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銘華聽了這話以後,差點沒被他氣暈過去,知道鬥嘴不是對手,於是也不準備在糾纏下去了。他正色地說道:“我們老大說了,他早晨去向蘇彙報的時候,並沒有提胖魚頭和三指的事情,只說在雲海賓館逮住的負責人叫祝亮,其實他哪裡知道,祝雲海就是胖魚頭的大名。這個名字知道的人還真不多,胖魚頭自己差點都沒想起來。”
看到肖銘華那誇張的樣子,朱一銘開心地說道:“你們公安局的一個個都是人精,以後和你們打交道一定要當心,這可是典型的騙死人不償命呀!”
肖銘華看了他那樣,沒有多解釋,投過去一個白眼,把他的這話直接無視掉了。
兩人幹了一杯以後,肖銘華繼續說道:“他早晨假意答應蘇,主要是爲了麻痹對方,這樣也可以爲這邊審問胖魚頭和三指贏的時間。他還說等有了鐵證,不管是書記還是市長,都是白搭。”
朱一銘聽後,由衷地讚歎了一句:“薑還是老的辣呀!”
他初到恆陽,特別是剛給李志浩做秘書的時候,總覺得他們做事瞻前顧後的,不夠乾脆。現在想來,當時的自己真是可笑,還沒搞清楚官場的深淺呢,居然也滿懷雄心壯志,想要幹出一番名堂出來,真有點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思。
隨着在官場沉浮的時間越長,反而越佩服那些老狐狸們的計謀與手段,有點讓人歎爲觀止的感覺,但朱一銘卻是滿懷信心的,自己還年青,有的是時間,多注意向老同志學習,總有一天,能把他們拍到沙灘上。
談完了正事以後,兩人進入到正式拼酒的環節,喝着喝着,兩人都回憶起了朱一銘剛到恆陽的時候,兩人常在大排檔喝啤酒的情景。當時兩人雖然都無官無職,但也有那時候的快樂,現在看似擁有了很多東西,一個副科,一個副處,何嘗不也失去了很多。
朱一銘今天的狀態不佳,七瓶喝完以後,已經覺得頭昏昏的了。去了一趟洗手間以後,還是不行,但聽了肖銘華帶來的消息以後,他確實很開心,於是又重新拿起了一個滿瓶。
也不知喝到第幾瓶的時候,朱一銘徹底醉了,他把在泯州綠水花園小區遇到歐陽曉蕾的事情,一股腦兒的說了出來。這事壓在心裡太久了,他從未向任何一個人提起過,肖銘華可能是他唯一可以訴說的人選了。
肖銘華聽了一愣,他對朱一銘說道:“歐陽曉蕾應該不是這樣的人呀,你有沒有看清楚了呀?”
“我沒有看清楚?我和她的事情,你應該知道吧,我們同牀共枕可是好幾年的時光,我會沒有看清楚她?”朱一銘大聲嚷道。
肖銘華髮現他的情緒不對,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多作交流,這兒可是飯店,公共場所,要是被哪個有心人聽去了,可是徒增麻煩。他現在終於知道今天朱一銘酒量如此不濟的原因,感情是心裡面藏着事情呢。
“別說這些爛事了,來,喝酒!”肖銘華也裝作酒多的樣子,大聲嚷道。
他覺得既然朱一銘心裡面裝着事,那乾脆就多讓他多喝點,人生難得幾回醉,這何嘗不也是一種解脫!他同時心裡也暗暗打定了主意,回去以後,一定好好盤問一下李倩,他始終覺得自家老婆應該知道歐陽曉蕾的情況,她們可是多年的好朋友了,只不過對他這個老公也保密罷了。
這個晚上,朱一銘是徹底地醉了,連怎麼回的家心腦裡一點印象也沒有。這段時間他的神經繃得太緊了,再加上歐陽曉蕾的事情,無疑在他的心間劃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痕。胖魚頭和三指的順利歸案,總算讓他鬆了一口氣了,和肖銘華在一起,他自然不會有任何顧忌,於是完全把自己給灌醉了。
夜半酒醒之後,朱一銘覺得異常乾渴,於是起牀燒了壺水,雖然是夏天,但是一直以來,他都不喜歡喝涼水。燒水的時候,他坐在沙發上抽菸,此時,朱一銘覺得內心無比的平靜。人在不堪重負的時候,需要向別人傾訴,這樣可以緩解自身的壓力,這話真是一點沒錯。
“我真的能就此放下嗎?”朱一銘捫心自問,可思索許久以後,他也沒能給出一個答案。歐陽曉蕾離開時留下的那封信還歷歷在目,按說她不會另找他人呀,並且還生了孩子。難道那信中所言的一切都是假的,朱一銘猛然醒悟。夜深人靜之際,他來到了書房,打開緊鎖着的抽屜,翻出夾在筆記本里的那封信,然後拿着打火機來到了衛生間。只聽見啪的一聲,衛生間裡面一片火紅。
大約五分鐘以後,朱一銘出了衛生間,就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這事再堅持下去,已經沒什麼意義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當新一輪的太陽升起的時候,就意味着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的腦海裡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冒出這樣的一句話。雖然他不清楚是在哪兒看到的,但此時恰是對他最好的鼓勵。嘟嘟嘟,水壺裡的水燒開了,他掐滅了菸頭,直奔廚房而去……
接下來的日子,恆陽城自然是無法平靜的,雲海酒店一時間成爲了人們茶餘飯後談論最多的話題,說裡面有多少多少小姐,居然還有人吸白麪,更爲奇怪的是之前警方的多次行動都毫無收穫,這次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爲某人去外地學習了,沒人給他們通風報信了,於是……
朱一銘這邊的人,也通過各種途徑打探相關消息。他們想要知道的當然是更深層次的東西,這事就此結束了嗎?朱一銘聽後,只能和他們打起了馬虎眼,有些話不是不能告訴他們,只不過還沒有到時候。
衆人聽老闆說得含含糊糊的,自然不會再去多打聽,只是他們已經隱隱知道這事絕不會就此罷休的,尤其是衛生局的呂遠才,他可是知道前段時間準備襲擊他們檢查組的人,和這個雲海酒店有一定的關係。要說這事就到此爲止了,他還真不怎麼相信。
週一一大早,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李亮就出現了市委書記蘇運傑的辦公室裡面。兩人坐定以後,李亮說道:“書記,有個突發的情況需要向你彙報一下。”
蘇運傑在家吃早飯的時候,就接到了李亮的電話,說有事彙報。他當時就心裡一拎,自從雲海酒店的事情出了以後,他一直心神不寧的。倒不是說雲海酒店和他有什麼關係,而是公安局的副局長高鋒求到了他的門上。他本來可以袖手不管的,但公安局的重要作用不言自明,如果高鋒垮了,就意味着他在公安局裡面將沒有半點影響力了,這是作爲一個市委書記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
在他猶豫不決之際,他的寶貝兒子回家以後,就差跪在他面前了,讓他一定在雲海酒店的事情上說句話,否則他可能跟在後面倒黴的。蘇運傑當時就恨不得抽死這不爭氣的東西,他除了整天東遊西蕩以外,就是給自己惹禍了。蘇運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泯州市長辦公室的號碼。他揮了揮手,讓自己那混蛋小子先出去。
電話接通以後,他發現不是王吉慶打來的,而是他的秘書趙源的電話,對方的意思很簡單,恆陽的事情領導很關心,是誰的事情就讓誰去接受懲罰,我們絕不放過一個壞人,但絕對不能冤枉一個好人。這樣赤裸裸地暗示,蘇運傑要是再聽不明白的話,估計也該回家賣紅薯去了。他一連說了幾個“是”以後,才掛斷了電話,隨即,點上一支菸,思索起了眼前的這個事情。
趙源的這個電話究竟是他自己打的,還是代表着王吉慶的意思,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可大了去了,可單單通過這一個電話,蘇運傑無法做出判斷。當他無計可施之際,突然想起了兒子蘇陽,於是打開門把他叫進來了。
拐彎抹角的一番詢問過後,蘇運傑終於弄清楚了,蘇陽和王吉慶的兒子王愷合作做生意,由於對方欠他們錢不還,於是他們就找到了恆陽市公安局的副局長高鋒,他去找了雲海酒店的老闆胖魚頭,胖魚頭去嚇唬了一下對方,把錢給要回來了。
這事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要是查到高鋒,那自然會把蘇陽和王愷抖出來,那樣的話,對他和王市長的形象可是大大不利。雖然蘇陽和王愷都是成年人,理應對自己的行爲負責,但是在華夏國究竟的就是“子不教,父之過”,再說做兒子的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你做老子一點不知道,誰信呢?
蘇運傑知道要想不牽連到自身和王市長,就必須把高鋒保住,否則這小子絕對不會甘心就範的。這就是在臨時召開的常委會上,蘇運傑硬是要定下雲海酒店的事情就是自身的問題這個基調的根本原因。
這一大早的,公安局長打電話過來說有事彙報,這段時間除了雲海酒店的事情,蘇運傑實在想不到公安系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有這麼緊急的。說實話,他當時對李亮的表現就很是意外,現在他終於發現這個擔心真的不無道理。心裡雖很不爽,但是也萬萬沒有拒絕的道理,於是只好讓李亮上班以後,直接去他的辦公室。
“書記,雲海酒店的那個案子近段時間有了新的進展,我覺得必須向你做個彙報。”李亮在沙發上坐定以後,說道。
蘇運傑聽後,心想果然不出所料,於是漫不經心地說道:“哦,有什麼新的進展,老李說說看。”他還真想知道李亮這葫蘆裡面究竟賣的是什麼藥,難道他真的想對高鋒動手,那樣的話,可是一件麻煩事。
“書記,是這樣的,據云海酒店的老闆介紹,我們公安局好幾次去他們那檢查,他都事先得到了消息,所以這才……”李亮邊說邊注意觀察蘇運傑的表情,他很想搞清楚對面而坐的這人的底牌。
“哦,那你們可得下大力氣好好查一查,看究竟是誰給他們通風報信,這樣下去,還有得了?”蘇運傑義正言辭地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