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急山低迷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誠齋先生不如就在此處歇息一晚再去。”蕭瑤勸誡道。

“誒,誠信者…天……下之大也,老夫……又豈能違約!”楊萬里嘴裡含糊其詞,已然是喝醉了。

“誠齋先生,晚輩一身酒意未散,雨天溼滑,恐摔着先生,我尋人來送你過去。”

“不……不用,老夫自……自已可……以……”

蕭瑤面色中透出幾分無奈,史官記載楊萬里是個不會武藝,卻有將領氣魄之人,古人誠不欺我!當下只能揮手招呼酒肆中跑堂的過來。

“喲,二位客官,有什麼吩咐?”

“離這兒不遠的溪畔邊有處武夷精舍,小哥可曾聽過?”

跑堂的點頭回答道:“武夷精舍小的熟着呢,那邊有位大人也經常來咱小店吃酒。”

“可認得路?”蕭瑤問道。

“認得認得,小的自小就在武夷山裡長大,各地皆是熟識,不然也幹不下這跑堂的活計。”

蕭瑤聽見也就放下心來,從兜裡掏出半貫錢遞到夥計手中,嘴裡交待道:“勞煩小哥幫我把這位先生送到武夷精舍去,這半貫錢權當謝禮。”

酒肆跑堂的接過錢,自然是滿心歡喜,這半吊子錢如果拿來買米夠讓全家吃上半個月哩!當即拍胸脯保證道:“大人您放心,小的絕不讓這位先生摔着,把他平安送過去。”

蕭瑤也不多言,任憑夥計將楊萬里扛在肩上出了門去。

“誠齋先生,後會有期!”看着雨中漸漸隱去的兩道身影,蕭瑤在心中默唸道。

……

“小二,幫我開間房,要靜一點的,只要價錢公道都行!我不想讓人打擾!”蕭瑤倚着櫃檯朝裡喊道。

“得嘞!客官,小的這就領你去看房!”

“樓上雅間一位!”店小二向着店裡食客高呼道。

蕭瑤也不覺着稀奇,如今村裡都是些來採購的茶商,等過了節令,哪裡尋得這老些人,自然是想多做成幾單生意。

木質樓梯腳踩在上面吱呀作響,房間就在二樓的角落,佈置說不上有多高雅,但有張大書案,蕭瑤還是比較滿意,也沒有多說什麼,當即付了錢。

“客官還有什麼吩咐嗎?”

“勞煩小哥替我再送些筆墨來。”

“好的,客官您先歇着,小的稍後就給送來。”店小二說完便帶上門下了樓去。

待人走後,蕭瑤無力的一頭癱倒在牀上,按照中國博大的文化來說,頭天喝醉了酒,第二天少喝點透透,反倒解酒,可也架不住楊萬里這樣灌啊!蜜酒開胃,花露酒潤肺,中間再來一壺雪醅,醉了就喝扶頭,最後再來杯長生酒。

蕭瑤想着想着便沉沉昏睡了過去,等再次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分,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月明星稀,不知何處一片蛙聲響動,此起彼伏。

房間內飄着一股淡淡的當歸香味,蕭瑤起身,見書案上已經擺上了一套筆墨硯臺,當歸香味就是從桌上的薰爐上散發出來的。

“雨急山溪漲,雲迷嶺樹低。”

回想自已,好像離開地下基地也有幾個年頭了,不知道那邊情況現在怎麼樣。

在這方世界,蕭瑤感覺處處無能爲力,自己反倒更像是一個記錄者,隱匿在人羣中,只能說上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如果說這一切歷史,一切人物都註定將埋葬,自已如今做的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蕭瑤努力晃了晃腦袋,提筆在鋪好的字上寫下幾個大字:萬物一府,

死生同狀。

……

而蕭瑤不知道的是,在他困擾的同時,離下梅村不遠的一處山頭上,一夥匪賊也同樣苦惱着。

“大膽!莫不是欺我不成!你口中所說的那白面書生爲何還不曾路過?你可知今日放走的那幾單,夠得上弟兄們多久的飯食!”

在這匪寨大堂的高臺之上,一年輕紅衣女子厲聲斥責道。

她十分氣惱,武夷山周遭,每逢採早春之季,多的是往來商賈,攜帶銀兩也只多不少,自已從父親手中接過大權以來,平日裡要勉力維持寨子上上下下幾十號人的口糧,甚是不易。

今日在外探風的小弟回報,說是遇見了個臨安來的大主顧,自已惟恐引起官府重視,特地放跑了幾隊商販馬車,在山腳下淋雨守了大半天,卻遲遲不見小弟所說那人路過,現回到山寨中,自是要清算一番。

高臺之下,兩旁立着十數號形色各異的粗糙漢子,皆是寨子裡幹這行當有些年頭的老夥計,中間跪伏着一個小嘍囉,正是白天躲藏在山坡下看見蕭瑤掏錢的那人,許是受到驚嚇,此時止不住的打着哆嗦。

“回……回大當家…的話,許是那……那人今日不打算離開也說……說不一定。”小嘍囉顫顫巍巍的替自已辯解道,說完還不忘將目光撇向一旁,那是他以前跟的大哥,試圖想讓他來救自已一命。

這時臺下那十來數人中,走出來一個一臉橫肉,腦袋上頂着碗大個疤的壯漢,抱拳幫話道:“大當家的,他說的也有些道理,不如讓弟兄們守上幾日,去臨安的路就那一條,也不怕那人溜了!”

“笑話!難道那人一直賴着不走, 我就讓弟兄們一直守着不成!”紅衣女子冷哼道。

事已至此,其實除去剛剛刀疤臉說的這法子,別無他計。

真正讓紅衣女子不滿的是,這刀疤臉原是附近山頭上的頭目,出山的路就這一條,兩夥人一前一後,打家劫舍自然有肥有瘦,平時也多有衝突,兩月前刀疤臉領頭去搶了自家地盤,雖沒死傷,可也算是壞了自已接任時兩家定下的規矩。

自已雖一介女流,根基尚淺,暫時還得避免着起衝突,可也懂什麼叫借勢而爲,不日,官兵便點了刀疤臉的窩子,刀疤臉也只能砍了兩名無關緊要的嘍囉,前來拜了山門,紅衣女子雖接納了一行人,可當初這仇,也算是給記下了,兩人都心知肚明。

刀疤臉吃癟,臉面上也覺着無光。

“哦?那大當家的有何高見,不妨說出來給大夥聽聽!”

紅衣女子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刀疤臉見狀,繼續逼問道:“難不成大當家的還想進村搶人不成?小心官兵找上門滅了你這窩子!”

“刀疤,你一個流寇,若不是大當家的好心,不計前嫌收留你,指不一定你腦袋擱哪兒懸着呢!少在這兒話裡話外點人!”人羣中,一個半白頭髮的老頭跳了出來,指着刀疤臉罵道。

“你這老不死的!老……”

“都給我住嘴!”紅衣女子有些惱怒。

“就依你所言!若是大傢伙沒撈到東西,到時餓了肚子,可別有什麼怨言!”紅衣女子看向刀疤臉說道。

“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