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奧多拉坐了下來,道:“就是關於寧遠砦守備官,蕭歡歡的事情。”
“什麼?歡歡姐?她是寧遠砦守備官?”蕭撒不宛甚是高興,道:“好久沒聽到她的消息了,上次她還教我劍法來着!”
“閉嘴!”蕭圖古厲聲呵斥,向蕭曇觀躬身行禮,正色道:“夷裡堇,蕭歡歡本就是個孽障,又反過頭來幫金剛部族,殺傷我雷神部族子民,若戰場相遇,夷裡堇不必顧念我的面子,秉公處理便是!”
“不……不行啊!”蕭撒不宛竟不顧蕭圖古的輩分,連連擺手,大聲說道:“夷裡堇,這不行啊!”他又轉向蕭圖古,道:“風薩滿爺爺,歡歡姐再不對,她也是您的孫女啊,您不能不管她!”
“她是我的孫女?我沒有這樣的孫女!”蕭圖古白鬚抖動,聲音已近咆哮。
狄奧多拉見蕭圖古發這麼大的火,很是不解,畢竟,蕭歡歡再怎麼講,也是他的孫女,血肉相連的親情,無論如何也是割捨不掉的。她柔聲問道:“前輩,您能告訴我們,蕭歡歡究竟怎麼了?”
“她?她乘人之危!”蕭圖古氣的肩膀直顫,大聲道:“當年她回來,長者他有一手好劍法,要幫助我們打敗金剛部族,但有一個條件,就是給她父親恢復名分!他爹,也就是我家那個小畜生,他做了什麼,自己不知道麼?”
“哦?您的意思,是說蕭歡歡用自己的武藝,要挾您嘍?”狄奧多拉問道。
“此事千真萬確,當時蕭迪烈大祭司也在場,蕭撒不宛也聽到了!”蕭圖古扭頭看向蕭撒不宛,道:“小子,你給我說實話!”
蕭撒不宛點了點頭,道:“是,歡歡姐當時說話有點衝,可我感覺吧,延流叔不至於給開除出咱們族譜啊!再說了,這事兒過去都二十來年了,還糾結這幹啥啊!”
“小兔崽子你懂個屁!”蕭圖古大聲道:“那小畜生犯的是國法,丟的是咱契丹人的臉!你娶了個漢人女子,我不怪,你娶了個漢人妓女,這個,別說咱契丹人,就說漢人,你娶一個妓女當老婆,他們願不願意?”
“可是這妓女要是不能娶,她們還怎麼從良啊?”狄奧多拉問道。
“聽漢人說,妓女從良可以,但只能當小妾,不能當老婆!”蕭圖古大聲道:“你不信可以問漢人,他們絕不會讓從良妓女當老婆的!”
狄奧多拉的確不知道漢人這習慣,因爲在五百多年前,她的家鄉也有過一個叫狄奧多拉的女人,同樣是個妓女,最後成爲了皇后,並將這個國家變成了一個不亞於隋王朝的超級大國。她的名字,也是爲了紀念這位偉大的女王。
她發現場面有些僵,就轉移了話題,道:“那薩滿大人,冒昧的問一句,您除了蕭延流這個兒子,現在身邊,還有幾個孩子?”
蕭圖古嘆了口氣,神色黯然,道:“沒有了。老大三年前,老三兩年前,都死在戰場上了。其實跟金剛部族議和,這也算是一個原因。”
狄奧多拉點了點頭,道:“那……那是我失言,請薩滿見諒。可我還要問一句,這兩位勇士,可有後啊?”
“有。”蕭圖古搖了搖頭,道:“但都不成器,以後還得大於越費心照顧。”
狄奧多拉笑了笑,道:“其實我個人認爲,任何人照顧,都不如蕭歡歡姑娘回來好。您是知道的,咱們現在缺乏人才,歡歡姑娘劍術高明,若能教授我軍將士,那將是對契丹大大的好事。”
蕭圖古嘆了口氣,道:“不是老朽潑冷水,只是這丫頭性格古怪,又對老朽有很大的意見。她當初到了金剛部族,對我們可沒有手下留情啊!而且,她如果回來,一定會舊事重提,讓我們給他父母恢復名分,這件事情,全契丹都看着呢!”
蕭曇觀笑了笑,道:“這個好辦,我可以頒佈一道法令,對於從良之妓女,一切生活,皆同常人,不得在言語、生活方面歧視,這不就可以了?”
“這……這怎麼可以?這祖上的規矩,咱不能亂改……”蕭圖古連連擺手,他生怕蕭曇觀爲了自己, 變了規矩,那可真就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
“薩滿多慮了。規矩是人定的,自然由人來改。妓女從良,是好事,我們不應該總看人家的過去。而且三軍易得,一將難求,你放心,歡歡姑娘回來,沒人敢說三道四。”他站起身來,道:“我們連大仇敵蕭嗣先都要爭取過來,更何況是跟您血脈相連的蕭歡歡了?”
蕭圖古猶豫了一陣,忽然給蕭曇觀一躬到地,道:“夷裡堇的胸懷,老身佩服!若無其他事,老身告辭了。”
“嗯,先下去吧。”蕭曇觀又看向狄奧多拉,道:“大於越,白將軍,蕭撒不宛,你們三個,就去分配一下兵源。另外大於越要費心,多籌備軍官學校的事情。”
“至於伊麗琪,先留下,我有事情。”蕭曇觀看了伊麗琪一眼,笑道。
等衆人走後,蕭曇觀從懷中拿出一本薄書,道:“送給你。”
伊麗琪完全不認字,見蕭曇觀送書,雖然不大明白,但絕不敢拒絕,伸出雙手,恭敬的接過了。
蕭曇觀笑道:“這本書叫《百家姓》,是南朝一位先生編寫的,你先得會寫你的名字吧。”
“我從來不寫名字的。”伊麗琪眉頭微蹙,道:“我都是按手印。”
“那你以後總得寫信吧。”蕭曇觀進一步追問道。
“爲什麼要寫信?我朋友都在我身邊,有事情叫一聲就可以嘍。” 伊麗琪聳了聳肩,表示很不理解。
蕭曇觀差點被她嗆死,繼續解釋道:“呃……那你總得接收我的軍令吧,到時候你打開我的信,什麼都不知道,那怎麼辦?”
伊麗琪強忍着笑,答道:“我是你的衛隊長,就在你身邊,你叫一下,我就來了啊?”
“喂,我教你識字,是爲你好啊!你這姑娘怎麼不懂事?”蕭曇觀有些急了,平常孩子聽到讀書,樂的是屁顛屁顛,你這丫頭怎麼這麼擰?
伊麗琪見蕭曇觀生氣,忙謹然肅立,正色道:“夷裡堇,您別生氣。我最近在練射箭,沒時間,您平常不也看到了麼,我天天泡在校場上。”
她見蕭曇觀還要說話,忙補上一句:“您看我練射箭,也是爲了保護您,當時獵騎兵衝進來,我從箭樓上跳下來,凌空放箭,把他們射倒,這真是需要練的。”
“哦,對了,上次大薩滿給了我一塊玉,說這是參透薩滿之道的關鍵,上面有些古怪的線條,估計就是您說的漢字,您幫我看看?”
蕭曇觀接過玉,低頭看時,正面是“取類比象”,反面是“格物致知”,心中暗自冷笑:這八個字,我給你解釋,你也未必能懂啊!可隨後他心中一動,正色道:“這八個字,我認識,但是很高明的學問,你目前參透不了。”
“哦?”伊麗琪大眼一瞪,道:“那有多高明?”
蕭曇觀指了指玉佩,道:“正面的叫‘取類比象’,這四個字出自《黃帝內經》,是一本漢人非常高深的書籍;反面的叫《格物致知》,出自的是《大學》,也是一門很高深的書,你這……不行。”
伊麗琪總感覺蕭曇觀不懷好意,問道:“可您都知道出自哪本書,您就講講唄?”
“哪有那麼容易?”蕭曇觀反問道:“你練射箭,能一步登天麼?你連河都沒見過,能知道海麼?”
伊麗琪有點蒙,心想你這話很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她探問道:“那咋整?”
“咋整?”蕭曇觀瞥了她一眼,把玉佩扔給她,大聲道:“認字,看書!”
伊麗琪知道自己被蕭曇觀繞了進去,雖然認栽,但還有些不服:“可我看書,也不能看你這什麼一百個姓吧!這裡面有什麼累着大象,隔着蜘蛛麼?”
蕭曇觀一拍桌子,大聲道:“當然得看!你說你有那麼多的學問,名字都不會寫,不讓人笑話麼?再說,你見過那個大樹,只長樹枝,不長樹根的?”
“好,好吧!”伊麗琪嘆了口氣,說道:“說吧,一天認幾個?”
“二十個!”蕭曇觀道:“你每天到我這裡一個時辰,認二十個字!”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