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興沖沖的叫人準備了井水裡新提上來的西瓜,拿了銀刀細細的切成一小塊一小塊,上面再插上牙籤子,之後拿着炒好的米麪用熱水衝成糊狀裡邊放上些熱熱的牛奶,調的甜香入味,就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等着。
片刻之後,李鸞兒帶着家中四個小子進門,一進來便先給林氏行禮。
林氏笑着起身,抱過四個小孫子一一的瞧着,一邊瞧一邊道:“四個小子真真長的快,幾日沒見便又長了一大截,這白白胖胖的樣子叫人怎麼都瞧不夠。”
“四個臭小子能吃的緊,自然也長的快。”
李鸞兒笑着答了一句。
林氏逗着孩子:“辰逸和承悅小時候長的最像,辰迅長的倒像你,辰遠我瞧着眉眼間像承悅,嘴巴像你,只這辰運也不知像哪個。”
李鸞兒一聽立時笑了,快言快語道:“長的像我哥,都說外甥肖舅,這不,辰運活脫脫和我哥哥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林氏仔細瞧了半晌方道:“倒也是,我瞧着也像。”
之後,林氏叫丫頭將她調好的米糊端上來喂辰逸幾個,她又叫李鸞兒吃西瓜,一邊吃一邊道:“周家的事還多虧了你四處奔波,這纔沒叫宛秀受牽連,我彷彿聽人說那日退親的時候你打了周家小子一頓?”
“是。”李鸞兒咬着牙道:“周家欺人太甚了,說是什麼咱們宛秀失了貞節嫁到周家就該好好伺侯他們一家子,該趕緊給周家小子納妾擡通房,還說什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太太聽這是什麼話。咱們嚴家幾輩子都沒有找小妾的,宛秀到了周家要是左一個侍妾右一個通房的擡進去她怎麼受得住,虧得太太明察秋毫瞧出他家靠不住,不然宛秀還不掉到火坑裡去了。”
李鸞兒這話明顯的有捧着林氏的嫌疑,不過卻叫林氏聽的滿心歡喜:“還是鸞丫頭通情理,這話說的也好,你對宛秀這片心意我和宛秀都感激着呢。宛秀先頭還跟我說過。也是你實心實意的對她好才受不住周家如此瞧不起她來,這纔出手打了周家小子,我想着也是這麼回事。這事你做的對,我得謝謝你。”
“太太說的什麼話,宛秀是我妹子,素來又最和我好的。我能不管她?不說如今,就是以後她嫁了人真要有個什麼的。我和她哥哥還不得替她操心,周家這親事沒成也是我們的福份,以後啊,我們能少替宛秀操些心了。”李鸞兒一行說一行笑:“太太這西瓜哪裡買的。忒甜了,我回去也吩咐人買幾個。”
“哪裡是買的,都是別人送的。好多着呢,你要愛吃一會兒我叫人給你裝幾個帶回去。”
林氏笑着一臉的慈愛:“以前都是我想差了。不喜你和承悅,可宛秀這事叫我瞧明白了,你和承悅都是實心孩子,最是孝順的,以後啊,你們有事只管和我說,我也好好的將先前虧欠承悅的補回來。”
林氏原是笑着的,說到後頭竟是掉下眼淚來:“承悅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只打小沒在我跟前長大,難免就不如我自己養大的承忻得我的心意,我也偏心承忻一些,再加上承悅又不善言談,也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我便……唉,以後我多疼你和承悅一些,你們也莫和我計較了。”
李鸞兒精神力極其強大,林氏這番作態是真心假意她還是能感覺得出來的,她也瞧出林氏是真有心要彌補嚴承悅的,又想着這到底是嚴承悅的生身母親,就算是先前有什麼不是的地方也不該和她一樣計較。
再者說,在李鸞兒看來,林氏先前做的那些事不過都是些小心思,只是言語上和他們多計較了些,也沒做那等殺人放火的事,更沒給他們造成什麼損失,自然也沒的那種不能原諒的說法。
“太太。”李鸞兒幾步過去抓了林氏的手:“都是一家人,哪裡有那麼些隔夜仇的,太太也沒怎麼着我們,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
林氏長嘆一聲,抹了眼淚回握李鸞兒的手:“好孩子,難爲你這般通情達理了。”
之後,林氏仿若想到些什麼一般:“再過幾日便是端午,咱們嚴家有好些個習俗先前我也沒教導過你,今年你抽空過來我好好的教你,還有棕子什麼的你們也都甭準備了,我叫人多準備一些,今年你也嚐嚐我親手包的棕子,不是我自誇,滿京城算起來我包的棕子那可是一絕,沒幾個宗婦能比得上的。”
李鸞兒知道端午也是要祭祖的,只是小祭,給祖先品嚐的棕子什麼的都需要宗婦親手去包,祭完祖後,這些棕子便分配下去,給家中的大小主子分了。
南方北方的棕子包法不一樣,李鸞兒現代的時候生在南方,不過她是家中嬌女,端午的時候可沒包過什麼棕子,每年五月初五若是想吃了便買上幾個,不想吃的話便忘在腦後,穿到古代之後一直忙忙活活的也沒空學這些,因此,她並不會包棕子的,現今林氏說起來,李鸞兒很難得的有幾分羞意:“我手拙,可不會包這個,太太什麼時候包叫我一聲,我跟太太學學。”
“成。”林氏點頭笑了:“初四那日我便要包的,你來跟我學着,以後你那個家裡上上下下都要你打點,端午的時候總要親手包幾個做做樣子,弄的太差難免叫人笑話。”
“正是呢。”李鸞兒知道林氏這是誠心實意的替她打算,自然也不覺得有什麼嘲諷的感覺:“這些必是要學起來的,初四那日我必早早過來,只我手是真拙,若是包的不好太太可別罵我便成。”
“不罵,不罵。”林氏趕緊擺手笑了起來:“你妹子手也拙的緊,我教了好些時候才教會她的,直氣的我想狠狠蓋她幾巴掌。”
說話間,兩人一時忍不住笑將起來。
這日午飯李鸞兒是在老宅子裡用的。很難得的她和林氏能夠拋卻成見和和氣氣的吃上一頓飯,等用過晚飯又休息一會兒,瞧着天不熱了這才帶着孩子會車回去。
待到了五月初四那日,李鸞兒早早起身,梳洗打扮過後帶了孩子去老宅,將四個孩子託付嚴老將軍照看,她就去了林氏院子裡。
林氏剛用過早飯。見李鸞兒來了就笑着跟她招手。看看李鸞兒身上的衣裳,搖頭叫她換了一身藍色棉布衣衫,將袖子紮起來綁好。又圍了圍裙,這才帶着李鸞兒去了廚房。
廚房裡都已經將東西準備好了,林氏一一的給李鸞兒介紹了,李鸞兒認真聽着。仔細的記在心間。
之後林氏坐定,將泡好的米還有棗子豆類等等東西都放到跟前。慢慢的開始包起棕子來。
李鸞兒原是認真瞧着,瞧着林氏包了幾個就開始上手了。
南方北方棕子的包法真不一樣的,南方大多都是用竹葉包棕子,北方沒多少地方種植竹子。用的都是蘆葦葉子。
現代時候甭管南方北方用的多是糯米,可古代卻不一樣,南邊多是糯米。北方卻是黍米,古代現代的包法也有許多地方有區別。李鸞兒纔開始覺得彆扭,後來包了幾個手熟了之後便也覺得挺好。
先前李鸞兒包的棕子很醜,歪歪斜斜的,大小也不一樣,她瞧林氏包的個頭勻稱,樣子也好看,不由的有些臊了。
林氏笑着鼓勵她兩句,虧了李鸞兒也是個能耐得下性子又心思巧的,包了約摸有十來個竟包的和林氏的差不了多少。
“還說你手拙,才幾個便包的這樣好了。”林氏看了也是吃驚,將兩人的棕子拿起來比較一番,竟是連她都分不出來了。
李鸞兒低頭淺笑兩聲,繼續快速的包着。
先包了幾個放了棗子和豆子的,之後包的放了炸好的核桃仁等,又有肉餡的……一上午的時間,兩人包了足足有約摸二百來個棕子。
等到快吃午飯的時候,這棕子才包完,林氏數了數自己這邊的,大約有七八十個,剩下的全是李鸞兒包的,她瞧李鸞兒便更覺得滿意了,原她覺得李鸞兒出身鄉野,規矩性子必是不好。
可相處的久了,才發覺李鸞兒規矩極好,比大家閨秀不差什麼,性子也大方並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如今又瞧着李鸞兒真真是個聰慧又手腳麻利的,便覺得原先她真是擰了性子,硬是瞧不出大兒媳婦的好來,更有些愧意。
“原每年端午前我要包一天的棕子,一天下來累的腰痠背痛,今年有你搭把手我倒是輕省了,以後啊,我真是該歇着了。”
憑是誰叫別人分擔了自己的大部分活計都是高興的,林氏也不例外,越瞧李鸞兒越是喜歡:“鸞丫頭,以後每年端午這包棕子的活便交給你了,我是老了幹不動了,你年輕,多幹些。”
“成。”李鸞兒並不覺得累,她這裡還沒包過癮便沒了,還想着回去再包些呢,一聽林氏這麼說便笑着應下:“以後我多幫太太做些活計,叫您也輕省輕省。”
林氏更加高興,起身吩咐廚娘將棕子放到鍋中煮上,李鸞兒也起來摘下圍裙幫着林氏淨手,打眼一瞧,發覺廚房中的那些人已經包了小山似的一大堆棕子,問了一番才知這是給下人們的,而林氏和她包的那些是分發給各房主子的,另外,也有一些是需要走禮的。
李鸞兒將這些記在心間,又陪林氏用過午飯,等到半下午的時候棕子煮好林氏叫人每樣撿出幾個來裝到食盒裡給李鸞兒帶回去,李鸞兒自然也不推辭,將她先前包的那些模樣不好的挑出來帶上,又挑了一些瞧着好看的裝好。
林氏看她這番作爲,知道是體恤自己,便將她的好意記在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