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載坖安排些事的時候,景王也在忙着請人撰寫青辭進獻。
景王朱載圳更是親自住進了靈濟宮中,焚香沐浴齋戒數日,誓要爲父皇嘉靖祈福三天。
嚴嵩手裡捧着幾份奏摺,再次來到西苑。
此時嘉靖皇帝已經打坐完畢,正在淨手淨面,聽到黃錦說嚴嵩求見,便準了。
“老臣見過陛下。”嚴嵩上了年紀步履艱難的進了殿,對着嘉靖拱手,“陛下精進不輟,虎猛龍精,老臣是不能比的。”
嘉靖自矜的一笑道:“閣老免禮,進門就說拜年的話,想必是有什麼事情上奏吧。”
“萬事都逃不過陛下的法眼。”嚴嵩馬屁開路,一舉手中的奏摺,“若是些許政務,自不敢煩勞陛下。只是科道有幾本摺子,是斥責裕王的。此乃天家之事,老臣特來請示陛下。”
“拿來我看。”嘉靖面色一沉,伸手取過嚴嵩手中的奏摺。
一目十行看下去,起先嘉靖還面無表情,而後眉頭皺起,接着臉色發紅喘息加粗。
嚴嵩急忙道:“陛下且勿生氣,裕王還小,做事魯莽一些是有的,只要管教得法依舊是個堂堂親王。這些攬財之術,必定是受到一些宗室藩王的影響,才起了些許貪念。”
人老成精,嚴嵩明裡是在替朱載坖說情,但舉出藩王當例子,卻暗中點出裕王也就是個當藩王的材料。如此用心,不可謂不陰險。
“管教得法?”嘉靖將幾本控訴朱載坖的摺子扔到一邊,氣急而笑道:“常人百姓家的孩子,十六歲就已經成家立業,我朝更有舉業有成的少年神童。他這算什麼,少年商賈奇才嗎?皇明祖訓之中,可沒有認過這一條!”
“老臣覺得,陛下只要申斥裕王幾句便可,不用深究。”嚴嵩目光遊移的勸道。
嘉靖的脾氣早被嚴嵩摸透,屬於那種越攔上越上勁的人,他一擺手沉聲道:“朕申斥他還少嗎?此子已經有些憊懶,只是說說不起作用。召高拱來見,朕讓他做裕王的老師,他就是這麼教的!”
黃錦候在一旁,見狀急忙步出殿外,“傳高拱晉見!”
嚴嵩搖搖頭,“陛下息怒,可不要因此而傷了道基。”
嘉靖深深吸了口氣,點頭道:“閣老說的不錯,成仙了道,首重斬斷世情俗務,否則這道也就不用修了。這個逆子,差一點壞了我的大事。昨日朕剛剛開爐煉製了幾顆金丹,閣老可以嘗一枚。”
說着,便打開龍案上的一方木盒,從中取出一枚黑黃色的丹藥遞給嚴嵩。
嚴嵩心中暗道,去年服了陛下的金丹,上吐下泄難受了好幾天,怎麼又賜金丹?他恨不得抽自己的老臉,馬屁何必拍得如此舒適,給自己找罪受啊。
但是,在嘉靖的關注之下,嚴嵩又不敢拒絕,只得接過來一口吞下。
“陛下此丹真是清靈效驗,老臣吞服之後耳聰目明,彷彿身體都輕了幾斤。”嚴嵩肚子裡冰成了一坨,卻也只能眛着良心亂吹,“若是陛下還多,不妨再賜老臣兩顆。”
嘉靖哈哈大笑,心中卻尋思着,這次的金丹難道煉成了?嗯,這老傢伙應該不敢騙我。既然金丹有效,那就留着自己服用不能再送他。
“閣老,你乃是俗人並無仙緣,金丹服一顆得個長壽即可。若是多服,恐傷福份。”嘉靖也不說自己小氣,反而鄭重的道。
“是老臣貪心了,果然福緣不能與陛下這等九五的在天飛龍相比。”嘴上如此說,心裡已擦了一把冷汗。
自己可是上了年紀,再折騰幾次,怕是老命不保。
不知是有意無意,嚴嵩的大袖之中掉出一張紙箋。他急忙撿起,又放回袖中。
嘉靖看到,紙箋爲宮中特有的開化紙。
這種紙上有淡淡的淺黃斑紋,十分好認,乃是專供宮中所用。如果不是宮中的妃嬪、皇子、公主,就是閣臣用了都有僭越之罪。
目光連閃之間,嘉靖表情變得格外嚴厲。
“那是什麼,拿來我看。”嘉靖淡淡的道。
“沒什麼,只不過是案頭的紙張,混入奏摺而已,老臣一會便要扔掉。”嚴嵩彷彿若無其事的道。
嘉靖呵呵冷笑,“那是宮中特有的開化紙,朕怎能認不出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在瞞着朕!”
聽到嘉靖這麼說,嚴嵩只得嘆了口氣道:“陛下,不是老臣不忠,實在是不好讓陛下看。”
“朕想不到,這天下還有何事是不能讓朕知道的。”嘉靖望向殿外遠方,“若無大礙,朕赦你無罪。”
不情不願的掏出紙箋獻上,嚴嵩絮絮叨叨的說着:“陛下聖明,這是景王今早派人送來的青詞。若無科道攻訐裕王之事,老臣就坦然獻與陛下了。巧合的是出了裕王這檔子事,再將景王的青詞獻上,兩下一對比,豈不是老臣存心挑撥。老臣也是無奈之舉,爲了陛下少些煩惱,也爲了天家骨肉和睦,纔想着讓景王受些委屈瞞而不報的。”
“嚴閣老老糊塗了,此乃朕之家事,也是你能插手的!”嘉靖語氣很不客氣,連首輔重臣的面子也不給。
黃錦看了嚴嵩一眼道:“景王殿下對左右人說,康妃娘娘薨了,深感其哀。這幾天一直在靈濟宮,齋戒沐浴焚香祈告,在爲陛下和裕王祈福。”
“你看看,載圳這孩子天性純良,和裕王一比,簡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嘉靖抖了抖手中的青詞紙箋,“朝中衆臣還勸朕早立裕王爲太子,誰知裕王所爲,行事低賤不似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