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逆子!”徐氏又驚又怒,這時才緩過神來,臉色又青又白,覺得這個兒子雖然一向陰陽怪氣了些,可到底是最小的,平素自己也最疼他,以往他雖冷淡,可從沒有過這樣,都怪蘇氏,一來就引得他變了個模樣。徐氏恨恨的瞪蘇麗言,雖然罵了元三郎一句,不過到底捨不得再多說,滿臉鐵青,想到剛纔的情景,還心有餘悸,不敢再開口。
“大哥的女兒,大哥如果不願意管,那做弟弟的,少不得要幫你管一管,免得她往後長大了,規矩廉恥也不懂,嫁了出去讓人嫌棄不說,還免得她毀了我們家的名譽,說我們元家,連個女兒也不會教!”元鳳卿輕蔑的看了縮在徐氏懷裡,抖得如同秋風中落葉一般的元淇敏,這一眼看得她又是身子縮了縮,小小的粉脣更是顏色淡得快像白紙一般,倒是十分可憐。
蘇麗言擡頭看了她一眼,心底微微就笑了笑,她一向不知道該如何與小孩子相處,也相信小孩子是天真可愛的,不過元淇敏實在是不逗人喜歡,只見過兩回,她偏偏每回都耍小心眼兒來針對自己,其實剛剛元鳳卿不來,她也是想這麼說的,要自己跪她,也不看她承受得起不,徐氏當真是糊塗了,要想折辱她,竟然想出了這麼一個法子來。
只是她倒沒想到,元鳳卿會與她出頭,並且跟自己的母親兄長都對峙了起來,令她有些意外了,不過倒是頭一回發現。這元鳳卿冷冷淡淡的,可是嘴巴卻是十分惡毒,氣得死人,她飛快的擡頭看了一眼。果真徐氏臉色鐵青,坐在那身子挺得筆直,顯然是氣得狠了。身子僵硬得很,因一直盯着她,這會兒蘇麗言一擡頭,就被她目光抓了個正着,惡狠狠的瞪了她兩眼,蘇麗言作出惶恐之色,卻是極快低下頭。嘴角抿了起來。
元鳳舉當面被元鳳卿這麼說,直氣得面無人色,又是害怕不已,他將心裡的駭怕一下子轉變成了惱羞成怒的龐大怨氣,死死盯着還坐在母親腿上的元淇敏。雖然是元三郎撩撥了他,但他可沒膽子去找元鳳卿晦氣,剛剛把他嚇得狠了,原本長相陰柔肖似女子的,這會兒慘白慘白的,一下子站起身來,狠狠就抓出元淇敏,‘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這抽在了元淇敏臉上。元鳳舉表情猙獰,抓着女兒的手力道十分大,骨關節慘白慘白的,誰也沒料到他有這麼一出,元淇敏被這一下子打得腦袋往一旁歪了過去,顯然是背了氣。連哭也哭不出來。
“你要做什麼?你做死啊,這可是你的女兒啊,敏姐兒敏姐兒……”徐氏愣了一下之後,當場就氣得破口大罵,再也顧不得端了貴婦人的矜持,郭氏險些心疼暈了過去,不過她雖然生氣,到底不敢與元大郎撕打,只能抓着他袖子啼哭。
“給我滾開!”元鳳舉一腳將郭氏給踢了到一邊兒去,他剛剛被元鳳卿一嚇,這會兒心臟還兀自跳個不停,也不管徐氏的哭鬧以及元淇敏的情況,只是陰沉的看着元鳳卿:“老三,這下子你無話可說了吧?”語氣很是憤憤不平的樣子,期望從元三郎臉上找出愧疚與同徐氏一樣的震驚心疼之色,不過他註定是要失望了,元老三眉毛都沒動一下,握了蘇麗言的手淡淡道:
“大哥如果早些這樣,敏姐兒也不會像如今這般,不知禮數。”像是在說元淇敏已經長歪了一般,他冷冷淡淡的態度,更是引得人瘋狂,元鳳舉險些鼻子都被氣歪了,恨得眼珠通紅,卻是不敢把他如何,耳旁元鳳鳴還不死心,想做和事佬,可惜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下人們都圍了過來要看元淇敏的情況,他的先天不足之症好似又犯了般,開始劇烈的喘氣起來,元淇敏剛一倒,他又開始鬧病,趙氏看他臉色,緊張得團團轉,再混和着徐氏心疼擔憂的聲音,以及郭氏嘹亮的哭聲,倒是熱鬧不已。
看元鳳舉不住喘着粗氣,元鳳卿狠冽笑了笑:“看了母親正忙着,兒子就先行告退了。”將禮數做得足足的,這才拉了蘇麗言離開。
已經走出了大夫人的院子,還能聽到裡頭的吵鬧聲,蘇麗言有些發矇,鬧不準這是怎麼了,照理來說元鳳卿是徐氏兒子,應該是站在她那邊纔是,怎麼這會兒徐氏哭得聲嘶力竭,他這挑了事兒的,卻是悠哉遊哉,無事人兒一般的溜了?
“怎麼?”元鳳卿回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額頭,感覺到溫度正常了,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連他自個兒都沒有預料到。
“沒什麼。”蘇麗言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味道,元鳳卿碰她額頭時,讓她很肯定,自己昨晚鬧了歇下時,肯定是發了高燒的,因爲那時她迷迷糊糊,還有感覺,可是爲什麼那樣嚴重的高熱,到後來就褪了下去?這會兒看來,她猜測是不是與元鳳卿有關。一想到這兒,她心裡不由生出一股複雜的滋味兒來,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元鳳卿應該是一個冷心冷情的人,爲人強勢冷硬,這段時間相處以來他也一直是這樣,今日連他自己的母親兄長,他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看到小孩子時,也並沒有喜歡得很的樣子,反倒都是冷清得很,看他們鬧,像是隔了老遠看熱鬧一般。
這樣的一個人,也許把他當成主子順從,照顧,不要奢望與他琴瑟和鳴,不要妄圖想要與他說情談愛,應該也是好相處的,這麼冷淡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對她另眼相看?
蘇麗言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元鳳卿淡淡看了她小腦袋一眼,也沒說話,只是表情又更淡漠了些,蘇麗言猶豫了好一陣子,想到剛剛元淇敏囂張的模樣,到他出現時,又如同老鼠碰見了貓的情景,元鳳舉可怖的模樣還厲厲在目,她想了想,仰頭問他:
“夫君,如果大伯不出手,您真要與敏姐兒計較?”
元鳳卿聽她聲音軟軟嫩嫩的,帶着說不出的綿濡之意,少女特有的嬌嫩嗓音,聽得人心裡舒坦,他似笑非笑低頭看她,漆黑的目光中是一片寒冰,嘴角彎了彎,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莫非麗言覺得,爲夫是個愛開玩笑的人?”
他是說真的!他真的會動手,那一瞬間時,她下意識的警惕與寒冷,是不是代表着他心裡不愉快了,元鳳舉感覺到了,所以才先下手,或者是他下意識的發覺危險,纔會打了女兒,叫他暫時壓了這事兒,不與他們計較?心裡微微有些發寒,雖然早知道他這人冰冷冷的,不是會講人情溫柔的人,不過想到他確實是這般冷心冷情之後,仍舊是覺得後怕。
兩人一路誰也沒再說話,大夫人自那日鬧了之後,就病倒了,開始時不想見她,想來是惱她得很了。太夫人那邊則是在共同和幾個兒子兒媳吃了幾日飯之後,也是撐不住了,自個兒開了小廚房,元家內院裡,一時間像是分成了好幾個單獨的存在般,蘇麗言每日照例要去請安,大夫人雖說不待見她,徹底撕破了臉皮,連見她都不願意見,不過她仍舊是不願意落人口實,總要早晨時每日按着點兒去一趟,行了禮之後纔回來,郭氏看她的目光總是帶了不善,據說那日元淇敏被打得狠了,連還沒換的乳牙都被打掉一根,耳朵總是有些發鳴,這陣子大夫來往不斷,郭氏婆媳深怕她聽不見了,留了殘疾,往後不好說人家,又不敢去招惹元鳳卿,因此全將帳算到了蘇麗言頭上,對她更恨了些。
反正都不可能成爲朋友的,蘇麗言也隨着她們,不過背地裡卻是想着那條蛇的事情,自那日之後她再也沒進過空間,心裡總有個疙瘩,而那條蛇究竟是誰放的,元鳳卿沒說話,不過關於元湘蓮的婚事,卻是開始張羅了起來。
蘇麗言懶洋洋的靠在窗前的椅子上坐着,雖然像是認真盯着手上繡活兒的模樣,可實際上已經開始發起呆來,她之前在空間中多的是時間練習繡活兒,這會兒就是不看也不會做錯,替元鳳卿做的褻衣已經完成了大半,將細節做好了,只差直接縫製而已,倒是快得很,蘇玉老實安靜的站在不遠處,這段時間以來,她發現主子有了些變化,並不敢再像以前一樣隨意,老實安靜了許多。
連瑤捧了茶水進來,正好看到蘇麗言神情溫柔的盯着手裡的針線活兒,春季裡柔柔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灑在少女身上,如畫卷般的情景,這一刻時光好似因她的動作而慢了下來,蘇麗言自有一股獨特的氣質在,她隨時都是不慌不忙的,她的動作神情永遠溫婉美麗,好像她從來沒有急燥的時候,就連碰着蛇的時候,她也只是臉色難看而已,看她說話做事,總是賞心悅目的,蘇麗言的話並不太多,甚至她許多時候都輕言細語的,卻是沒人敢小看了她,長相併不是絕頂的美麗,但是她那種鎮定的慢,好像顯得時間特別悠閒似的,給她賦予了一種讓人移不開眼睛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