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
蘇蔓玖有些慌亂了一瞬,卻在看清那衣角的花色瞬間,又靜了心神。
某地今年剛剛送往京城的金絛暗紋織錦,擺在明面上入了歲貢的,也就只有那些數量。這暗硃色的緞子不多,她不過早晨剛剛見了一件成衣罷了。
“小王氏。”蘇蔓玖半垂着眼,微微的喘息迴應着魏泓章手裡已經有些放肆的動作。
雖說早就想要除了她,現在,只能是加快自己的佈局謀劃了!
蘇蔓玖的眼裡,閃過了一絲冷光。
花清越的馬車已經入了城,他在看清楚城牆上清晰的“京城”兩個字的時候,人有一瞬間地鬆氣。
儘管如此,花清越仍然控制着馬兒的速度,不徐不緩的馳往馬市,自然得彷彿是每日出入城中的千萬客商旅人中的一員那般。
其實最快的處理辦法是將馬和馬車直接賣給馬市的販子。但那樣卻也最容易被人察覺到來源。
馬車慢慢駛入馬市,花清越帶着草帽,垂着頭,任誰也看不清他的樣貌,他卻早已將這馬市之中熙攘擁擠着的各色人等盡收眼底。
衣着華麗,隨從三五者,必然要求馬車來歷清楚,交互手據清楚,不可;衣着襤褸,眼神畏縮期盼者,必然囊中羞澀,若是施恩贈與,必然糾纏不清,惹來衆人注意,也不可。
百般挑剔下,花清越選中了一個身材壯碩,臉龐堅毅的男子,就是他了。
花清越將馬車系好,在一羣牽手轉圈的孩子當中選了個衣着明顯華麗的。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玩物遞予孩子,又吩咐他如此行事。
說完之後,他便從馬車之上抱下已經昏睡過去的蘇陌素,大步走離了馬市。
那壯碩漢子確實是因急事而來京城,又因急事要離去。他原本囊中滿滿,只可惜這一路上已經摺騰乾淨。如今等不到主家銀兩送到,他卻就要離去趕往異地。
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大叔,您要馬車嗎?”
漢子挑了下眉,望向小童:“小兒家有?”
小童點點頭,指向那粗壯的槐樹:“槐樹下的馬車是我叔父所有,叔父見大叔行色匆匆,又恐大叔是囊中羞澀。便讓我領大叔去解馬,叔父不欲出現,是不希望大叔有所負擔。”
漢子十分訝然,想不到自己還能碰上這等好人。雖面對的是個孩子,他還是多問了一句:“你叔父姓甚名誰,我且來日報恩。”
小童搖了搖頭,朗聲答道:“我叔父不要報恩。如今老爺爺病了,叔父只想替老爺爺積福。大叔,您把馬車帶走。叔父說,若您解難了,請再贈予有需要的人。”
聽完小童的話,漢子的心稍安了一些。平白無故的贈予總是引人心憂,但這理由卻讓人有些相信。
家中有人病重,富貴人家想要積福,一輛馬車實在算不了什麼。
漢子低頭望了望面前不足自己腰高的小童,這小童衣裳鑲的是金線邊,頭頂髮髻中明顯是根玉帶,家境想來不差。
一個小兒而已,自己何懼?
漢子闊步走向那馬車,他掀開簾子一看,馬車中果然是軟墊、背靠一應俱全。他再看向那馬匹,馬身壯碩、馬蹄有力,是匹好馬。
漢子解開繮繩,抱拳道:“多謝小兒!某去也!”
說完,他便一躍上馬,將馬車馳出京城。
那漢子縱馬而去後,原地的小童拋了拋手中的新玩具, 一臉好奇之色。他一邊走回衆童之中,一邊自言自語:“那人真是厲害。他不僅知道我是我們學堂背書最厲害的那個,還知道那大叔肯定會收下馬車且立刻離去。真是厲害,厲害!”
花清越在布店換了衣裳,又再在客棧假意轉了個圈,再換了衣裳。幾番動作後,他最終僞裝成一個推着稻草板車的農夫進了巷子。
走到花府後門,他敲了敲門,沉聲道:“我是送柴火的。”
那小廝將門只打開了一條縫隙,他探出頭,十分狐疑地看向那車堆得老高的稻草:“既是柴火,如何全是稻草?”
“這可不是普通的稻草。這可是上等的空心乾草,引火容易且還不起煙霧。小的這是奉府上林管家之命才送來的。”花清越擡起頭看向那後門的小廝。
與其他府邸不同,花清越府上的前門、後門小廝非但不是府中最爲下等的奴僕,反而是十分值得信任之人。前門那個,是和夏草一樣,曾爲花清越貼身侍讀的冬蟲。後門這個,則是林管家的親侄兒。
既是這樣的關係,那後門小廝自然是一眼認出了喬裝打扮後的花清越。
他雖然認出主人,卻並沒有馬上一改常態地把門打開。
小廝十分倨傲地回了一句“我問問林管家”,便將門重新關上了。
花清越繼續埋着頭,真如一個柴夫一般地十分耐心地在花府門外等候。
不一會兒,那後門就重新打開了。
來的只有小廝一個,他將門完全敞開,揮手道:“進來吧。”
花清越應了聲,推着稻草的板車進入花府。小廝不僅沒有幫忙,甚至還側身到了一邊,一副十分嫌棄的模樣。
待板車完全進了花府,小廝纔打了個哈欠,將門懶洋洋地重新關上。
待花府後門完全關上後,裡面全是渾然不同的情景。
林管家早已等在裡面。他見花清越回來,連忙迎上前來,去接自家少爺手中的板車:“少爺,可是又有人在查探舊事了?”
花清越擺擺手,將板車輕輕放下:“我自己來,夫人在裡面。”
他將稻草輕拂開,蘇陌素沉睡的模樣便顯露出來。
花清越攔腰抱起蘇陌素,闊步往主房走去:“讓人準備些吃食熱在竈上,再把知畫那丫頭喚來,去夫人房中伺候着。”
他回頭看一眼林管家:“你且到書房等我,此事還要重新計量一番。”
將蘇陌素送回房中後,花清越帶着一身的風塵,先行到換洗室裡沐浴更衣去了。
而林管家則忙不迭地招呼小廝來做完柴夫的工作:“來,小曲,你去浴室那邊先等着,換上少爺剛纔的衣服後,一會將車送出去。”
叫做小曲的小廝對着林管家行了禮,立刻一路小跑到浴室那邊。花清越的貼身小廝將外衣一送出來,他便立刻結接過再次跑回前院。
“記着,你一會將這板車推到城東的柴運司,柴運司的東門是各路小廝小販的聚集市集,你在那裡混跡一會兒,記得,一定要等到柴運司開市之後,你再悄悄離開,一路注意有沒有人跟蹤,知道嗎?”
“知道了,林管家!”小曲穿上花清越回來時的衣服,將草帽向下一壓,倒是真的讓人分辨不出來,這已經換了個人了。
“好了,讓東子帶你出去,東子...”林管家剛剛張口喊,那個先前給花清越開門的小廝已經連聲應着跑過來。
“來了來了!二叔!我這都過來了,您老人家別喊了!”東嫌棄的掏掏耳朵,林管家作勢就擡起巴掌要拍他,東子一點都不怕,左躲右閃的,嘻嘻哈哈。
“你個臭小子,給少爺辦事兒呢,還這麼跳脫!給我收起性子!”
“少爺放我到外門,不就是要磨我兩年嘛!我又不是不知事,瞧你,老頭子,總這麼古板!”東子抱着小曲的肩膀,“走,東哥我帶你出門!”
“臭小子……”林管家在兩個年輕人身後搖頭嘟囔了一句。“都是少爺慣得!把這臭小子慣成什麼樣子了!”
東子一直和小曲鬧着走到了後門前,兩人才互相歇了手,東子整整自己的衣衫,伸手拉開兩扇門,站在門裡一邊,揚起下巴一努嘴:“喏,工錢都給你了,趕緊走吧。”
“這位小哥,您這工錢...您扣的也太多了!多少再給小的兩個錢吧!小的這可以滿滿一車的上等空心草啊!”小曲車子剛推出門,忽然轉身對着東子來了這麼一出,東子嚇了一跳,等看到小曲在帽檐下擠眉弄眼的神情,這才明白,這是逗他呢!連忙將大門關上,像趕蒼蠅一般揮揮手,一臉防備和鄙視。
“什麼錢!拿了工錢就趕緊走,別在這門口擋着路!別等小爺我攆你!趕緊滾!”說完,再也不給小曲說話的機會,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這傢伙!臨時變卦啊!嚇死我了”東子一臉餘驚未定,笑罵着小曲的臨時發揮:“裝的還挺像,不知道的真以爲我扣他工錢了啊!等你回來的!非得讓你請我吃酒壓壓驚不可!”東子對着門板唸叨了幾句,這才跑一邊去幹自己的活了。
門外的小曲被東子關在門外,對着門板一臉憋笑,好不容易正正表情,將草帽的帽檐拉的更低,這才擡起板車,向着城東而去。
小曲代替花清越喬裝打扮出門的時刻,千里之外的一個豪宅大院中也正如花清越所料,已經有人感應到了萬蠱之蠱的死亡。
噗!
一個青色衣衫,瘦長臉的男人捂住胸口,他嘴角還有未乾的血跡。
“大哥,這是怎麼了?你催動那蠱王了嗎?”瘦長臉男人旁邊是一個小個子男人,他身子矮矮的,光看體形,還易讓人誤會成孩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