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並不想這麼逼迫言旌安,只是現在真的不適合講孩子的事情。他們兩人能夠安定下來。陶清苒就已經滿足了。
說完這番話,陶清苒看到他頹然了下來。心有不忍。
她推動着輪椅靠近,主動伸手抱住了他精瘦的腰身,“有現在這樣的日子來之不易,別在爲其他的事情爭吵了,我只是害怕一醒過來。發現這只是我做了一場夢,你從來沒有回來過。”
手緊緊攥着他腰側衣服。鼻尖驟然一酸,“你不可以這麼不負責任的。在我確定了心意以後,你又殘忍的將我推開,你是不是覺得你已經做到了你想做的事,所以我的想法根本無所謂?”
“你知道我有多怨恨你嗎!”她將臉深埋進他小腹。眼淚蹭溼了他衣服,“誰讓你不打招呼的就那樣做的!就算被人罵又怎麼樣?我只是想讓你陪着我而已…”
“我想見你最後一面,你都不肯。”
“哪有人跟你一樣。一邊說有多愛我,一邊又不斷的將我往外推!”
“我好害怕看到你的屍體。我沒膽量去送你最後一程,我做夢都想看見你,可是你呢?你躲着我。都不肯見我。”
“憑什麼在我接受了你死訊的時候。你又跑出來了…”
“你怎麼能忘記我……”
雲程青心尖一觸,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擡起,輕落在她發頂,順着撫/摸如緞黑髮,黑眸冷意漸漸驅散,“對不起。”
他長長舒了口氣,蹲下身,將人抱緊,“別哭了,我想要孩子也只是想跟你有個完整的家庭,你身邊圍繞着的人太多了,我怕總有一天,會沒有我的位置。”
“說我沒良心,你纔是真沒良心吧!”
“輕飄飄的一句讓我忘記你就算結束了,要是這麼容易忘記,那你還出現在我面前幹什麼?你都做不到的事,還強求着我去接受!”
她退開了身怨念的看着眼前人,她大概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見到言旌安。
他被行刑的那天,陶清苒真的覺得天塌了,她想哭又哭不出來,心口悶着難受。
言旌安走後,她總會埋怨這個混蛋!他根本就是算好了她不敢跟他一起走,知道只要有穆美鳳在,她就不會萌生輕/生傷害自己的念頭,所以…他才放心大膽的離開了她。
就算是想讓她學會獨立,這種方式未免也太決絕殘忍了點。
“我不知道當時的我在想什麼,但是請你相信我,如果我真的是言旌安…”他眼中微微盪漾着溫柔盈波,“那我的痛苦肯定不比你少,下了這種決定,不比你過的容易。”
眼眶泛酸,一波熱涌不斷往外蹭,她伸出手勾住了眼前人的脖子,額頭抵着他肩膀,“對不起…”
她崩潰大哭出聲,“對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在我背後付出了這麼多,我自以爲是的濫用揮霍你給我的感情傷害你,我好後悔…”
“我怕你真的死了,我沒有機會再見到你,言旌安,我們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好”
從心底涌出來的酸澀密密麻麻的如同藤蔓纏繞在他心上,漸漸收緊,連喘口氣都艱難不已,惴惴的疼。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陶清苒這一哭就沒完沒了了,他也知道這是因爲陶清苒心底積攢了太多的委屈,以至於現在找到了宣泄口,就一發不可收拾。
他也沒攔着,讓陶清苒哭了個痛快,直到她哭累了纔將人抱到了牀上,換掉了身上的被沾溼的衣服,又去了廁所打溼了毛巾過來幫她擦臉。
眼睛微微泛着紅,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痕,櫻/脣微微嘟着。
輕笑了一聲,緩慢輕柔的幫她擦臉。
又覺得心疼又覺得遺憾,好好的一個夜晚愣是被她哭過去了,他還想多跟她親熱一點。
收回了捏着毛巾的手,無奈輕嘆。
起身時,手被緊緊抓住,“別走…”
細弱的輕喃從她脣瓣溢出,眉心緊緊蹙着,似乎是陷入了什麼痛苦的夢境之中。
雲程青低下身,微涼的薄脣輕碰到她眉心,啞聲道,“我不走,好好睡,晚安。”
被拉着也沒辦法脫身,他只能將毛巾放到牀頭櫃上。
坐在一旁守着將近半個小時,他半邊身子都麻了,纔開始微微跳動姿勢。
緩和了後,掀開了被子的一角,躡手躡腳的爬上/牀,將人撈到了懷裡。
手碰到了她手上的戒指,雲程青眼底一暗。
他們都年紀不小了,到現在,因爲他的緣故,他們不能去領證結婚,也不可能生孩子。
如她所說,將來孩子就算生下來了,也沒辦法上戶口。
對過去的事情他又沒有什麼印象,都是聽她們說。
其實…
他從醒過來後,到了雲家開始心底就沒有踏實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只能寄情於工作,將自己變成了一個二十四小時工作,不停高速旋轉的陀螺。
那天執行任務時出了意外,雲心雅偷偷跟着過來,還受了傷,他不得不放下自己的事。
也許…
那天沒有云心雅的橫插一腳,他可能不會這麼快見到陶清苒。
他沒有錯過,他用槍口對着她時,她眼底的受傷和不可置信。
莫名的,她眼底的情緒跟銀針一樣根根刺到了他心上,所以他纔想問,爲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着他,其實他更想問的是,爲什麼自己會被她影響。
抱着的身體柔軟且有溫度,淡淡馨香鑽進了他鼻腔,融化了他心底的寒霜,俊美無雙的臉上露出了淺淡溫暖的笑意。
他其實從沒有忘記過陶清苒,恰恰相反,就是因爲一直記着,所以才過的很艱難。
就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失去了記憶,他也仍然沒有忘記陶清苒。
就憑着這一點,雲程青就可以斷定雲庭的話不假,他是言旌安,不然不會對陶清苒有這麼深刻的感受。
下意識的將人抱緊,閉上了眼睛。
這麼安寧祥和的時候,他好像等了很久,跟等過了一個世紀一樣漫長。
有些人,也許會被時間淡化了印跡,可絕對不會讓他從自己的記憶中徹底消除,反而隨着時間推移,那個人的模樣被打磨的更加清亮。
隔天一大早,陶清苒是在溫暖的懷中醒過來的。
微微仰起頭看,看到他還在睡,陶清苒慢慢靠近,張開嘴,輕咬在他下巴上。
“醒了?”
“嗯…?”陶清苒頓時一驚,“你什麼時候醒的?”
雲程青悶哼了一聲,伸了伸長手長腳,調整了下位置,“你一動我就醒了。”
“眼睛疼不疼?”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好像沒腫起來,在他胸膛蹭了蹭,悶聲道,“沒有,你是不是在我睡着後幫我敷眼睛了?”
“嗯,不這樣,你今天就睜不開眼睛了。”
她爬着仰起頭,“你今天不用出去嗎?”最近這段日子,雲程青幾乎天天都出門。
“不出去,陪你。”
陶清苒趴在他胸膛時,猛地想起來一個地方,眼眸一亮,“你要是今天沒事,就陪我去一個地方。”
“好”
他既沒有問要去什麼地方,也沒有多說別的,起了牀後就去換衣服。
沒有開車也沒有乘坐出租車,就是兩個人慢慢悠悠的逛着過去。
陶清苒突然間開口說,“我以後能叫你旌安嗎?”
“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她回過頭去看身後推着她的人,“你生氣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名字對我來說只是個代號,你願意怎麼叫就怎麼叫,雲庭說的我本身也不是雲程青,只是借用了雲程青的身份。”
“旌安,你是不是覺得很迷茫?”
“有一點”他對陶清苒很坦然,“我不記得過去就沒辦法確定未來的事,清苒,以前我可以信誓旦旦的告訴你,我能夠給你好的生活,給你想要的一切,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我走到這一步,連自己的身份都沒了。”
無論是哪個身份,他都不適合繼續沿用下去。
言旌安已經是法律上判定死亡的人,雲程青這個名字所帶的光芒和枷鎖都不屬於他,現在他也弄不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纔是對的、正確的。
“我不需要你給什麼”她握住了身後人的手,言笑晏晏,眉眼如一彎新月,“把你人給我就好了,我啊!什麼都不缺,就缺你。”
“你啊~”他捏了捏小巧的瓊鼻,露出了溫暖明媚的笑意,“你最缺心眼”
“你罵我?!”
他扣住了陶清苒的手,修長的手指從她指縫穿過,十指相扣,“我這不是來了嗎?你心臟缺的那塊兒,由我來補上。”
陶清苒眼底盛滿了笑意,嘴上卻不饒人,“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是不是跟哪個女人學來的?”
“不用學,見到你就無師自通了。”
她以前覺得這麼做太膩歪人了,可是經歷過生離死別和失而復得以後,她卻覺得這種肉麻的舉動溫暖異常,從他掌心傳達過來的溫度告訴陶清苒,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
以前她介意言旌安忘記了一切,可是現在,她覺得沒關係,至少他還活着,這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