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運
呼延傲博的臉色一下難看到了極點!
僅僅是當衆宣佈於天凱到中央黨校學習的決定也沒什麼,事情早晚會公佈,儘管呼延傲博心裡清楚,在繼聯合調查組事件之後,於天凱被挪開是蔣雪松向他出手的一系列組合拳的一部分,比起聯合調查組是敲山震虎的虛招,一腳踢開於天凱就是實打實的實招,但是,公佈就公佈好了,蔣雪松非要多加了最後一句話——提議於天凱的部分工作由王向東和郭偉全兩位同志分擔。
三年來,蔣雪松雖然也干涉政府事務——書記的權限所在,就算不刻意干涉,也難免會指手畫腳——但比起霸道而強勢的市委書記,他還算溫和多了,至少沒有直接插手政府事務,如今天一樣,直截了當地提議於天凱的分管工作由王向東和郭偉全分工,不但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也是蔣雪松前所未有地對政府事務發表具體的指導性意見!
此例一開,後患無窮,如果以後蔣雪松對政府事務,包括副市長的分工調整和秘書長的對口協調工作都指手畫腳,呼延傲博聽還是不聽?不聽,等於是無視市委書記的權威。聽,身爲市長的權力將會被大大削弱,如果政府事務事事聽從書記的指揮了,還要市長何用?
蔣雪松利用於天凱上中央黨校一事大做文章,一舉兩得,既搬走了於天凱,大大削弱了他對政府班子的控制力度,又下了一步長遠之棋。進一步拉攏了王向東,讓王向東在還沒有搬到市委擔任市委秘書長之前,就開始向市委書記靠攏,同時又爲郭偉全的下一步埋下了伏筆。
至此,蔣雪松終於露出了崢嶸姿態,要大刀闊斧地開始對他圍剿了。
呼延傲博神情不變,心裡卻是翻江倒海。早在郭偉全調來市委時,他就懷疑蔣雪松對郭偉全的安排預留了一步長遠的伏筆,和柳星雅一步到位的調動不同。郭偉全並沒有提升到正處,而以郭偉全的資歷,升到正處也在情理之中。但偏偏沒升,顯然是在等人事佈局的變動。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在剛纔蔣雪松的一句話出口之後,郭偉全的下一步已經呼之欲出了,竟是要接替王向東擔任市政府秘書長!
好陰險的一手移花接木!
之前呼延傲博也不是沒有想過郭偉全擔任政府秘書長的可能,但也只是稍微一想,並未深入,主要也是一直以來蔣雪松和風細雨的手法給他造成了太多的錯覺,讓他認爲蔣雪松在人事大事上會和他商量着來,不會獨斷。
也確實。三年來,蔣雪松並沒有進行過一次大規模人事調整,更從來沒有對政府班子的人員安排提出過任何指導性意見,他就不認爲郭偉全會是蔣雪松安排在政府班子的一顆釘子,就算是。充其量就是一枚傷不了人的圖釘。
而現在,他已經明確無誤地知道,蔣雪松就是要安插郭偉全在他的身邊擔任政府秘書長,就是要在他的臥榻之旁,安放一隻虎視眈眈的老虎,隨時對他伺機而食。
換句話說。蔣雪松開始從人事上佈局,要對他進行全面包圍了。
呼延傲博越想越是心驚,三年才認清蔣雪松的本來面目,隱藏得太深了,三年磨一劍,現在才揚眉劍出鞘,難道就是等關允的出現,這麼說,有了關允相助,蔣雪松肯定是有必勝的把握了?
呼延傲博心中冷哼一聲,未必,先別得意得太早了,就算有關允相助,有崔同的傾斜,哪怕再有王向東的倒向,蔣雪松,你也別想爲所欲爲,我還有底牌沒出!
一散會,人羣三三兩兩走出會議室,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今天的常委擴大會議,比以往任何一次會議都讓人震憾,不少人都看清了形勢,謙讓三年的蔣書記終於拍案而起,要開始對呼延傲博反擊了。
和別人心思不同的是,關允見到了鄭天則垂頭喪氣的當衆認錯,雖然心中有一絲快感,但對呼延傲博在常委會上過於冷靜的讓步,心中隱隱擔憂,他知道,能在三年內和蔣雪松平分秋色而不倒,能隱隱壓蔣雪松一頭而不被調整,呼延傲博不但有極其高明的手腕,也證明他在省委的後臺極其強硬。在現在大局未定勝負未分時,三年的努力會在一兩次常委會上被蔣雪松壓制而放棄?
不會,如果放手了他就不是呼延傲博了!
呼延傲博越是冷靜讓步,越證明了他底氣十足,更證明他還有後手。話又說回來,關允有理由相信,蔣雪松也有還會有不爲人所知的後手,不出意外,最後的決勝局即將在年後上演一次最精彩最爲猛烈的碰撞。
等蔣雪松一臉淡笑,邁着方步走進辦公室時,他忽然站住,轉身對關允說道:“小關,快過年了,過年的時候有什麼打算?”
“回家陪父母。”關允不知道爲什麼蔣雪松突然問到過年的事情,算一算,確實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過年了,說實話,他過年的時候其實想去京城見見夏萊。
“年前應該沒什麼大事了,你安排一下時間,今年過年,提前放你的假。”蔣雪松又強調了一句,“過年的時候如果去省城,我覺得你應該到齊書記家拜年。”
一句話讓關允愣在當場。
關允和齊昂洋之間迅速升溫的友情,並沒有如實地向蔣雪松彙報,倒不是關允有意隱瞞什麼,而是他覺得暫時沒有必要事事向蔣雪松彙報,還有一點,他和齊昂洋暗中所做的一切,未必會讓蔣雪松滿意。
但蔣雪松的話顯然意味着他對他和齊昂洋之間密切關係有所瞭解,哪怕不是全部知道,也是知道了大概。
不過讓關允震驚的不是蔣雪松知道他和齊昂洋的友情升溫,而是他對他的點醒,也是,關允和齊昂洋交友以來,還從來沒有想過要借齊昂洋爲階梯一步邁入省委副書記的視線之中,在他看來,省委副書記高高在上,他纔是一個小小的副科,高攀不起。
蔣雪松的話肯定不是隨口一說,而且還是特別點明讓他到齊全家中拜年,能登門向省委副書記拜年,絕對是齊全信得過的人,否則,連門都不會開。
“我倒是想,就怕登不了齊書記的家門。”關允笑了笑。
“有想法就好。”蔣雪松呵呵一笑,“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要相信自己。”
難得蔣雪松鄭重其事地教導他,關允虛心受教了。
隨着鄭令東的出逃和常委擴大會議的召開,標誌着黃梁局勢完全大開。但關允並沒有盲目樂觀,黃梁積重難返,不可能一朝一夕肅清,而且關於經濟開發區的最後決戰還沒有上演,蔣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底牌,都掩藏至深,都在醞釀最後的出招。
下午,以蔣雪松爲首的黃梁市委前三號人物,包括呼延傲博和崔同,一起出面爲聯合調查組送行。事情處在絕對保密的狀態之下,沒有幾人知道,不過作爲唯一的陪同人員,關允參加了送行會。
這也是市委一秘區別於市委其他秘書的最大不同之處,可以接觸到許多核心的機密。
送行會很簡短,是在山海天賓館舉行的,所謂的省委聯合調查組主事人員就兩個人,一個代表省紀委,一個代表省公安廳,在簡單的寒喧之後,只說了不到三句話就結束了送行儀式。看上去聯合調查組規格不高,似乎就是草臺班子一樣,再對比鄭令東的提醒,就更讓關允坐實了想法,聯合調查組只是虛晃一槍,是蔣雪松的虛招。
但見呼延傲博的臉色,關允心中一陣暗喜,蔣雪松突如其來的一手,還是打亂了呼延傲博的心境。心境一亂,難免步伐就亂了。
隨後眼見就到春節了,關允清楚,再上演最後的決戰,也要年後了,基本上年前無大事。
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樣,鄭令東脫逃之後,雖然市局組織了龐大的警力進行全國範圍內的追捕,但收穫甚微,鄭令東如石沉大海一般,再無音訊。
而在關允的關照下,崔向派出了便衣保護鄭令東的家人,還好,鄭天則投鼠忌器,或許是背後收到了鄭令東的警告,又或許是不敢再節外生枝,總之他沒敢對鄭令東的家人暗下黑手。
倒是市紀委突然傳出了要調查鄭令西的風聲,只是雷聲大雨點小,風聲放出之後,遲遲不見採取行動,鄭令西一直安然無恙地上班下班,沒有絲毫擔驚受怕的樣子。隨後,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有傳聞說,市紀委本來是要對鄭令西採取相應措施的,但在關允去了一趟市紀委,直接和白沙面對面對話之後,市紀委的行動就立刻取消了。
出人意料的是,鄭令東一逃,進取學院案情進取再次陷入了僵局,不過和上次被動陷入僵局不同的是,這一次是人爲擱置了。
除此之外,蔣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間的關係也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階段,蔣雪松發話,呼延傲博絕對服從,一時之間不少人都以爲,黃梁局勢大好,迎來了政治上的春天。
大好局面的突然變化,在臨近春節前一週,意外由封況被殺一案,引發了節外生枝的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