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喬卻似笑非笑看着她道:“藍喬還有幾月才滿十四,不知……”
蔣沁竹恍然大悟道:“原是妹妹,我倒是虛長了幾月。見着妹妹似乎先前見過,冒昧過來,只怕唐突了妹妹。”
藍喬笑道:“先前還要多虧了姐姐,要不然我和弟弟還尋不到出去的路,這藍府,可真大”
丁雪珍已經嚷起來:“是啊,藍府比我們家可大多了。”
蔣沁竹臉色已正常,看看丁雪茹丁雪珍兩姐妹,福身道:“見過兩位丁姑娘。”
丁雪茹畢竟大了些,方纔藍喬的話也讓她有些警惕,雖然接觸不多,她也知道藍喬不是那種無的放矢亂說話的人,如此說來一定有她的道理,不由把熱絡的神色一收,淡淡道:“蔣姑娘,不必多禮。”
丁雪珍卻不知,一拉蔣沁竹道:“我們啊,都看見那蔣沁玉欺負人了,她也太可惡了。”
丁雪茹輕輕咳嗽一聲,瞪了丁雪珍一眼,丁雪珍不明,卻被藍喬輕輕捏了下手腳。
蔣沁竹已然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眼淚在眼眶中轉悠起來,哽咽道:“我娘是個妾氏,自然,自然是比不得,比不得姐姐的。”
丁雪珍正要說話,卻被藍喬接口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蔣姑娘還是不要太過憂心忡忡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蔣沁竹輕輕拭擦了下眼角,笑起來道:“多謝妹妹勸導,沒曾想妹妹小小年紀,竟然有如此胸襟。”
藍喬覺得和她說話很累,出於禮貌,還是耐着性子虛與委蛇:“姐姐過獎。”
蔣沁竹似乎沒有看出她的不耐煩,只笑道:“藍妹妹,以前都不曾見過你,可是今日纔來的京城?”
藍喬點點頭,“來了才幾日。”
“不知妹妹是哪家的小姐?咦,妹妹也姓藍?”蔣沁竹一副驚異的模樣。
這下丁雪珍丁雪茹也有些詫異起來。
“姐姐,宋夫人不是你姑母麼?怎的你卻姓藍?”大大咧咧的丁雪珍奇怪道。
這小妞還真是有心,先前不是早就聽到了藍遠翼叫囂不要認我這個堂妹麼?
她卻不知,躲在假山中的兩人當時直如熱鍋上的螞蟻,一心整理衣衫髮簪,哪有心情去聽他們說什麼。況且他們躲在假山的洞穴中,聽外面的話本就聽不真切,更何況當時藍喬藍宇已經跑出了一段距離。
藍喬不動聲色,以爲蔣沁竹是故意試探,只對丁雪珍笑着道:“藍喬和弟弟是孤兒,姑父姑母憐惜才收留了我們,認了親戚。”故意忽視了蔣沁竹話中的含義。
蔣沁竹眼中的熱度退了下去,神情有些清冷,就在藍喬以爲她想着離去的時候,卻突然笑着過來挽起了藍喬的手,“妹妹,我和你真是一見如故,在藍府偌大的花園中我們都可以一同迷路,也算是緣分不淺,我這裡有個金簪子,不值錢,今日就作爲見面禮送你了。”
藍喬全身上下首飾,就只有兩樣,一支藍色簪子,一串白玉珠子。蔣沁竹拔下頭上的金釵,遞給藍喬的時候有些不屑掃過她身上,卻陡然僵直了下身子,這白玉珠子似乎價值不菲。
藍喬推辭道:“哪裡能收姐姐如此貴重的東西,藍喬不敢。”
蔣沁竹片刻猶豫,卻又笑着推近藍喬,有些委屈道:“這只是姐姐一片心意,難道我想交個朋友都這麼難麼?”
“這……”藍喬有些爲難,丁雪珍卻道,“藍姐姐,就收下吧,頂多你再回贈一個給蔣姐姐好了。”
藍喬勉爲其難接過,回贈什麼,卻爲難了。
她喜歡這珠子瑩白溫潤,摸起來滑不溜手,況且也價值不菲,是宋夫人一片心意。而頭頂這藍色簪子算是上好黃楊木雕制,卻被刻上了淡淡的藍色,鑲嵌了藍色寶石,算是很特殊的裝飾品,這是宋夫人放在她房中的首飾中爲數不多的喜歡的幾個。
如是送給丁雪珍丁雪茹也就罷了,送給蔣沁竹,她卻心有不甘。
只故作爲難道:“這,我可沒什麼好東西送給姐姐,身上這兩樣,還是借了姑母的首飾。”
蔣沁竹本來眼神有些熱切看着那兩樣首飾,聽她這麼一說,不由神色間有些鄙夷,卻輕輕道:“妹妹,姐姐豈是愛財之人,再有這些想法,姐姐就生氣了。”
藍喬點點頭,道:“那就多謝姐姐了。”
蔣沁竹告辭離去,藍喬舒了口氣,一時神清氣爽。
“妹妹對她戒心很深?”丁雪茹也看出不對勁。
藍喬乾笑兩聲,這些事情不足爲外人道也。只擡起頭來對着兩人認真道:“一個柔弱的女人,若是能夠把人的同情心都挑起來,那麼這個女人一定不簡單。”
丁雪珍已經疑惑了,“姐姐,那麼說我們就不能同情弱別人了”
藍喬哭笑不得,只點着她的腦袋道:“榆木疙瘩,你想想,除了蔣沁玉欺負蔣沁竹之外,可還有人欺負她?”
丁雪茹已經若有所思點點頭。只嘆道:“這知人知面不知心,確實要留個心眼。”
藍喬心中一動,捏着那金簪子看了看,目光突然緊縮。不動聲色從袖中拿出塊絹帕,把它包好了才小心翼翼放入袖中,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藍喬回頭看看侍立在一旁的藍府丫鬟,輕輕咳嗽一聲,看着丁雪茹道:“今日裡吃得有些油膩了,如是有些清熱解暑的甜品就好了。”
丁雪茹笑道:“要甜品可容易,只要喚着藍府的下人去做了就好。”
藍喬有些爲難道:“這樣可就太麻煩藍府。”
丁雪珍笑道:“不麻煩,不麻煩,宴後本就有甜品送來,不過現在還未到時辰,再等等可能就到了。”
丁雪茹已經笑起來:“才說着,就來了。”
一行丫鬟端着盤子到了跟前,藍喬接過一碗,精緻白瓷碗中盛放着顏色清淡的甜品,有些晶瑩剔透,讓人一見可喜。藍喬有些不明白這是什麼,不過看着大家端起來嚐了一口,都讚口不絕,也就輕輕抿了一口,果然清甜爽口,嚥下去還有餘味回味。
藍喬剛想要開口問問,就見到蔣沁竹從外面進來,神色有些不渝。藍喬笑起來,把自己手中的那碗放回了盤中,對着那丫鬟道:“那邊的小姐和我是剛結拜的姐妹,我還無什見面禮送姐姐,適才心中多有不安,就讓我親自送過去,給姐姐陪個不是。”
那丫鬟有些惶恐,正要推辭,藍喬卻已經站起來,雙手托住了盤子,那丫鬟待要拒絕,卻被藍喬眼睛一瞪道:“怎的,藍府下人連外面來的小姐們也看不起了麼?”
那丫鬟一聽,頓時就不敢出聲,只好鬆開了手,立於一旁。
藍喬接過盤子,行過去對蔣沁竹笑道:“蔣姐姐,藍府的甜品還真個不錯,妹妹親自給你端過來了,你快些嚐嚐。”
蔣沁竹有些鄙夷,心說了句沒見過世面的。面上卻微微笑道:“藍妹妹真是有心了,我正口渴着了,藍妹妹就從天而降,真真是個可心的人。”
藍喬微微笑道:“蔣姐姐,我們去那邊坐下來慢慢品嚐。”
蔣沁竹回頭望望後面閣樓入口處,有些心不在焉,跟着藍喬到了她們身邊坐下,看着藍喬遞給她一碗甜品,晶瑩剔透甚是好看,也就用小湯匙輕輕舀了一點湊到嘴前,舌尖微微碰觸了下,覺得味道確實不錯。這才驚覺百年大族藍府確實非同一般,就是飯後一個普通的甜品都已經不是普通官員人家可以用得了的。在藍府,哪怕是做個姨娘也好過在蔣府的生活啊
蔣沁竹心思電轉,給那許員外郎做填房她是絕對不願,這姓許的都一把年紀要入土了,自己過去用不了多久就得守活寡。
給寒門士子做正室還是在富貴府中做妾室,蔣沁竹早就已經做下了選擇。
不過富貴官宦人家,這也是分個三六九等,很顯然藍府比樑尚書府中又高了一籌。雖然藍遠翼的父親如今不過四品,但他的爺爺和伯父卻很厲害。況且如果藍遠翼爭氣點世襲了爵位……
蔣沁竹思索間,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喝了個底朝天。
藍喬正有些詫異看着她,道:“沒想到蔣姐姐竟然這麼喜歡喝這甜品,我方纔已經喚了丫鬟再給姐姐送了一碗來。”
蔣沁竹目光一轉,這才發現一旁有丫鬟端着盤子恭恭敬敬又送來。蔣沁竹臉色一紅,急忙道:“不用了,不用了,藍府的甜品果然不凡,只不過我如今也吃得有些多……”
藍喬笑道:“那是,這戲已經唱完了,很快就要回府休息,吃得太飽對身體不好。”
果然片刻後,就有人陸陸續續告退,宋夫人已經着人過來尋藍喬,藍喬知道宋夫人就在閣樓另一層,就和丁雪茹丁雪珍等人過去尋她們。
蔣沁玉大搖大擺過來,看着蔣沁竹喝道:“還不過來,杵着那兒等誰”
蔣沁竹弱弱應了聲,跟着下了閣樓,就見到前面藍遠翼正和人高聲說笑道別。
大概是心有靈犀,藍遠翼正巧轉了過來,兩人目光相對,藍遠翼一愣,蔣沁竹羞澀一笑,低了頭,跟着蔣沁玉離開。
蔣沁玉一直注意着蔣沁竹,一看到她那模樣,順着目光就見到了藍遠翼,一股怒火就涌了上來,對着她狠狠就是一巴掌,怒道:“你個死賤人,只會勾引人”
蔣沁竹心中怒火旺盛,只想把蔣沁玉踩在腳底下蹂躪,卻按照她一貫的本能,開始哀哀哭泣。目光一掃另一邊,藍遠翼和樑文浩已經行過來。
正好,就讓他們來幫我教訓你吧
蔣沁竹心底微微一笑,怒火也歇了,姐姐,你真會找時機。
“你個臭婊|子”一聲尖銳的吼叫響徹藍府。
衆人齊齊望向了聲音來源處,這些道貌岸然的傢伙們顯然被這市井潑婦之言嚇壞了。
蔣沁玉目瞪口呆,蔣沁竹心中冷笑,你這賤人,你也會罵人麼?
“你,你罵人”蔣沁玉手指顫動,指着蔣沁竹,顯然氣得不輕。
罵人,對,就是罵你個臭|婊|子!
蔣沁竹陡然捂住了嘴,天啦,這聲音是誰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