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汐年跟關樂和有怨,他是知道的;蔣統是誰,他開始並不知道。昨晚收到杜錦寧遞過去的名單時,他還十分慶幸,顧汐年不是正主考官。
可在考試的時候,他越想越不對勁,總覺得蔣統這個名字依稀在哪裡見過。等從貢院回來他一翻杜錦寧抄給他的世家高官關係錄,才發現這個蔣統竟然是祁思煜的外祖父。
一看到這消息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正主考官,副主考官都間接地跟杜錦寧有怨,他們想要讓杜錦寧落榜,豈不是太容易了?
而如果杜錦寧落了榜,他們這些得了杜錦寧無數好處的人卻一個個都中了進士,那他們有何顏面面對杜錦寧?
所以許成源只匆匆洗了個澡,飯都沒吃就跑來這裡了。
杜錦寧心裡生暖,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嗎?”
看到杜錦寧從容的神情,許成源忐忑了一路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
他不由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麼化解的?”
如果說,鄉試的時候主考官和副主考是陣營不同,互相之間有矛盾,所以杜錦寧絲毫不被影響,反而得了解元,那麼現在蔣統和顧汐年可都是跟新皇一個陣營的,否則趙晤不可能安排他們來做主考和副主考官。
偏兩人都跟杜錦寧有怨,這個局,許成源想破了腦袋都破解不了。
杜錦寧不由得笑了起來,指着許成源道:“你啊你,一葉而障目了。”
“我怎麼一葉障目了?”許成源滿頭霧水。
“你受以前的事影響了,把事情想得太複雜。”杜錦寧搖搖頭。
見許成源滿臉不解,她問道:“我且問你,試卷是不是要彌封謄抄的?他們怎麼知道哪張試卷是我的,從而將我黜落呢?”
“總要拆封的啊。”許成源眨了眨眼睛。
“確實要拆封,但那已是抄錄名單的時候了。衆目睽睽這下,而且還是皇上眼皮子底下,他們敢在新皇的恩科上舞弊,把我從名單上摘除嗎?爲了個祁思煜和顧小姐,拿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冒險,拿蔣、顧兩家的後代前途冒險,你覺得蔣統和顧汐年是這樣的傻的人嗎?”
許成源張着嘴,無言以對。
“可是,可是到最後他們還要排名次呢。”他不服氣道。
“是,到了最後,他們要把前十名的名次給排一遍,但我如果真進了前十。那他們也最多把我從第一名排到第十名。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會試過後,就是殿試,我是中一甲還是二甲,是狀元還是探花,蔣統和顧汐年有決定的權利嗎?到時候還不是皇上一念之間的事。我何至於害怕他們搗鬼?”
說完她一笑:“他們真要搗鬼,我又不是沒人能在皇上面前說話的。到時候誰落得個悽慘的下場還不一定呢。”
她搖搖頭:“不過你放心,那兩人做了一輩子的官,能爬到那個位置上,都是有千年道行的老狐狸。利與弊,他們算得清楚得很呢,不會做這種蠢事的。想搞我,以後我進了官場,他們有的是機會,何必在這種敏感的時候下手?”
許成源見杜錦寧說這話就跟說吃飯睡覺一般平常,似乎並不覺得蔣統和顧汐年是威脅,他搖搖頭,放下心來。
他還是別操這個心吧。反正杜錦寧這種有着七巧玲瓏心的人,完全用不着他這種人去操心。
……
且不說杜錦寧如何給許成源解惑,接下來兩天裡,貢院裡的主考與同考官們都在緊張地批閱着試卷。
因會試是考一場交一場卷的,試卷早在第一天結束後就開始批改了。趙晤不想把戰線拉得太長,也生怕把蔣統和顧汐年累壞了,又臨時派了六名同考官來協助幾人一同批閱試卷。
在大家的努力下,前兩天的試卷已批閱完畢。今天是批閱最後一場考試的試卷。
有經驗的考官批閱試卷是很快的。首先溜一眼過去,看看有沒有塗改,有沒有犯忌諱之處,如果有其中任何一樣,試卷直接黜落。如果都沒有,再看第一篇文章。如果文章寫得不好,也直接黜落。
人多力量大,雖然考試的考生比較多,但經過大家的努力,花了一天半功夫,第三場的試卷也終於改完了。
蔣統雖然年紀大了,皇上照顧他,不需要他勞累,他只在一旁看着,盯着那些同考官,不讓他們草率地對待面前的試卷。另外就是命令校蔚把圈多、評語多的排在上面,餘下的排在下面。到時候皇帝說要取幾人,從上面往下數就可以了。
見最後一份試卷被改出來,他便去請示趙晤,不一會兒趙晤的聖旨到:“取三百九十八人。”
“數吧。”蔣統命令道。
校蔚當下數了三百九十八份試卷出來,餘下的就是落卷了。
至於這三百九十八份試卷裡有誰,因是彌封謄抄的,大家誰也不知道。
大家將落卷再一次看一遍,發現確實沒有特別出色的試卷被遺落在落卷堆裡,這纔開始討論排名。
圈最多、評語最好的自然是排在最前面。
蔣統拿起最上面的試卷看了看,眉頭皺得緊緊地,張嘴想要說什麼,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這種詞藻華麗的駢文,他是看不順眼的。不過他也知道,他已經致仕了。一同閱卷的同考官們迎合着顧汐年的喜好,給這種文章畫圈,他這個人走茶涼的人還真不好說什麼。
“行了,將試卷拆封,好把名單抄出來。”
大家立刻動手拆去封條。
每拆一個,記錄官都要記上名字和排序,以免弄錯。
可第一個名字抄出來,蔣統和顧汐年都皺起了眉頭。
這個名字是杜錦寧。雖說跟他們沒有大仇,卻是他們不願意在前十看到的名字。
蔣統忍不住開了口:“顧大人,你是喜歡駢文的吧?這個考生特地迎合你的喜好寫文章,依我看,這種附炎趨勢的人還是別取爲會元的好。”
同考官們都擡眼偷偷看向顧汐年。
顧汐年很是爲難。他不願意讓杜錦寧得會元,但他也不能丟了官威。蔣統說一聲他就要退步,他還怎麼在下屬面前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