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艘三櫓八漿船到了近前卻並未上船,而是遠遠的圍在大船周圍,鑼鼓未停,火把未歇。船上衆人逃無可逃,正驚慌失措之時,只聽一個粗狂的嗓音吩咐道:
“上去看看,可有人在上面,小心再一次中了對方奸計。”
話未說話,船上就射出幾隻箭矢來,說話之人猝不及防之下有些狼狽的往旁邊一閃,臉上擦出一道血跡來。未及反應,只聽旁邊一聲悶哼,已有一人中箭倒下。
原來今日水匪因顧及再一次中計便未立即上船,而且大船上熄了燈火,故而水匪在明他們在暗,這才得了一次抵禦的機會。只可惜水匪身手靈活,這般天時地利之下也不過三兩個人中箭。
“呸!”小船上方纔說話之人”呸“了一聲,見此情形不怒反笑,他長得眉眼粗狂,一張臉盤能有常人的兩倍大,此時裂了大嘴哈哈大笑更是令人生寒,“兒郎們,不用查看了,人都在上面的。既然敢出那等陰招害我十幾兒郎性命,直接上去全綁回寨裡慢慢折磨,方解我滿身的不爽快。”
若非水匪大多水性極佳,大半帶傷潛水逃了回去,亡者還不止如此人數。
殷昕聞言腿都軟了,方纔鼓起勇氣命人抵禦已經耗盡他大半勇氣,只是一回頭見殷蘿猶自昏迷着,宋元衣也臉色蒼白的站在一邊,少不得鼓起勇氣命人繼續抵抗。
不過雖然多了宋家護衛,然而衆人先前爲尋找殷暖已經精疲力竭,而且水匪兇殘且又有了防備,對方也命弓箭手開始回擊,故而這些抵抗對水匪來說不過是老虎頭上的蝨子一般不痛不癢,接過不過是損了己方多人性命而已。
不過轉眼之間,水匪已經上船,船上火把齊明,衆人被捆着推到甲板上。殷蘿被一盆冷水澆醒,正渾身顫抖抽泣着。
那領頭的水匪正指揮着衆人搬運財物,船上財物豐厚,他心裡暢快的同時也有些遺憾——若非目標太大,真想把這大船也弄回去。真心煩着呢,殷蘿抽抽噎噎的聲音的不停的在他耳邊響起。
“哭什麼?”匪頭長刀一伸,橫搭在殷蘿脖頸上,語氣冷冷的道,“尊親死了還是怎麼得?再哭直接結果了你。”
刀刃的寒意帶着死亡的恐懼直接襲來,殷蘿驚叫一聲,乾脆兩眼一翻,再一次昏到在地。
“沒種。”那人起身吩咐道,“弄醒她,再昏丟下水去。”
殷昕一聽心神俱散,忙雙膝跪地以頭搶地,哀求道: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阿妹年歲小不懂事,求大王高擡貴手。”
“不懂事?”匪頭轉向殷昕,用刀尖擡起他的下巴道,“看你倒是個懂事的,想來想出毒計傷我那十幾兒郎性命的人就是你了?”
殷昕嚇得只想學殷蘿一般昏死過去,強作鎮定開口道:“大王明鑑,不是我。”
“不是?”匪頭一陣冷笑,頗有些無趣的收回長刀,“也罷,回寨之後一番教訓也由不得你不說實話。”
正想回頭繼續監督搬運財物的情況,視線忽然從宋元衣身上掃過,匪頭饒有興趣的蹲下身,伸手擡起她的下巴,刻意放柔嗓音說道:
“她們都說不是,那麼那人可是你?”
他形象粗狂,嗓音嘶啞,再故作溫柔也如裂帛的聲音一般,聽得人心裡發麻。
宋元衣臉色煞白,下意識的搖頭。
匪頭點頭道:“一看你就是個柔弱的,我猜也不是你。”頓了頓又道,“你想求我繞過你們幾人嗎?”
這明顯帶着誘哄的嗓音讓人警鈴大作,宋元衣心裡越加的噁心起來,只是殷蘿猶自昏迷不醒,殷昕滿眼懇求的看着自己,她臉上最後一絲血色褪盡,開口緩慢的道:
“求求你,饒了我們。”
匪頭滿意的起身,仰頭大笑道:“就聽你的,暫時繞過這兩人。”
大船很快洗劫一空,殷昕等三人也被拖上一艘小船直往匪寨而去。殷蘿又被弄醒之後知道自己再暈的後果,終於咬牙撐住,可憐兮兮的努力挨在殷昕身旁。
入了匪寨,匪頭吩咐把所有奴僕關押下去折磨一番之後充苦力。本來是打算直接販賣的,無奈擔心被人泄露匪寨信息得不償失,殺了滅口又捨不得這麼多人力,況且纔剛損失幾十匪徒,正是缺人的時候,故而才下了如此命令。
很開便所有人都安排結束只剩下殷昕殷蘿宋元衣三人。
匪頭打量幾人片刻,開口道:“這兩人狡詐頑抗,先拖下去各五十鞭子再做安排。”而後目光停留在宋元衣身上,說道,“至於這小娘子,倒是甚和我的心意,打扮打扮送我屋子裡去。”
衆匪徒聽令立即執行。殷蘿從小到大何曾受過一點刑罰,纔剛被拖起就撕心裂肺的叫喚起來:
“不要、不要,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竟敢如此?不……阿兄、阿兄救我!”
殷昕也被人拖起來,他下意識的看向宋元衣的方向,卻見她一臉絕望,滿眼死寂的正看着自己,嘴脣顫抖着,想說些什麼終於還是閉口不言。耳邊是殷蘿淒厲的叫喚,聲音裡是從來沒有過的軟弱可憐。
殷昕咬了咬牙,心裡幾番掙扎,終於下定決心,掙脫拖住自己的人,轉身“撲通”一下跪在匪頭面前,磕頭肯求道:
“大王且稍等片刻,請聽我一言。”
匪頭怒道:“我方纔不是說過有什麼決定等受刑之後再說嗎?”
殷昕不顧又上前拖他的人,依舊跪在地上,雖然渾身顫抖着,雙手卻死死扣住地上石塊,掙扎道:
“大王可知我等來自新安殷家?”
“你當我是聾的?”匪頭示意她看向旁邊一邊哀求罵人一邊自報家門的殷蘿,不耐煩道,“就算你們來自殷家有如何,死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一樣不會有人知曉,更何況你們身上還揹着我寨裡十幾條性命。”
殷昕道:“大王有所不知,我等原是奉了父命前去建康馬家賀壽,若是半途突然失蹤,家君必會沿途尋來,若是知曉貴寨的存在,就算不能肯定我等就在此處,貴寨怕也難逃懷疑。”
匪頭一聽也覺有理,面上只冷笑道:“照你所說難道就這樣放了你們,罔顧我死去兒郎的性命不成?況且別說是一個殷家,我既然敢在此處行事,便是天王老子來了又有何懼?”
殷昕見他雖然語氣狠辣倒也沒阻止自己說下去,心裡定了一些,繼續道:
“天可明鑑,僕此番言語非是爲了自己,而是從大王利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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