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殷七左手拿叉子吸溜着方便麪,右手攥着筆憋了半個小時,面也涼了,愣是沒憋出幾個“有真情實感,深刻檢討錯誤”的字來。
她寫檢查無非就是繞着前因後果、個人職責、下次糾錯來寫。這會心不在焉的,屁也蹦不出一個了。
她去廚房把碗裡剩下的涼透了的麪湯和麪倒掉,然後去洗了個手,準備繼續做到桌前苦思冥想。
這時,門被敲響。殷七吃麪的時候,把拖鞋不知道踢到那裡了,找鞋就花了半分鐘,敲門的人從開始有節奏有教養的“篤篤篤”變成了“噹噹噹”的拍門,隱約聽到好像還在焦急的喊她的名字。
“哎!誰啊!”不管是誰,讓人久等也不好,她趕忙跑去開門。
“呃,你……”她“你”了半天,打量着一身西裝卻還帶着口罩墨鏡的男人。
“是我。”低沉好聽的聲音帶着點嘶啞,殷七一怔。
“啊……”她又“啊”了三四秒,嘴裡哆哆嗦嗦蹦出三個字:“祝印珩?”
是她的,未婚夫……吧。
男人嘴角一抽,也就一週沒見,她就把他忘了?他把口罩墨鏡都摘下來,長腿一邁,自來熟的擠進別人家門。
殷七有點尷尬又沒辦法的摸摸鼻子,把門關上,轉頭就對上一張放大的俊臉。
晚上八點,客廳暗暗的,只有自己房裡的暖色檯燈從門裡透出了一點光。晚上無雲,她也沒拉客廳的窗簾,初秋的風徐徐吹進屋裡,窗邊的窗簾被吹動,但現在這個房子房產證上的主人卻一點也沒空欣賞這歲月靜好。
殷七別過頭去。他不是出差了嗎?
祝印珩好像讀懂了她的心思,說:“提前兩天回來了。”
“呃……”殷七感覺自己和這位未婚夫先生沒什麼可聊的,要聊也是尬聊。
他們一個從小就接受繼承人的教育、培訓;另一個從小雖說備受寵愛關注,但胸有大志,擁有其他女孩羨慕的一切,包括一個完美的未婚夫,腦子裡卻想着精忠報國。
他們一個是堅持“金錢至上”的資本家,另一個是胸懷“爲人民服務”的半個軍人。
殷七從小生長在殷家這個經商家庭,並非討厭資本家之類的人,只是單純的不會 和那些人相處。資本家的爲人處世和生意場上的沒什麼區別,都是謹慎周密摸透人心的老一套;她卻不一樣,對間諜、泄密者她是絕不心軟,對其他人她都是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好好工作成就祖國”的優良思想。
“也沒什麼事。”祝印珩看着有點懵的未婚妻,眼裡的笑意差點沒溢出來,“就提醒你一下,我們下個月訂婚宴。”
“啊?”小人小聲的啊了一聲。
“怎麼了?”
“還要弄訂婚宴?”
“……”
“沒弄嗎?”
“……”
祝印珩揉了揉眉心,拉過未婚妻的手,輕輕地捏了捏,像哄孩子一樣解釋:“當然,舉辦了訂婚宴,大家就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了。”
殷七把手抽出來,防備的移步到自己房間門口。
她說:“我們還沒結婚呢,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有什麼事嗎今天?”她今天累了個半死還被上司訓了一頓,這會實在沒時間精力招待這尊大佛。
祝印珩皺皺眉,“我鑰匙落羅正陽那了,沒法回家。”
估計是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下飛機直奔她這,祝印珩的嗓子是啞的,風紮了個猛的,鑽進殷七家的客廳,豎直的吹到了他的身上。
祝印珩很應景的打了個哆嗦。
殷七沉默了一會,轉身進屋抱了牀被子出來,進了另一間空着的客房。
她準備在這間打個地鋪,本來這間是有牀的,大表哥當初幫她裝修時還說給她放個牀,但被她拒絕了,那時候她怎麼知道會有個隔三差五來蹭住的未婚夫啊。
上次他出差前跑來的理由是什麼……好像是,他家衛生間水龍頭不好用了。
都是些屁。
看着她勉強的身影,祝印珩突然有點煩躁。
“老七。”他低低的喚着她。
“哎。”殷七的聲音無精打采,不知道是因爲他還是因爲白天太累。
“……”男人沉默。
“……怎麼了?”殷七走到客房門口,盯着這個欲言又止的人。
“未婚妻的意思不是沒有結婚的妻子。”
殷七盯着祝印珩,等着他的下文。
“意思是,未來婚禮上的妻子。”
他擡起頭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裡毫無雜質也毫無波瀾,眉頭微簇好像在消化着祝印珩的話;祝印珩的眼裡,有疲憊,也有愛。
多年後遲鈍的女孩才懂得,真正的喜歡,愛意難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