、非常放鬆的感覺?”
尼娜趕緊給波羅涅夫翻譯過去,波羅涅夫大笑着連連點頭,“駱先生,就是這種感覺,下半身發熱,兩條腿很是放鬆,腳部的疼痛感一掃而空!”
駱志遠長出了一口氣,如此表現,說明治療相當有效果。不過,一次性的治療只能在短時間內緩解波羅涅夫的病痛,等藥效和鍼灸的集中療效一過,他的病患部位還是會照常發作。只有堅持幾個療程下來,纔會慢慢消除病竈,讓他的血脈疏通到一個暢通無阻的程度。
爾後,只要保養得當、加強體育鍛煉,痛風固然不能根除,但基本上不會再持續發作。
駱志遠有信心爲波羅涅夫治療到一個最佳的程度。當然,前提是波羅涅夫能自願配合。如果波羅涅夫不配合,那什麼都等於零。
駱志遠再次俯身下去,爲波羅涅夫的雙腿部位稍稍加以按摩,然後霍然起身朗聲道:“波羅涅夫先生,您可以站起來了!”
波羅涅夫聞言,剛要抓起身旁的柺杖,卻被駱志遠一把奪了去,“波羅涅夫先生,撇開柺杖,你大膽地站起來走幾步,不要緊的!”
波羅涅夫很久不能離開柺杖的支撐獨立自由行走了,尤其是他的左腳,根本不敢用力着地,一用力就鑽心的痛。見駱志遠示意他不用柺杖,波羅涅夫愕然。治療雖然有些效果,但波羅涅夫卻不怎麼相信,一次治療就能讓他甩掉柺杖康復如初。他坐在沙發上遲疑着沒有動彈,面帶苦笑。
“尼娜,你告訴他,他完全可以站起來!”駱志遠扭頭望着尼娜。
尼娜向霍爾金娜說了幾句,霍爾金娜也半信半疑地湊過去,勸說自己的父親嘗試一下。霍爾金娜說了半天,波羅涅夫終於皺着眉頭攙扶着霍爾金娜的胳膊準備起身,卻聽駱志遠輕喝一聲:“霍爾金娜小姐,放開他,讓他自己站起來,走幾步!”
霍爾金娜苦笑着鬆開波羅涅夫的手,鼓勵道:“爸爸,嘗試一下!加油!”
波羅涅夫嘆了口氣,咬了咬牙,騰地一下子就站起來,因爲用力過猛,他的身子踉蹌了一下,霍爾金娜剛要扶,卻被駱志遠一個眼色給止住了。
霍爾金娜只好撒開手,尷尬地站在那裡。
波羅涅夫站在原地試探着挪動了一下左腳,表情非常古怪。他沉默着,慢慢又挪動了一下,發覺往昔那種痛徹心扉的痛感早已消失不見,只有一股輕微的腫脹感從腳底傳來,終於臉色狂喜,嘴角都哆嗦起來,激動得難以自已。
他身家過億,但卻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來。“腳痛”已經成爲他生活中的常態,像今天這般輕鬆自如,對他來說,卻猶如夢境一般。
波羅涅夫狂喜,仰天大笑。
還沒有等霍爾金娜等人反應過來,他大步向前走了幾步,然後轉身來走到駱志遠跟前,猛然給了駱志遠一個熱情而激烈的俄式擁抱。
霍爾金娜喜極而泣,安娜和尼娜則情不自禁地面帶笑容鼓起掌來,就連那兩個原本準備看熱鬧和笑話的醫護人員,也都情緒激動地圍攏過來,附和鼓掌。
“爸爸,恭喜你!駱先生的治療,真的很有效果!”
“先生,您真的好了?!”
保羅面色震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md是巫術還是醫術?怎麼可能?不科學啊!
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保羅神色複雜難堪地悄然離去,沒有人注意他的離去,大概只有霍爾金娜在與波羅涅夫熱情擁抱互相慶祝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發現了保羅灰溜溜離去的背影,卻也沒有挽留他。
此時此刻,保羅大概也只有離去纔是最佳的選擇吧。不過,他肯定不會就此放棄。駱志遠暗暗瞥了保羅的背影一眼,心裡暗暗冷笑——他一定要讓這個狂妄自大的美國佬知道,華夏文化和中醫之術是多麼地博大精深,不容褻瀆!
但眼尖的安娜卻突然高聲揚手道:“保羅教授,您怎麼走了呢?您不是說駱老師裝神弄鬼、故弄玄虛嗎?您看看,波羅涅夫叔叔扔掉柺杖行走自如了!您別走啊,您可是跟駱老師有一場賭約的,必須要認賭服輸喲!”
安娜前半段的話滿是嘲諷,但到了後面就帶出了幾分俏皮。保羅曾經也是她的醫科老師,如果不是保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和污衊她正在爲之狂熱的中醫、鍼灸,她也不至於反脣相譏。
保羅已經走出了第一道門,聽到安娜的話,忍不住回頭來用英語反駁道:“我當然會認賭服輸,但是,現在說他贏了這場賭局、說波羅涅夫先生的病情康復,是不是太早了?”
保羅冷哼一聲,繼續走去。
保羅肯定不會就此認輸——而事實上,要想讓他改變根深蒂固的“排華”情緒和蔑視中醫的態度,僅僅有這些顯然是不夠的。
……
波羅涅夫的莊園內一片歡騰。波羅涅夫當即下令舉辦盛宴和晚會,答謝駱志遠的治療。但駱志遠旋即又告訴他,病痛的祛除只是暫時的,他今天暫時扔掉柺杖,並不代表永遠扔掉,要想永遠扔掉這根對他來說夢魘一般的柺杖,還必須要經過三個完整療程的治療,乃至更久。同時,要想日後不再復發,也需要持續的調養和鍛鍊。
波羅涅夫微微有些失望。不過,既然暫時有效,就說明長期有效不是夢想。由此充分證明,駱志遠的鍼灸術對他的病痛有着“剋星”一般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功效。波羅涅夫心裡充滿着期待,將駱志遠奉爲上賓,極盡殷勤。
他尋醫問藥數載,不要說俄國國內,就是美國和歐洲、日本,他也每年都要飛過去治療個三五次,但每一次的效果都不盡如人意,而醫院給他的答覆和診斷更是讓他心灰意冷。
一直以來,他都認爲自己的病最多就是控制住,不再惡化,從來不敢奢望能有康復的可能性。可如今駱志遠幾針下去,病痛明顯減輕,這種神妙的鍼灸之術,讓他心旌神蕩和興奮萬種。
……
駱志遠接連爲波羅涅夫治療了三天,血脈疏通、活血化瘀的療效就漸漸凸顯出來。這三天以來,雖然波羅涅夫晚間的痛風發作照舊到來,但痛感已經大大減輕。
要知道,以前的夜間發作,幾乎折騰他整宿睡不好覺,而如今不過是微有痛感,大約持續半個小時左右就消散一空,很快繼續睡眠。而波羅涅夫也發現,經過駱志遠鍼灸之後,他的睡眠質量也在大幅提高,這算是意外之喜了。
第四天2月4日是春節,駱志遠跟林美娟和甘英霞約好,三人一起去莫斯科城中心的一家中餐館與很多華人一起過大年守歲。
上午,給波羅涅夫治療完畢,駱志遠婉言謝絕了波羅涅夫的盛情挽留,準備趕去那家中餐館與林美娟兩人匯合。
駱志遠與安娜走出波羅涅夫家的別墅,在臺階下面上了車。不過,剛一上車,安娜就驚訝地道:“霍爾金娜?你這是?”
霍爾金娜嘻嘻一笑,“安娜,我想跟駱老師一起去湊個熱鬧,過過華夏人的春節!”
這幾日熟絡下來,霍爾金娜也跟着安娜一起喊起了“駱老師”,不過,駱志遠明顯能看出來,雖然霍爾金娜也對中醫和鍼灸術很感興趣,但卻遠不如安娜那樣執着、純粹和狂熱。駱志遠判斷得沒錯,霍爾金娜感興趣的更多的是駱志遠這個在她看來非常特別、很有氣度和風度、還帶有幾分神秘色彩的東方青年。
就連契科夫和尼娜都不得不承認,駱志遠是那種很有人格魅力的人,與他相處久了,被他吸引也在情理之中。
“駱老師,我可以參加你們的過節活動嗎?”霍爾金娜跟安娜說完話,又扭頭來笑着望着駱志遠,用蹩腳的漢語央求道。
駱志遠遲疑了一下,笑了笑,“霍爾金娜小姐,其實我們也沒什麼活動,不過是去一家中餐館聚餐,然後大家湊在一起熱鬧一會,就散了。”
霍爾金娜笑眯眯地湊過頭來,“駱老師,既然這樣,我也去湊個熱鬧!”
“司機,開車!”說着,霍爾金娜回頭來吩咐司機道。
見她賴着不下車,駱志遠無奈,只得點頭同意下來。
波羅涅夫的這輛專屬的黑色防彈加長轎車先把安娜送回了家,然後又送霍爾金娜和駱志遠去那家名叫“紅太陽”的中餐館。不多時,就趕到了。
餐館的裝修很具有華夏文化特色,此刻門口更是已經掛滿了兩排紅燈籠,還貼上了一幅對聯,塑造出幾分過年喜慶的氣氛。只是淹沒在一排歐式俄式的餐館海洋中,顯得多少有些不倫不類。
餐館中滿座,全是華人,男女老少不一。有在莫斯科的留學生,有來莫斯科經商的商人,還有大使館和領事館的一些工作人員。大家儘管互不相識,但卻還是互相談笑生風,駱志遠在餐館門外一眼就看到,林美娟和甘英霞就佔了一張桌子,正在與鄰桌的兩個年輕小夥子說笑着什麼。
“請進吧,霍爾金娜小姐。”駱志遠笑了笑,揮揮手。
霍爾金娜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裘皮外套,金黃色的頭髮梳成了細密的髮辮一層層盤起在頭上成爲一種很別緻的髮髻,秀美精緻的鵝蛋臉上薄施脂粉,整個人看上去嫵媚而又高貴。她本身就出自豪門,石油寡頭之女,家世富貴之極,這種高貴的氣質做派根本就是與生俱來的。
“謝謝,駱老師。”霍爾金娜笑吟吟地探出手去,非常自然地挽着駱志遠的胳膊,駱志遠身子微微一僵,但旋即知道這是西方的社交禮節,就安之若素地任由霍爾金娜挽着。
霍爾金娜跟着駱志遠一起推門而入,餐館中本十分嘈雜,但一屋子的華人,突然冒出了一個金髮碧眼高貴美貌的俄國女郎,顯得非常扎眼,所有人好奇驚訝的目光都投射在駱志遠和霍爾金娜的身上,聲音清寂下來,幾近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