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歆看到來人,心下知道這大約就是邢二公子了,不由對他更生幾分歡喜之意,當下對他一笑:“多謝這位公子,只我說的都是人人明白的道理,當不得誇讚。”
“雖說人人都該明白,可這世上明白人卻不多。”邢二公子對顧歆也是一笑:“娘子性情爽朗,稟性忠直,目清心明,叫邢志好生佩服。”
“邢老二,這可是我先瞧中的。”先前的花花?公子一看急眼了,立刻便要過來推倒邢志。
邢志雖說喜文,可到底也是武將家裡出身,手上功夫也是不差的,他一伸手就攔下那位花花?公子,口中笑道:“君紹旭,你若敢做出強搶民女的事來,我便敢具狀紙將你君家告上金殿。”
顧歆一驚,心說果然冤家路窄,她真是沒想到攔她的竟是已經退了親的前未婚夫,心下更是慶幸,幸好早早的退了親,不然,嫁與這樣的人,她這一輩子不是盡毀了麼,對於給她出主意退親的李鸞兒更生了幾分感激之意。
君紹旭明顯的嚇住了,眼中有了退意,可是,再看看顧歆,還是有些不甘心,指着邢志罵道:“姓邢的,我與小娘子說說話關你什麼事,我是誠心要討她做妾室的,有本事你也討她回去……”
君紹旭這是知道邢家家教極嚴,正妻沒有進門,是不許有通房小妾之類的,這才吆喝了幾聲。
“放你孃的狗臭屁。”若調戲她的人不是姓君的顧歆還不會這般生氣,可就知眼前的人便是逼迫的她母親失聲痛哭,叫她哥哥想盡辦法退避的君家人,顧歆這心裡的火怎麼都壓不住的。什麼淑女什麼賢德早拋到腦後去了,學着那些婆子罵街的樣子插了腰罵將起來:“你是個什麼東西要討我做妾,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就你那樣子……”
她這一罵,不只把君紹旭罵傻了。就是邢志也聽呆了去。
片刻之後邢志回神:“君家的,聽到沒有,人家小娘子不願意做妾,你還是趕緊走吧,再不走,我可不客氣了。”
邢志舉舉拳頭。嚇的君紹旭趕緊後退幾步,又看顧歆實在潑辣,少不得有了退意,他一邊跑還一邊放話:“你這小娘子哪家的,本公子便尋到你家中。還怕你能飛出本公子的手掌心。”
罵退了君紹旭,顧歆理智回爐,看看邢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頓時大驚,心說這下壞了,竟在邢二公子面前留了潑婦的印象,這……
她又羞又惱,幾乎要哭出聲來。低垂了頭,紅暈爬了滿臉,輕輕一蹲。緩聲道:“小女子多謝公子仗義執言。”
邢志趕緊擺手:“哪裡的話,便是我不出來,以小娘子的本事,也終將那無賴罵走。”
顧歆知道邢志這是在打趣她,臉上羞意更濃:“今日實在是失禮了,倒叫公子看了笑話。我……”
“無妨。”邢志臉上帶着笑,怎麼瞧怎麼覺得顧歆有意思。與尋常的閨秀很是不同:“小娘子這是性子爽利,並不藏着掖着。最好不過的。”
顧歆實在羞的很,又是滿心的忐忑,匆匆朝邢志又施一禮:“小女子出來時間久了,怕家人着急,這便告辭了。”
說完,顧歆帶着丫頭飛也似的逃了,卻沒看到邢志在她身後舒緩一笑,滿臉的讚賞之色。
這邊李鸞兒三人正說着話,不想顧歆這麼短的時間就回來了,李鸞兒還以爲顧歆瞧不上邢二公子,雖有些失望,可也不便多說什麼,叫顧歆坐在自己身邊喝了口茶緩了緩,又見天將正午了,便提出告辭。
顧夫人又與邢夫人說給邢家送果子的事,還約邢夫人有空了來家中走動,邢夫人極爽快的答應下來。
待出得相國寺坐到馬車上,李鸞兒才問顧歆可瞧到邢二公子沒,感覺如何?
顧夫人看着似是閉目養神,可從她神情中也看到她是相當緊張的。
顧歆低垂了頭,一張臉兒紅紅,輕輕點頭:“他很好,只是,我怕他……”
待顧歆將碰到君紹旭並被調戲的事情說出來,不說顧夫人,就是李鸞兒都有些生氣的,顧夫人更是氣的咬牙:“君家欺人太甚了,咱們和他家才退了親,他就敢說什麼要你與他爲妾的話,真當我們顧家都是死人了。”
“孃親。”顧歆也很氣憤,不過更多的是擔憂:“我怕邢二公子多想,說不得他會認爲我是那招蜂引蝶的,也或者嫌我粗俗。”
“這就端看緣份了。”李鸞兒拉了顧歆的手細細安慰:“反正你就是這麼一個人,也擺在那裡了,邢二公子若是喜歡,便什麼都是好的,人家若是不喜歡,就什麼都不好了,總歸一句話,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這事要是成了,你也莫高興,若是不成,咱們再尋好的來,說不得下次能碰到個比他更好的呢。”
顧歆怕顧夫人擔心,就把心頭的失落壓下,點頭謝過李鸞兒。
不說顧家母女和李鸞兒如何回家,單說邢家母子回去,邢虎已經在家中久侯了,見到夫人和兒子回來,立刻就迎上去問:“怎麼樣?那姑娘可還好?”
邢夫人笑笑:“我瞧着好,只不知道老二看着如何?”
邢虎又去看邢志,當下,邢志也不瞞着,笑道:“顧娘子當是真性情,兒子瞧着好,兒子一直想尋的便是這樣的新婦。”
“真性情是好,兩口子過日子自然就真心以對,老子最討厭那等耍鬥心計婆婆媽媽的。”邢虎摸摸頷下短鬚,也笑了起來。
邢夫人點頭:“我瞧着是真好,比老大家的強。”
說起老大家的新婦,邢虎兩口子那是愁的什麼似的,邢家老大邢德比邢志大了十幾歲,兄弟倆相差極多,邢德已經能上馬殺敵了,邢志纔剛出生,因着如此,邢德自幼就被邢家過世的老爺子嚴格要求,以致於養成了忠厚耿直又最是沉穩的性子。
待到邢德要娶妻的時候,邢家老爺子還在,這親事就是老爺子做的主,娶的是清流裡汪翰林家的千金,那汪翰林家家門清正,一門子都是清高忠正的性子,說是忠正,其實說起來最是迂腐刻板的。
本來,邢德性子就有些刻板,又娶了一個更是刻板的汪氏,兩口子日子過起來就分外的彆扭,說是相敬如賓,可其實客氣的像是客人,哪裡像是親親熱熱夫妻倆。
這邢虎性格粗放,邢夫人也是豪爽的,他們老兩口自成親之後就好的一個人似的,過了這麼多年更是親熱,雖說有時候咋咋乎乎一些,可輕易連個臉都不紅的,有事情也有商有量,自然也願意兒子媳婦如他們一樣,起碼看起來熱乎,這家裡也熱鬧些。
可娶了這麼個媳婦,邢虎和邢夫人就犯了愁,原先汪氏進門之後邢夫人還想着調教調教,哪裡知道,一和她說話便滿口子道德禮儀,什麼女規女則出口成章,搞的邢夫人好沒意思。
這也便算了,待汪氏過門一年之後還沒有子嗣,邢夫人還沒如何呢,汪氏便急着給邢德納妾,將貼身服侍她的一個丫頭與邢德做了通房。
邢夫人雖然看不過,可到底是兒子媳婦的房裡事,她當婆婆的也不便說什麼,就只好看着那汪氏在以後的日子裡左一個通房右一個姨娘的給邢德往房裡納,弄的這心裡憋屈的要命。
到得老二娶妻的時候,邢夫人可再不能叫邢志娶如汪氏一樣的新婦了,一個媳婦那樣,若是兩個都如此,她得活活氣死。
如今瞧了顧歆,邢夫人就覺得好,她自認看人有一套,覺得顧歆必不會像汪氏一樣沒事找事,搞的家裡沉沉悶悶的叫人不開懷。
有時候邢夫人也想着,邢志一心想娶那性子活潑的新婦,怕也是與汪氏有關的,邢志看慣了邢德在外邊拼殺,身累心累的時候回到家裡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有什麼心裡話要與汪氏說,結果得來的便是婦人不該打聽爺們外邊的事,還有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之類的話,時間久了,邢志自然也膩歪,便活活的熬的變了心性和喜好。
邢虎滿臉慈愛的看着邢志,又摸摸鬍子:“別說老大家的了,提起來就憋氣,咱們家老二有眼光,必不會娶那樣整天哭喪着臉的晦氣人,老二啊,爹可是信你,你可莫再娶個你嫂子那樣的回來,兩個媳婦要都那德性,還不得把我和你娘給生生憋死啊。”
“父親說的哪裡話。”邢志趕緊起身:“兒子娶新婦必然會叫爹孃看順了眼,心裡喜歡才成的,不然,兒子不討也罷。”
說到這裡,邢志低頭,小聲道:“說句實在話,兒子也不喜大嫂那樣的。”
“自然的,自然的。”邢虎一聽樂了:“咱們不討那樣的,只是,這顧家的姑娘你瞧着好,人家瞧着你好麼?”
問到這個,邢志也少不得把他英雄救美的事情講了出來,聽的邢虎一拍桌子:“好,有你老子當年的風範,正該如此呢。”
邢夫人則拉下一張臉來:“這君家的小子當真是太欺負人了,他一家子都不是好的,老二,你以後少與他說話。”
邢志趕緊應下,又與邢虎兩口子商量了一會兒子,邢夫人是個爽利人,當下就表明要趕緊尋了媒婆去顧家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