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自命不凡的小白臉嘴都氣歪了。
不知他哪根筋不對了,這天,他主動給大豐投資諮詢公司打電話,詢問天津板塊的一個股票怎麼樣,對方很乾脆地回答說不咋樣,讓他趕快出手。他按照人家給的意見賣了後,只兩天時間,這個股票就像吃飽了草的馬,沒命地向前跑,一個勁地上漲,連着幾天一天一個漲停板。
瘋狂的漲勢,使小白臉既惋惜又懊悔,煩躁得就像個不安分的猴子,拳頭在電腦桌上砸得咚咚地響,瘋了似地大罵大豐“狗日的,王八蛋,就不是人養的……”
小白臉滿口的髒話,全然不顧房間裡還有女士。自從李忠來到這個客戶室,還沒見過小白臉這樣不理智、不冷靜,忍不住說道:“年輕人,注意點影響,還有女同志哩!”
“他媽的X!”小白臉罵罵咧咧,聲音小了。
宋翠蓮扭過頭去說:“邵老弟,你那麼聰明咋能上這當。我試了多次,這些諮詢公司,只要你問的股票不是他們推薦的,他們都說不行,就是要你和他們合作,交錢成爲他們的會員,炒他們推薦的股票,好賺你的錢。
這不,一個大黑馬硬硬地被大豐的黑嘴說跑了。”
“我他媽的昏了頭了!”小白臉氣得直搖頭。
趙天逸說話了:“炒股票也要聽黨的話,跟黨走。中央今年說了天津是北方的經濟中心,這麼大的利好,天津板塊的股票肯定要上漲。多少商家都盯着天津,要去投資。你這個股票是天津股,雖然是個虧損股,但肯定是有企業要參與重組的。股票一旦重組一定是要大漲的。這麼好的形勢,這麼好的股票,你怎麼就能聽他們的話不聽黨的話?”
“是呀!是呀!我怎麼就這麼糊塗,怎麼連這個道理都沒想到……”小白臉還在後悔。
“人有三昏九迷十二糊塗,誰都有昏的時候!”宋翠蓮淡淡地說了句,算是對他的些許安慰。
李忠坐到這個客戶室後,只知道趙天逸股票炒得好,還沒有聽他發表過什麼長篇大論。今天他說的“炒股也要聽黨的話”,沒有一個股評家這樣明明白白地講過,也沒有一個經濟學家這樣講過,貌似他說的是調皮話,實際上是大實話,說到點子上了。李忠很受啓發,心想,難怪這小子股票炒得好。腦子這麼靈光,這麼明白。
這時候,李忠手機響了。原來是好長時間不給他打電話的大豐投資諮詢公司又來電話了。
他很納悶:他們怎麼又給他打起電話來了,大概還不死心,非要他成爲他們的會員,騙他的錢不可?
這一次打電話的是個男士,一開口就問:“您的股票最近怎麼樣?”李忠問:“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在加強服務。”
“服務?”李忠想,現在的人說的比唱的都好聽,打着服務的幌子,全是爲了錢,就說,“你們把別人的大黑馬都說跑了,還好意思問?”
“那只是一次失誤,難免的,您再給我們一個機會。”
“什麼失誤?我問你們鋼鐵股怎麼樣,你們說不行,讓我賣掉。我一賣掉就漲,而且漲得很好,五塊多錢賣了現在都漲到十幾元了。我們這裡有同志問你們天津板塊的股票,你們也說不行叫人家賣了,現在天天漲停板……”
“誰的電話?”宋翠蓮聽出話味來,問道。
“大豐的。”
“看看,他們就是這樣,死纏爛打,就是要把你纏進去,拿來我說。”宋翠蓮氣呼呼地拿過李忠的手機,厲聲說到:“你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就這水平還給人推薦股票?想賺錢想瘋了……”
對方沒聽完就把電話掛了。
“他們就是吃這碗飯的。”孟教授大概心裡不服氣,他也曾經是講股票的。開口了:“都說諮詢公司是騙子,股評是黑嘴,可炒股票的人誰不聽電視上的股評,看網上的評論?”
孟教授的話把大家問住了,一時沒人回答這個問題,沒了聲音。
這的確是個怪現象。股神巴菲特早就說過:如果這世界上的經濟學家和股評都死光了,對投資界而言一定是件大好事。所謂的經濟學家和那些混飯吃的股評人胡說八道的例子舉不勝舉。典型的莫過於2001年初,大盤當時在2000多點的高位,在年線上垂死掙扎,國內幾個經濟學家一致唱多,號召全民炒股票,使廣大無知的股民成了犧牲品。我們經常可以聽到有人在罵電視上的股評瞎說,對股評人的話滿懷疑慮,但人們還是矛盾重重地看着、聽着,有的還很重視,天天都在聽。
一會兒,營業部的計副總經理推門走了進來。
這個證券營業廳,總經理是個四十多歲的白面書生模樣的人,一上班就坐在自己寬大的辦公室,從不到客戶室來。姓什麼沒人知道,也沒人去問,似乎大家都把他遺忘了。計副總經理也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人,他經常到各個客戶室走動,和客戶們很熟悉,也很親熱,大家都叫他計經理,省去了“副”字和“總”字。
計經理一進門就問:“你們剛纔在喊啥哩?”
“邵老弟的一個大黑馬被‘大豐’的人說跑了!”宋翠蓮說。
計經理微笑着,沒有說什麼。計經理每次到客戶室來,總要給大家推薦一兩個股票,要大家關注。多次經驗證明,他說的股票大都漲得不錯。這天,他對大家說:“煤電的股票請大家關注一下,這方面的股票可以拿點。看看XX電力,能買就買點。”
宋翠蓮對計經理特信任,對李忠說:“計經理比電視上的那幫人說得準多了,他是專門研究股票的。每個證券營業廳都有幾個人是專門研究股票的,營業廳也拿錢炒股票,還替一些企業做投資,他們從利潤中抽成。
他說的股一定要重視,買點吧!”只要是計經理說的股票,她大都要買,也賺了一點錢。
她毫不猶豫地買了五千股。看着她在電腦上快速地交割,李忠心動了,心想,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要買就多買點,狠賺一把。於是他一下手就買了兩萬股。果不其然,一天以後,這個股票開始漲了,只幾天就漲了20%。快嘴楊亞南羨慕地直咂嘴:“嘖嘖,這一下宋大姐和李經理可是賺大了!”
“李大哥,這個股的K線到頂了,短線該賣了。”宋翠蓮說着毫不猶豫地將這個股票賣了,穩穩地賺了20%。
該不該賣呢?經驗不足的李忠在猶豫着。他心下想,這股是計經理推薦的,他是行家,還是請示一下他吧。於是,他走出了客戶室,向計經理的辦公室走去。
“請進。”計經理喊着。
他一推開房門就問:“計經理,您看,XX電力還能拿不?”
計經理看着K線圖對走到跟前的李忠說:“我看,這個股還要漲,漲到五塊沒有問題,可以再拿拿。”
計經理的話給李忠吃了定心丸,他心裡喜滋滋的,認爲這下抓住了個大黑馬,要在這個股票上狠狠地賺一把,徹底打消了賣的念頭。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股市就像老天爺,說變臉就變臉。誰都沒想到,第二天上午大盤還好好的在上漲,無論是各界輿論還是股民都是一片看好,可就在下午一點半,大盤突然下跌。上海、深圳兩市一千六百多支股票,只有個別的股票勉強飄紅,其餘都是下跌。熒光屏上一片綠色。計經理說的這個股票也隨着大盤的下跌而下跌,跌了將近10%。緊接着的兩天同樣陰跌,李忠又被套住了。
宋翠蓮賺了錢,李忠賠了錢。
宋翠蓮說:“我賣的時候還提醒你,你怎麼無動於衷。”
李忠搖着頭說:“我太貪了,貪心不足蛇吞象。”
“漲20%已經漲得不少了,該賣了。”宋翠蓮很有經驗地說。
李忠說:“計經理說可以輕鬆地漲到五塊。”
“那看多長時間,半年還是一年?股市的漲跌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宋翠蓮說。
她指着自己的電腦上的“威遠生化”說:“你看這個股,漲到四塊二時,錢龍軟件給出的建議說,這個股還要漲,要堅決持股。結果股價一路下跌,一直跌到三塊了。接着股價慢慢漲到三塊五毛,錢龍軟件上給的投資建議是‘上漲動力不足,還要調整,。四塊多的時候說要漲,三塊多說還要下跌,不是在胡說八道是幹什麼?你每天看電視上的股評,當他們都看多,說明天要漲了,第二天大盤多數都是跌。他們看跌,往往第二天卻上漲了。大機構似乎有意和這些股評人作對,你說漲我偏要往下砸。所以,常常要反向思維。有時候股評推薦哪個股票,拼命地說哪個股票要漲,往往是掩護莊家出逃,你得多加小心,趕快賣……”
李忠虛心地聽着,覺得這股市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實在難以捉摸,就像一匹暴烈的野馬,難以駕馭,他不由脫口而出:“這不是在糊弄人嘛!”
“股市就是這樣的殘酷無情。”孟教授突然冒了一句,停了一下慢吞吞地說:“計經理說的這個股票盤子大,煤電聯動。電力股都漲得很慢,不可能很快大漲。”說話間,他的眼睛還在死死地盯着他的股票。
計經理進來了,他安慰着李忠說:“李大哥,這個股票不要緊,它是隨着大盤的調整而調整的。咱們買的股價低,還會漲上來的。”
李忠的心稍稍地安穩了些。
計經理天天都在電腦上看着這個股票。他給李忠做的推薦,希望這個股票從此開始漲,大漲,以證明他的預言是正確的。然而,這個股票彷彿就是要和人作對,漲一兩毛又很快掉下來了,如此反覆了幾個月,就是不大漲,李忠還是被套着。
這一天,計經理不好意思地走了進來,很抱歉地對李忠說:“李大哥,沒看準,看着這個股票要漲,不知咋的總不漲。”計經理主動承認自己的失誤,讓李忠反而有點過不去,忙說:“沒事,沒事,它總有一天要漲起來的。”
宋翠蓮也說:“誰也不是神仙,哪能每個股都看得那麼準!”
計經理笑了,但笑得很勉強。
誠實的人,往往能讓人諒解甚至感動。李忠一點沒有抱怨計經理的意思,寬容地想:不管計經理推薦的這個股票將來能不能漲上去,他這麼真誠地爲我着想,我都要好好感謝他的。他感到一樓大廳那斗大的紅色宣傳詞在計經理、保安小史身上有了真正的體現。
小史哪裡去了?怎麼這幾天沒看到小史。二樓的樓梯口換了一個陌生的面孔。
也許是證券營業廳對客戶經理要求更嚴格了,劉豔麗這幾天來客戶室找小白臉的時候,總要到李忠跟前來問問他股票的情況,建議性地給他參謀參謀,像模像樣地當起了李忠的客戶經理。
這天,她拿着李忠本月的交割單來找李忠,說:“這是你本月交易的單子,怎麼還有ST股?這樣的股拿着幹什麼?我們把自己手上這些垃圾股早處理了,你還留着,不怕它出局?”
一席話把李忠說得毛毛的。妻在世的時候,她的股票中就有一個ST股出了局,到第三板去了,十幾元的股票在三板只能以三毛錢賣了,損失了三四萬。
“我看你還是把這個股早早賣了。”劉豔麗說。
股市就是個大賭場。他的這個ST股票一直在下跌,七、八塊錢的股票前、一陣子已經跌到一塊錢了。他想這個價就是原始股票的價了,還能往哪裡跌?就想賭一把買上一萬股,上漲時再賣。這心思動了一下,又怕再跌,沒有買。緊接着這個股就由一塊漲到了兩塊,他很是後悔,如果買了,兩塊賣掉不就賺了一萬!現在它又跌到一塊多錢了。
“前一陣子,這個股價跌到一塊又漲到兩塊了。”李忠說。
“那是莊家拉高出貨哩!”
李忠猶豫着,妻的那個ST股票在出局前莊家就曾拉高出貨,後來就被踢出局了。
“你再不賣這個ST股票,最後可能就只剩幾毛錢了。”劉豔麗站在他的身後,還在遊說着。
他動搖了。他也害怕跌到只剩幾毛錢,重蹈妻的覆轍。他打開了交易軟件,“買賣”躍然屏上。劉豔麗迫不及待地俯下身,敲着鍵盤上的賣出鍵,把這個ST股以現價賣出了。
誰也沒有想到,一週後,這個ST股票開始暴漲,一直漲了十五天,天天漲停板。在整個股市中,連着十五個漲停板,這五六年誰見過?絕無僅有。又一個真正的大黑馬跑了,眼睜睜地跑了。
“咳……”一片嗟嘆聲,全屋子的人都爲李忠懊悔、惋惜。
楊亞南的機關槍又開了:“臭,真臭!臭嘴,臭參謀!遲不來早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邵老弟的大黑馬被‘大豐’說跑了,你的大黑馬被你的客戶經理牽跑了……”
李忠無奈地攤着手……
宋翠蓮的電腦出了點問題,到處找小史就是找不見,一打聽,有人說家裡有事,請假了;有人說辭職了,到別的地方去了。
這麼好個娃,好端端地怎麼辭職了?
大家都很納悶,也很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