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朱安之急,他家幾代單傳,要是香火在他這一代斷了,真的是沒臉去加朱家的列祖列宗。
這些日子,不時的有一些沾親帶故的人上門,希望他能考慮一下,過繼一個遠親來繼承香火。包括他的正房太太,也說想從孃家侄兒裡頭,過繼一個人品好的過來當繼子。
朱老爺這個鴨梨山大啊……
不管是遠親也好,還是妻子孃家的侄兒,都不是他朱家的血脈,偌大的家業交出去,沒準人家逢年過節都不會記得給朱家列祖列宗上柱香,朱安之實在是放心不下。
這兩年,朱安之不知道吃下去多少補腎益精的補藥,就指望着能夠老樹開新芽,不管嫡出庶出,生個兒子延續了香火纔是正事。
所以哪怕青竹不說讓朱安之試試的話,其實朱安之也是要買下那對人形何首烏的,朱安之之前的那些話,不過是希望青竹他們要價不要太狠。
結果青竹要價不狠,行動狠,倒是讓朱安之料未及。
青竹聽朱安之留人,心裡頭就笑開了,不過面上卻一點都沒顯露出來,只是對朱安之說道:“不用麻煩,下午還有一班回去的船,我們直接坐船回去就行了。”
“那這何首烏?”朱安之指着人形何首烏,有心問價,可面子上卻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剛剛他的態度算得上是刁難了。
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這朱安之算是個實誠的人,不想辦法壓價,怎麼叫做買賣呢。還好他家的生意都是有專人搭理的,而且家裡有得用的掌櫃賬房,否則照他這個架勢,只怕家產遲早得敗落。
“這何首烏我們先帶回去,回頭有時間,我們會來府上再問問的。”青竹笑着說道。不過她話雖然是這樣說的,心裡實際上是清楚朱安之多半會上門來購買的。
果然,青竹的話音剛落,朱安之臉上就帶着幾分急切了:“要不然,你們把住址告訴我,回頭如果有用,我派人來取就是,價錢好商量。”
“這個……萬一要是有其他人需要的話,我們兄妹也不好得罪人。”青竹遲疑着說道。
“要不這樣,我先給你們一些定錢,十天,你給我留十天。如果有用,十天之內我一定會派人上門的,如果十天我都還沒有派人來,那這定錢就是你們的了,何首烏也隨你們處置,這樣可好?”朱老爺說話間,拿出兩錠雪花銀來,放在桌子上。
“阿兄,你看如何?”青竹實際上是要答應了的,不過樣子還是要裝,當下看着阿墨,一副拿不定注意的樣子。
阿墨看青竹假裝欲言又止的樣子,又想笑,不過他忍住了,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既然朱老爺這麼有誠意,我們要是不答應,倒是有些說不過去。只是這定錢只有二十兩……”
“那你說要多少定錢?”朱老爺看着阿墨問道,也不怕阿墨獅子大開口。
好在阿墨沒有打算獅子大開口,現在也沒到獅子大開口的時候,假裝遲疑了片刻,說道:“那就二十兩吧,我們信得過朱老爺的爲人。只要朱老爺不給人說,那我們兄妹絕不泄露咱們採了這樣的寶貝,只要除了咱們之外,無人知曉,那就不怕了。不過,還請朱老爺約束府中下人。”
“這個我醒得。”朱安之連連點頭,又從懷裡拿了三錠雪白的銀子出來,說道:“老弟如此仗義,我姓朱的也不小氣,這樣,定錢我給五十兩,反正到時候可以扣除的。”
“如此,就多謝朱老爺了。”阿墨也不推遲,直接將銀子收在懷裡,然後在朱安之眼巴巴的目光之下,慢條斯理的將人形何首烏重新包好,背在背上,說道:“如此,我兄妹就告辭了。”
“慢走,慢走。”朱安之一臉肉痛的看着阿墨背上的包裹,心不在焉的說道。
等阿墨他們走出大廳了,朱安之才醒悟過來,自己沒有問他們兄妹住在什麼地方,連忙快走幾步,說道:“兩位請留步。”
“朱老爺還有何事?”阿墨轉身看着朱安之問道。
“那個,還未請教,仙鄉何處。”朱安之拱拱手,說道。
“青山鎮,夏家村。碼頭有船可以直接坐到青山鎮,鎮上拉車的人應該知道夏家村的。”阿墨說道。
“好,那我就不留二位了。”朱安之笑着,又說:“其實二位能在我府中住上兩天,或者在縣裡找個客棧住上兩天就最好了。”
“家中還有幼弟,放心不下,請朱老爺見諒。”這句話阿墨是代青竹說的,不過從他嘴裡說出來,居然自然無比。
“是,這個老朽都明白。”朱安之說道。
“朱老爺正當壯年,這老朽二字,以後還是不要說了的好,否則心態老了,身體也會跟着老的。”青竹在旁邊插嘴笑道。
“哎,你看看我這一頭白髮,不是老朽是什麼。”朱安之苦笑一聲,說道。
“日後朱老爺就會明白,白髮也是可以轉青的。”青竹笑着又道。
“青竹姑娘就不要說笑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朱安之搖頭說道。
“不對,青竹姑娘的意思是,這何首烏還能讓我這一頭白髮重新轉青?”朱安之忽然想到這一點,頗爲驚喜的問道。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青竹含笑點頭。
“這……這……”朱安之聽到這話,頓時又激動了起來:“倘若真的如此,那到時候出了要錢,一定還給青竹姑娘你包個大大的紅包。”
“那青竹就等着朱老爺的紅包了。”青竹笑道。
“好,好。”朱安之連連點頭,人都精神了許多,張嘴喊道:“小福子,小福子。”
“老爺,您叫我?”朱安之話音剛落,小福子就不知道從那個角落裡冒了出來,恭敬的站在朱安之面前。
“快,你去套車,親自送兩位客人去碼頭,一定要送到碼頭,看着兩位貴客走了再回來。”朱安之對小福子說道。
“是。”小福子雖然頗爲詫異,不過還是什麼都沒問,直接應了,就去套馬車去了。
等小福子去了,朱安之又親自送了兩人出門,等走遠了,這才依依不捨的轉回去。
“老爺,您這是?”看着朱安之異常的表現,忠叔非常的不解,忍不住的問道。
“忠叔啊,我覺得這一次,咱們老朱家香菸有望啊。”朱安之看看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家僕忠叔,如釋重負的說道。
“老爺您真的這麼相信他們?不會是來騙咱們銀子的吧?”忠叔不解,怎麼都想不明白,那兩個年輕人帶的藥真有那麼好麼?
“忠叔你也知道的,就算是騙銀子的,我也只能認了。何況,他們也沒騙咱家的銀子,只是留了藥,說要能感覺到效果,再說買的事情。”朱安之說道。
“真有這麼好?”忠叔渾濁的眼底,寫滿了疑惑。
“以後就知道了,希望啊,這一次是真的,只要能留個後,給咱們老朱家續上香菸,那我就是死了,也值得的。”朱安之感嘆一聲,說道。
“老爺,您是個大善人,註定長命百歲的。”忠叔將疑惑甩開,看着朱安之真誠的說道。
“忠叔啊,你才該長命百歲。等以後真要有了孩子,你得幫我看着。”朱安之看着忠叔說道。
“老爺,您別這麼說……等以後有了小公子,老奴一定會好好侍奉他的,老爺您也要看着他長大才是。”忠叔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眶有些溼潤了。
朱安之拍了拍忠叔的肩膀,轉身走了,一邊走,一邊說道:“你老人家沒事兒就好好歇着吧,以後我們老朱家還要指望你呢。”
另外一邊,小福子果然一路將青竹和阿墨送到了碼頭,看着青竹和阿墨上了船,這才駕着馬車回府。
青竹他們上船之後,又等了兩刻鐘,船老大才開船。
回去順風,倒是比來的時候還快一些,到青山鎮的時候,才申時末,也就是下午四點多,不到五點。
“難得進一趟城,咱們居然什麼都沒買,要不就在鎮上買點東西吧,一會兒顧一輛車回去,你看怎樣?”下了船之後,青竹看着阿墨說道。
“你說了算。”阿墨說道。
“那就走吧,還沒來過鎮上呢,得好好的逛一逛,就是希望不要遇到我家那大伯。”青竹說道。
“你帶着斗笠,遇到了他也不認識你。”阿墨說道。
“倒也是。”青竹點點頭,一路往鎮子裡頭走去。
這青山鎮雖然和永安縣比起來,算不得什麼,可要是和王家集一比起來,那就是好太多也繁華太多了。
鎮上有好幾條街,上下左右的,成個井字,之井字中間是最繁華的地帶,不僅有客棧,酒樓,甚至連那下三濫的賭坊****都有。
這鎮上還有成衣店和書店。
青山鎮的布店裡頭有成衣賣,青竹給青衫和自己還有阿墨各自買了一身衣裳。都是厚實的棉布料子,裡頭絮着夾層的,天氣轉涼之後可以穿。想着一會兒要僱車,乾脆還買了三牀新棉被,連阿墨的都算上了。
阿墨看青竹給自己買了東西,也沒有推辭,反正他欠青竹的也不止這麼些,到時候一起還了就是了。
出了布店,青竹又去買了不少的米麪,還在肉鋪割了兩斤上好的五花肉,又去書店給青衫買了筆墨紙張,還順便買了兩本書。
一本論語,一本春秋。書本貴得讓人咂舌,這兩本書,居然要十二兩銀子。想着青衫用的書,都是自己抄的,青竹還是咬着牙,買了下來。
實際上縣城的書局裡,這些書要便宜許多,越是小地方,書本和筆墨反倒是越貴,這個青竹倒是不知道。
買了這些東西,花出去二十多兩銀子,幾乎是朱安之給的定金的一半,青竹還是有些肉痛的,所以原本打算租馬車回去的青竹,改成了租牛車。
牛車比馬車便宜一多半,到夏家村只要二十文,雖然要慢一些,可總比走路強。
當然了,這也是牛車的主人順路,送往青竹他們之後可以直接回家,不然的話,二十文還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