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文才一早上就跑回省裡彙報工作,高隊長一來歲數比較大了,二來還沒有醒酒,唯獨方紅小脾氣上來了,什麼人這麼放肆,膽敢在省公安局三位辦事員的眼皮子低下將牛偷走,真是無法無天。【】這種不良風氣若是不能及時剎住,那日後還能了得?
在勘察了一番現場之後,發現有兩排牛蹄子印通向了將軍嶺的方向,村子裡的人都說,這是山將軍又來納貢了,還是不要再追究下去爲好,弄不好山將軍發怒,再惹出什麼報應來。但方紅卻不這麼想,她覺得管它山將軍水將軍的,這是社會主義的地盤,在社會主義地盤上不打聲招呼就把東西拿走了,那叫偷!是偷,公安局的就得管!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心要去那將軍嶺把這兩頭種牛找回來!
我和棚子正愁沒機會進山呢,這會兒見方紅進山的熱情挺高,也在一旁煽風點火,棚子說:“毛主席講過,我們來自五湖四海,爲了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方紅同志,既然你這麼堅定的要奔赴前線,作爲一名無產階級革命者,我理應和你共同前往!”
我也在一旁附和道:“我和棚子是爲尋找老人蔘而來的,既然現在要進山,不如一同前往,人蔘找不找得到全看運氣,但人民的財務要盡力追回!我們都是革命者的後代,都有着這層思想覺悟!”
支書姚老漢見攔是攔不住我們了,便也不再強留,他悄悄拉開我們三人,低聲對我們說道:“老實說,老漢我也不信這將軍嶺裡鬧妖怪!這山是好山,水是好水,幾輩人都在這裡生活,山裡怎麼會有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呢!你們都是毛主席的好鬥士,去山裡查查究竟是啥玩意作怪也好,可要緊活着命回來纔是呀!”姚老漢神神叨叨講了一氣,我也全都沒放在心上,臨走前姚老漢從村子裡拿來了兩杆獵槍遞給我和棚子,說:“這兩年也沒啥人上山打獵了,這獵槍也好幾年沒用了,不知道好不好使,給你們帶上防個身吧!”
棚子我倆也不客氣,接過獵槍和火藥包,跟姚老漢道了謝,背起我們的登山包,三個人便徑直朝着將軍嶺的方向邁進!
顧名思義,西窪溝的方位當然是偏西,但要進將軍嶺卻要向東而進,三人一路上尋着牛蹄子印緩緩進山。山路崎嶇坎坷,偶爾碎石嶙峋,偶爾沙沙細土,所以這兩頭牛的蹄子印也時隱時現的,爲了能夠清楚的看清牛蹄子的印記,以防止跟丟,我們甚至不得不貓着腰仔細尋找。棚子的臉幾乎都已經貼在地上了,他說:“我說老杜,這兩頭牛也夠反動的,放在過去這叫革命立場不堅定,怎麼這麼輕易的就被投機倒把分子忽悠走了?”
我說:“彭的壞你也別在這跟我瞎咋呼,你臉都快貼地上了,除了牛蹄子印,你還看到別的腳印了嗎?要我說,這根本就不是兩頭牛革命立場不堅定,純粹是這兩頭牛反動了,連夜叛逃!咱們的任務就是追捕它們!”
方紅一邊看着路上的狀況,一邊插話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倆還在那兒貧,爲今之計是趕緊找到這兩頭牛,查清楚西窪溝動物失蹤之謎!”
方紅是公家的人,我和棚子是爲了一己之私,所以我們的立場本來就是不一樣的。方紅想要趕緊找到那兩頭牛,而我和棚子則是奔着幽王墓來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的方向還是一樣的。棚子嗓門大,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和方紅搞的不亦樂乎,方紅開始還滿腦子都被“任務”所充斥着,盡力剋制着不和棚子多說,但棚子的感染力可不是吹的,所以沒過多久,我就見他倆又開始了說笑。
沒想到西窪溝往深處走居然這麼遠,我們沿着進山的路走了多半天的時間,翻過了兩座小山,穿過了茂密的叢林,來到了一處荒蕪的平地,一條大河橫亙在當前,這條河的走勢是由北向南而流,從河流量上來看,應該是棚子我們進西窪溝時候趟過的那條秈河。但那時候我記得這河的流向是由南向北,看來一定是在中途的某個地方出現了轉彎!
這河的這邊是我們三人所在的平地,河的對面是一處進山的路。這兩排牛蹄子印斷斷續續一直持續到河邊,我們三人估計這兩頭牛是過了河,走進了將軍嶺深處,所以,於公於私我們都別無選擇,這將軍嶺算是去定了!但要去將軍嶺,我們必須要從這條河趟過去。
棚子掐着腰站在地上,他說:“這條河就是從村口流出去的秈河吧,沒想到這河的源頭還挺深呀!”
方紅說:“也不知道這河的深淺,咱們怎麼過河?”
棚子說:“老杜他爺爺經常講‘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我覺得老話說得好,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這水是深是淺,下去趟趟不就知道了!方紅同志,你要是不會游泳,我還可以揹着你!老杜就不用我管了,雖然他遊的不咋地,但好歹也會個狗刨,一時半會兒倒還淹不死他!”
我也不跟棚子廢話,一馬當前的走在前面,來到河邊,這條河和平常見到的河截然不同。這裡的河寬有二十餘米,目測河中央的深度也就齊胸而已,但這條河格外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河底的砂石以及河中來往遊動的羣魚。
因爲有方紅在,我和棚子也不方便脫掉衣服,所以只能穿着衣服下水趟河。棚子先下水,方紅緊隨其後,我最後一個跟上,我們將登山包和獵槍高高舉過頭頂,慢慢向河對面移動過去。開始的一半路並沒有什麼異常,在快要接近河對面的時候,棚子突然停下了腳步,方紅沒注意,一頭撞在了棚子結實的後背上,便沒好氣的問道:“你幹嘛?”
棚子將手指放在脣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我見棚子這樣,知道前面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便也趕緊圍上前來。我見棚子前面的水下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動,便又往前湊了湊,直到近前才發現,是一具骷髏,這具骷髏很特別,像是被深深埋在河牀低下,只露出一顆頭顱。雖然這顆頭顱已經腐爛的沒有一絲肉,但眼窩處卻似乎可以看到乾癟的眼珠,隨着水的流動,似乎正在提溜亂轉。而且這顆骷髏的頭髮也並沒有脫落,那頭髮很長隨着水的流動在不斷漂浮着,看起來確實很驚悚。
但我們三個人卻似乎沒有一個害怕的,我和棚子從小就到處禍害人,文革那會兒,紅衛兵到處掘人家祖墳,棚子我倆那會兒年紀小,就跟在紅衛兵的屁股後面耀武揚威,天天眼看着他們去把人家的老祖宗從墳塋裡掏出來,吊在樹上鞭屍。那些屍體少則死了個一年半載,多則死了幾百年,所以什麼嚇人的屍體我倆沒見過,有時候實在看的害怕了,我倆也會從紅衛兵手裡奪過鞭子或紅纓槍,在那些死人身上亂戳一陣子,爲這事兒我們的爹可沒少修理我倆!而方紅是一個公安人員,我估計她可能也沒少見過死屍什麼的,所以這個時候也根本沒有看出來她會害怕!
我們看着眼前的這具“攔路”的骷髏,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感覺自己身後的水面不對,急忙轉身一看,發現有一條水線極速向我們移來,我暗叫一聲不好,明白水下面是有什麼東西向我們遊了過來,便對棚子、方紅二人說道:“快跑,上岸!”
我們三人也不多想,轉身就跑,在我轉身的一瞬間,我瞟了一眼剛剛水下的骷髏,這一看之下,我的心涼了半截,怎麼剛剛還在水下的骷髏,這個時候卻不見了蹤跡?棚子和方紅顯然也都注意到了,但此時的我們也顧不上想太多,因爲身後游過來的東西究竟是啥還未爲可知,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上岸!
棚子那體力真不是吹的,此時的他也顧不上太多了,用力一甩,將手裡的登山包和獵槍就甩到了不遠處的岸上,他張開右手,用咯吱窩一夾就把方紅夾了起來,然後拖着方紅就朝對岸遊了過去。我的游泳技術和棚子比起來就像是剛會站着的小孩兒和成年人賽跑一樣,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所以等棚子都夾着方紅上了岸了,我還在原地沒挪動幾步呢!
方紅嗆了幾口水,在岸邊上坐着不住的咳嗽着,棚子掐着腰站在岸邊對我大喊:“老杜,趕緊地,那玩意兒離你不遠了……”這話不用他說,我自己也知道,因爲我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周邊的水流開始發生變化。於是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着岸上而去。不過此時是在水裡,我跑的再快也比不上游的快,在我剛剛接近岸邊的那一刻,我頓時感覺自己的腿被什麼東西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