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足足長談了兩個時辰之久,田義候在一旁腿都站的酸了。
他跟在裕王身邊時間不短,這個時候才發現,裕王殿下這些天來,竟如換了一個人。不再象之前唯唯諾諾,而是指點江山極有主見,每每會有奇謀高論。
嘴上雖然不敢議論,但是田義心中卻已認定,這是康妃娘娘地下有知,在保佑裕王。
次是一大早,王直便押着一支車隊來到裕王府外。馬車上放着一口口的大箱子,車輪沉陷於道路的泥土中,顯然分外沉重。
王直的銀子早就運到了京中,現在有裕王殿下接手,他便立刻着人將銀子送到王府之中。
說是百萬兩銀子,實際上有一大半都是黃金。王直久在東瀛,那地方金銀礦藏較多,價值也相對要低不少。以王直這個大海商的靈敏嗅覺,自然會在差價上大賺一筆。
數十個箱子送到王府中,管帳的太監李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幾日裡,剛剛過手了上十萬兩的銀子,現在還沒幾天,就要爲百萬兩銀子操心了。他心中起伏不定,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朱載坖本來認爲自己對於錢財,也就是有個數字觀念而已。當真有這麼多的金銀擺在眼前,那衝擊力也一樣讓他心旌搖動。王直的富有,也讓人歎爲觀止。
王直拿出這許多金銀當然也肉痛,但此人的眼光並不短淺,他知道一但開海,那就是一座座金山銀山往回搬。試問四海之上,哪有一條船隊,敢不聽他五峰船主的號令?
最後王直又指揮手下搬來一口大長條木箱,對朱載坖神秘道:“殿下,我這裡還有幾件禮物送給殿下。”
獻寶一樣,親自將長條木箱打開,露出其中的物品。
朱載坖上前掃了一眼,眉頭皺了皺才道:“這是佛朗機人的火繩槍?”
王直還當火繩槍可以搏裕王一笑,結果人家一眼就認出來了。
“殿下當真見聞廣博,連這等稀罕的火器都能認出來,真是不簡單。”王直乾笑着附和道。
爲什麼管火銃叫火繩槍,這種後世的叫法王直是不知道的,但並不妨礙他拍馬屁。
朱載坖看着火繩槍上鍍金雕花,點點頭道:“這些西洋人的火器確實犀利,比我朝神機營的火器要強一些。兵仗局前些年也造了一些,只是沒有這麼精美。”
王直咧了咧嘴,兵仗局仿造火銃的事他當然知道。當年明軍大破海商走私港口雙嶼島,他也是當事人,被明軍繳獲的那批火銃就是他的,兵仗局也是依此仿製。此事想起來就傷心,損失是真的不小。
取出其中的一柄短銃,王直雙手捧着送到朱載坖的面前,“此爲短銃,殿下身份貴重無比,可隨身攜帶用以防身。其中藥子已經裝好,請殿下試銃。”
朱載坖哈哈一笑,將短銃接過,“你的心意我領了,試銃就免了罷。王府可是在鬧市之中,發銃會有巨響,容易被小人惦記上,多生事端。”
王直尷尬的很,“還是殿下考慮周全。”
兩人在這裡交接金銀之時,朱時泰卻跑了來。
一見王直,還有車隊和金銀,便將眼珠子瞪的快突出來。
“殿下,這是……”朱時泰詢問道。
朱載坖將兩人請入客廳,將自己的新計劃說了出來。
現在有了如此多的銀子,一些事情就不能再按原先的辦法來執行。
一家裕成超市,還用不了這麼多的銀子,總不能放着長鏽。
“我想着,成立一家裕成商行,將股份重新換算一下,這樣加入進來的人就更多一些。”朱載坖將目光轉向王直,“至於送給哪些人乾股,由王直去接洽。但有一點,嚴閣老父子風評不好,多受人詬病,就不要再接觸了。”
本來在京中活動開海的這件事,是胡宗憲說動了王直髮起的。而胡宗憲又是嚴嵩乾兒子趙文化的好友,也算是嚴嵩一黨。
胡宗憲在王直來之前,特意叮囑他,要重金賄賂嚴嵩父子。朱載坖是知道此事的,但既然自己插手了,那就不能再按以前的辦法去幹。
王直露出爲難之色,“這……胡宗憲大人那裡,我可不好交待啊。”
“此事好辦。”朱載坖一擺手,“你對他說,我認爲胡巡按是能臣,雖然迫於嚴嵩父子的淫威,不得不虛與僞蛇,但是本質是爲了天下百姓實心任事。日後朝堂之上,還有大好前途。且嚴閣老已經古稀高壽,還能有幾年的活頭。眼下越是權勢濤天,將來越是禍不單行。胡巡按想必會有選擇,不會爲難你。”
王直和朱時泰兩人,都是心裡一沉。
嚴嵩父子如今在朝堂上呼風喚雨,甚至官員職務都可買賣,真不是隨便可以惹的。現在裕王殿下這麼說,怕是會招來對方父子的攻訐。
兩人心中一點底都沒有,眼下裕成超市還沒正式開張,裕王就又要重新成立一家商號。攤子鋪的如此之大,恐怕不是好事。萬一要是出個意外,原本一起賺錢的這些人,怕不都會翻臉成仇啊。
在後世,投資靠的是什麼,是信心。現在這兩個合夥人,已經有點信心不足。
朱載坖將他們兩個的臉色,都看在眼中,自然也明白擔心什麼。
“他們如果不生事,那就最好。”朱載坖呵呵一笑,“要是真的鬧起來,就關門好了。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麼些朝臣的財路被斷,那可是要灰飛煙滅的。股份是我們給的,可不是我們給壞的。咱們大不了暫時賠些銀子,老實等着看戲就好。”
殿下真黑啊。
朱時泰與王直互相看了一眼,都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