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宴會廳。
勞力等幾個市領導陪着霍爾金娜和尼娜走進包廂,分賓主坐下。霍爾金娜並不知市裡已經通知駱志遠過來出席晚宴,見組織方在自己身邊留了一個空位,還當是還有一個市裡的官員要參加,也沒放在心上。
勞力笑着向霍爾金娜解釋:“霍爾金娜女士,今天我們這邊還有一個人要來參加宴會,他暫時還沒有到,還請少待片刻。”
聽完尼娜的翻譯,霍爾金娜微笑點頭:“謝謝市長先生,非常感謝貴方的熱情款待。”
朱強在一旁哈哈笑着:“霍爾金娜女士,一會要來的這個人說不準你還認識,呵呵。”
霍爾金娜訝然,旋即眉梢間掠過一絲喜色,扭頭衝尼娜急急道:“他們說的是不是駱志遠?”
尼娜苦笑,輕輕點頭,“大概就是說的駱志遠了。”
霍爾金娜興奮得笑着,因爲高興她也沒再去過多想安北市官方如何知道她跟駱志遠的關係。市裡沒有猜錯,她之所以來安北,主要就是衝着駱志遠來的,否則,她怎麼會對一個籍籍無名的北方省中等城市感興趣。如果不是駱志遠,她連安北這個名字都沒聽說過。
勞力和副市長李學仁一直在觀察霍爾金娜的表情,見她神色激動,就對視一眼,各自心道看來她跟駱志遠顯然不僅僅是認識那麼簡單,看這樣子,應該是關係很好。
尼娜笑着向朱強道:“朱先生,您說的是不是我們的朋友駱志遠?”
朱強爽朗笑着點頭:“沒錯,就是他。不過,尼娜小姐,我很好奇喲,你們是怎麼相識的,能不能跟我們介紹一下?”
其實不僅朱強好奇,勞力和李學仁也滿腹狐疑。
要知道,霍爾金娜可不是普通的俄國客商,俄國石油寡頭之女,能源巨頭的唯一繼承人,這種身份何等高貴,駱志遠焉能與之相識?
尼娜向霍爾金娜望了一眼,見她沒有反對,就微笑着繼續說:“我和駱志遠認識比霍爾金娜早一些,我們是在京城通往莫斯科的國際列車上相識的,記得當時我先生患了急病,還是駱志遠仗義出手,救了他一命。”
其實當時小契科夫還不是她老公,而是男朋友。
“後來,駱志遠去莫斯科搞易貨貿易,用你們國內的毛紡織品換取莫斯科汽車廠的小汽車——”尼娜說到這裡,勞力輕笑一聲插話:“這事兒我知道,這是駱志遠搞的最漂亮的一次資本運作,堪稱商業經典案例,現在市裡的康橋出租車公司還是你們俄國的小轎車,拉達牌小轎車。”
李學仁笑着也插話:“北方大學經濟學院還把這個商業案例編進了教材,歸納爲‘借雞生蛋戰術’,當然也有人戲稱這叫空手套白狼。”
李學仁大笑,勞力也笑,衆人都笑。
尼娜嗯了一聲:“駱志遠醫術高明,他幫霍爾金娜的父親治好了痛風。再往後……我們就成了好朋友。這一次來華夏,我們一方面是考察投資環境,一方面也是想見見老朋友。”
勞力和李學仁哦哦連聲,心說原來是這麼回事。
一桌人等了半個多小時,駱志遠還沒有到,李學仁就有點急躁,起身出去讓秘書去打電話催問駱志遠的行蹤。就算是俄國客商不介意,駱志遠一個科級幹部讓這麼多市領導在乾坐着等着,也不是個事兒。
“你趕緊去催問一下,駱志遠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還不來?”
秘書連連點頭:“我這就去問,馬上給鵬程鎮打電話!”
駱志遠趕到市政府接待處二樓包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多。畢竟他從鎮上趕過去,正好遇上上下班高峰期,路上有點堵車。當然,此刻的堵車與後世的堵車還不是一個概念,只是現如今的道路也不像後來那麼寬闊,路況也一般,進了市區,車速也提不起來。
李學仁的秘書在門口等候駱志遠,見駱志遠腳步匆匆走進門來,才皺眉迎了上去,有些不快道:“鵬程鎮的駱書記吧?我是市府辦秘書科的,市領導已經等你挺長時間了,李市長都催了我好幾次。”
駱志遠淡然一笑:“不好意思,我接到通知時候已經晚了,我從鎮裡趕過來,也需要時間。”
李學仁的秘書掃了駱志遠一眼,“進去吧,領導和外商都在等你一個人。”
李學仁的秘書口氣中不乏抱怨和不滿,但駱志遠裝作什麼都聽不到,他懶得跟一個秘書一般見識。
李學仁替駱志遠打開門,駱志遠略一遲疑,還是大步走了進去。
他面帶微笑而入,當他的目光落在端坐在市長勞力身側的霍爾金娜嫵媚高華而又充滿異域風情的面孔上時,微微有些凝滯。不過,他掩飾地很好,誰也沒有看出他笑容的變化。
果然是霍爾金娜!
霍爾金娜的呼吸卻略有急促。這麼久不見,她心裡一直沒有放下對駱志遠的那點念想,不但放不下,還越來越濃烈,簡直成了一種執念。她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念一個人,未必一定要跟駱志遠發生點什麼,但只要能見到他,跟他說說話,她心裡就也算是某種釋懷。
她目光熱切地望着眼前依舊從容依舊飄逸依舊卓爾不羣的讓她心儀遲遲不能忘懷的這位東方男子,嘴角掠過一絲狡黠的笑容。
尼娜有點無奈但還是笑着站起身來。她剛要向駱志遠主動打招呼,霍爾金娜已經率先起身來,越過她,大步走了過去,笑吟吟地張開雙臂要跟駱志遠擁抱。
駱志遠儘管尷尬,但也不能失禮,他只得跟霍爾金娜擁抱了一下,才又分開,輕笑一聲:“霍爾金娜小姐,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你。”
“哦,我不是早就讓安娜跟你打過招呼了嗎?看你這樣子,似乎見到我不太高興哦。”霍爾金娜用俄語道,語速極快,尼娜沒有爲駱志遠翻譯,駱志遠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大體明白了她什麼意思。
駱志遠嘴角一抽:“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歡迎你來!”
“真的歡迎嗎?”霍爾金娜意味深長地笑。
尼娜也上前來跟駱志遠擁抱了一下,“志遠,很久不見了,你還好嗎?婉婷也好吧?”
駱志遠笑笑:“你好,尼娜,我們都好。”
因爲霍爾金娜站起來迎接駱志遠,市長勞力和省外經貿廳副廳長朱強,副市長李學仁三人,也只得起身相陪。
三個廳級幹部起身迎接一個科級幹部,這在國內官場上絕對是“聳人聽聞”的事兒,堪稱空前絕後。
駱志遠見狀,不敢怠慢,趕緊撇開霍爾金娜和尼娜,上前一步主動問好道:“勞市長,李市長,這位領導是……”
勞力朗聲一笑:“志遠同志,這位是省外經貿廳的朱廳長,朱廳長,這就是我跟你說起過的小駱同志,我們市裡一個鄉鎮的黨委書記,也是我們市裡去年特批引進來的人才和青年後備幹部,年輕有爲,政績卓著。”
“朱廳長您好。”駱志遠趕緊陪着笑臉跟朱強握手。
朱強呵呵笑着跟駱志遠握手:“沒想到小駱同志跟霍爾金娜女士還是朋友——霍爾金娜女士,看來你跟我們北方省和安北市有緣吶。”
尼娜翻譯給霍爾金娜聽,霍爾金娜一時間沒有反應,自打駱志遠進門後,她的一雙眸子就一直停留在駱志遠的身上,以至於朱強說了什麼、尼娜又翻譯了什麼,根本沒仔細聽。
尼娜扯了扯她的胳膊。她才定了定神,含含糊糊地隨意客氣了兩句,也就應付了過去。
一桌人坐定,爲了便於駱志遠跟霍爾金娜交流,勞力特意吩咐給駱志遠留的位置在尼娜和霍爾金娜之間。
因爲是接待外商,所以今晚上的是西餐和紅酒。爲了尊重俄國人的風俗習慣,李學仁還專門安排市府辦把市裡唯一一家西餐廳的歐洲主廚給請來,做了歐洲人喜歡吃的鵝肝和魚子醬。
鵝肝曾經是霍爾金娜的至愛。只是當初駱志遠在莫斯科警告霍爾金娜,她因爲身體的原因不能食用這種高脂肪和高膽固醇的食物,鵝肝就是其中之一;自打那以後,霍爾金娜就很少再吃鵝肝了。
駱志遠在一旁看着,見上了鵝肝,就低頭向霍爾金娜低低道:“鵝肝你最好還是不要吃,對你的身體不好。”
霍爾金娜溫柔地笑,尼娜低聲回答:“志遠,霍爾金娜已經不吃鵝肝和魚子醬了,也戒了酒。其實她最近迷上了你們的華夏菜,最喜歡吃的就是餃子了。”
“餃子!”霍爾金娜笑着點頭,比劃了一下。
駱志遠哦了一聲,“中餐你能吃得慣,也還不錯。”
三人交頭接耳輕言細語,李學仁在對面望着,心裡也高興。此時此刻,駱志遠跟霍爾金娜和尼娜越熟,市裡領導越高興。這意味着距離拿下這個大項目又近了一步。
不過,李學仁還是輕輕向駱志遠揮了揮手,示意他停下來,先讓市長勞力致辭。
駱志遠趕緊扯了扯霍爾金娜,正襟端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