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李教授他就這樣死了嗎？
我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已經一動不動，毫無半點生機的李教授，簡直不敢想象這個事實，不敢相信，他就死在自己的面前。
“怎麼會？他不是隻是受了重傷嗎？”
在我的印象裡，他不應該死的，不應該是這樣就死掉的。
殷姜卻重重地嘆了口氣道，“他本來就身受重傷，死只是早晚的事情，你以爲他還真的能夠活着從這裡走出去嗎？你沒看見他身上的這些傷口那麼深，沒看見這地上早已經流了一灘的血漬嗎？我早就看出來，他會死在這裡的，因爲就算他不死在這裡，我也不會讓他平安地走出去！”
殷姜心裡還是恨他，是的，是恨意。
這個時候，人都已經死了，誰對誰錯，昔日的一切恩怨和是非，早已經不重要，也沒有必要再去追究那些過往。
殷姜口口聲聲說他恨李教授，不會讓李教授活着走出這裡，可現在，不用他親自動手，李教授早已經魂歸西天，讓他遭此劫難的，恰恰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的固執，以及他的貪戀 。
如果他不是因爲貪戀，而想要從這個地下王宮裡得到更多的東西和寶貝，那麼他就不會不顧爸爸的反對，也不會不管這惡劣的天氣，堅持還要來這個地下王宮裡探險 ，這是在拿命來作賭注，何況跟着一起來過來的，還有盧廷。
盧廷死了，現在他也死了，這因爲貪婪和固執而來尋秘的兩人，結果都沒能再擁有回去的機會，都死在了這個地下王宮裡，並且死狀，都不怎麼好。
如果他不是因爲貪戀，如果他沒有堅持要過來這邊，如果他是選擇跟隨爸爸他們那個大部隊一起往外遷移到安全的地方，等到地震和這場大雨過去之後，經過周密的安排再來這裡的話，或許也不會有如此不幸的遭遇。
同樣是教授，同樣都是這方面頗有權威的專家，可我的爸爸卻在什麼時候都可以抵擋得住這種誘惑，不受任何來自於外界的迷惑，行得正坐得端，遇到任何事，都可以冷靜淡定，如果李教授有爸爸的淡然和冷靜，今天也不會葬身於此，至於盧廷的死，也是可以避免的。
總之，一下子就失去了這兩個人，我心裡難受得不行，好歹都是兩條活生生的人命，雖然他們不是因我而死，可他們死得太意外，死得也太不值得，我的胸口，像被什麼大石頭一下子堵住了一樣，難受到不行。
殷姜在這個時候，仍然一把將我緊緊地抱在他的懷中，並且用他的大手輕輕地拍着我的後背，不斷地安撫我，“沒事的，沒嚇着你吧！早知道，我就不帶你過來這邊看的！還好他死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的掙扎，並不是很痛苦，只是失血多了點，也許對於他這樣心中有貪戀的人來說，死未必就是一件壞事，換個方向想，有時候未必對他們自己來說，不是一種真正的解脫。你沒有錯，不必太過於自責！”
他大概實在是見不得我的眼淚，也見不得我傷心難過吧，但顯然，他很想好好地安慰我，但他組織語言的能力有限，或者準確地說，他並不知道該如何更好地來安慰一個傷心難過的年輕女孩兒，這會讓他束手無策。
“殷姜，我真害怕！先是盧廷遭遇了不幸，接着又是李教授，他們都遇到了意外，也都在這裡丟了命，所以，我真害怕，下一個遭遇不幸的，不知道會是我們中間的哪一個，無論是你，還是我自己，我都不希望我們倆有人受傷，更加不希望有人會永遠地被留在這兒，殷姜，我太害怕了，要不我們現在就沿原路回去吧，反正我們出來的時候，爸爸只是交待，讓我們倆個人出來找李教授他們，找到他們之後並把他們順利安全地帶回去，可現在，他們兩個人都被永遠地留在了這裡，所以，我們也等於間接地說是已經沒有了任務。”我全身因爲過度的驚懼和害怕，最後抖個不停。
再呆下去，我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麼更爲恐怖的事情，在前面未知的地方在等着我們，有意想不到的各種危險，我以前生活的世界，畢竟是一片太平，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生死別離，更沒有像現在這樣近距離地目睹過這種有熟識的人一個個不得不離開你的死別。
當然，我最害怕的是，其實還是殷姜，他現在的力量還不是很強大，萬一再繼續往前探險下去，再發生什麼危險，或是發現之前像在外面水潭裡見到的水怪或是那隻吃人的鳥，我們又該怎麼辦？殷姜他說過，他的力量每使用一次，身子就會消耗一次，過度重複使用他的力量，最嚴重的後果，就是讓他消失，消失的意思也就是他會魂飛魄散，從此就連一隻鬼魅也再做不成。
如果他魂飛魄散的話，那我再上哪裡去找他？黃泉碧落，恐怕都不行。
殷姜緊皺着眉頭，顯然，他應該是在擔心我，我現在身子哪怕是被他摟在他的懷中，也還是抖個不停，他的體溫，暫時可以溫暖我，可是，卻驅除不了我內
心的驚懼。
“相信我，小彤，我會保護你的，決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像盧廷，以及李教授這樣的慘劇，決不會發生在你的身上！我就算是拼盡了我的全力，也會保護好你！”他鄭重且認真地向我發誓。
可是此時，我哪裡聽得進去，我滿腦子裡想的，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不，我要出去，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回去找爸爸！地震馬上就要來了！地震，你知道嗎？地震一來，甭說這個地下王宮建得再隱秘，也是會出現山崩地裂的，我不想死在這裡，我更不想你也在這裡魂飛魄散，殷姜，我求求你了，好不好，你快帶我一塊兒出去！我和你在一起這麼久，我從來也沒有求過你，這是第一次！你就聽我的，行嗎？”我感覺自己幾乎是在用一種極度害怕和懇求的語氣，在不停地求着殷姜。
“小彤，別怕，你一直這樣，我也會害怕的！”殷姜大抵也是第一次見我這麼害怕，全身抖個不停，怎麼輕聲軟語哄勸，都沒有任何的效果，“你是被嚇倒了！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草率地決定帶你一起過來的，你跟過來的時候，我早就該阻止你的，你若是沒跟來，那麼就不必親眼看見這一幕幕的血腥場景，也不必親眼看着你的同學，你的教授，一個個親自死在你的面前，並且死狀慘不忍睹。”他眼裡有着深深的懊惱和後悔。
可這世上，沒有什麼後悔藥，事情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甚至不該發生的，也已發生。
“我要找我爸爸，我要出去！我要走！”許是腦子裡糊塗了，我嘴裡只能不停地喃喃唸叨着這些。
殷姜輕輕地抱着我，一直抱了很久，他抱了我多久，我就哭了多久，一直哭，不停地哭，好像眼眶裡的淚水，怎麼也哭不完似的，到了最後，聲音都哭得嘶啞了，一邊哭還一邊求着他帶我離開這兒。
他終究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在乎我的，最後牙一咬，見怎麼哄我都沒有用，也擔心我在這裡再繼續呆下去，會出什麼意外，便索性直接抱着我站了起來。
“好，我答應你，答應你現在就帶你出去，這總可以了吧，還有，我親自帶你回去見你爸爸，你不許再哭了，行嗎？你哭了這麼久，哭得我都肝腸寸斷，我都不知道拿你怎麼辦好，哎！”他接着又重重地嘆了口氣，大抵是覺得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很是無奈。
可是，他答應得太晚，我還是心裡難受得不行。
只是，因爲他的應承，我暫時停止了哭鬧，但也許並不是因爲他的話起了作用，說不定是因爲我自己哭累了，哭到再沒力氣繼續哭呢。
我很累，腦子也疼得不行，我便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的探險，就好像一場噩夢一樣，我真希望我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來的時候，這一切都只是不存在的夢，也許盧廷他還活着，也許李教授他也還躲在某個角落裡正因爲自己的新發現而仔細地研究呢。
“如果難受的話，你就先睡會兒，我會抱着你，一直把你安全地帶出去，等找到了你爸爸，我一定叫醒你！”迷迷糊糊之際，殷姜的輕聲細語，慢慢地傳過來。
他終於還是肯帶我出去了嗎？謝天謝地，但是我也祈求，我們出去的這一路上能夠平安順利！
不知道是我的祈禱起了作用，還是因爲是走過一次的原路返回，所以，後來我從殷姜那裡得知，回去的這一趟，真的是很順利。
只是，殷姜他自己也累得不行，這也是我後來從別人嘴裡聽說的。
殷姜帶着已經昏迷過去的我，及時地找到了爸爸，以及考古隊其他的同學同事們，大家跟着轉移的村民們一起都轉移到了外面更安全的地方。
只是，我的身體據說很不爭氣，當時被殷姜抱回去之後，就不爭氣地發起了高燒。
等我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我才知道，爸爸已經在我的牀前，守了一天一夜。
我一醒過來，看見的就是兩張熟悉的臉，一張年輕英俊，只是眉目深沉，眉頭緊鎖，另外一張是略帶了些滄桑印記的老臉。前面一張的，是殷姜的臉，後面一張，則是我親愛的爸爸。
“小彤，你終於肯醒過來了，這回真是嚇死爸爸了！”最先開口的，是我的爸爸。
從來不知道話不多的爸爸，這一回在我剛一醒過來的時候，居然吱吱喳喳，還沒完沒了。
“你要是有個什麼意外，或是再不醒過來，你媽都快要準備收拾行李買飛機票，準備親自飛過來教訓你老爸，她在電話裡得知你發了高燒之後，就一個勁地責怪我沒有好好地照顧好你，放你一個人出去亂跑，要是你媽來了，不光你要遭殃， 只怕你老爺我也得跟着遭殃。”
我想笑，可是不知爲何，居然笑不出來。
我知道，我爸說的一點兒也不誇張，我媽就是這樣，她從來都是把我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但凡我出了一點點的小意外
，我媽都會緊張心疼得不行，小時候就是這樣，長大了還是這樣，這麼多年都沒有變過。我是她生的女兒，所以，我怎麼會不清楚呢。
我想說話，想告訴爸爸，要趕緊打電話給媽媽，叫媽媽不要專程過來，這一來一回的，怕媽媽受累，可是，我張了張嘴，這才發現我的嗓子居然發不出話來。
爸爸見狀，趕緊解釋道，“寶貝女兒，你先不要說話，你現在還需要好好地多休息，現在雖然你退了燒 ，但是身子還很弱，也需要靜養。”
我現在是個病人了，我索性就真的什麼也不去管了。
反正我媽如果要是真的決心要來這兒照顧我們母女，我想，甭說是我，就是我爸，估計也攔不住她，也不能叫她不要過來。
罷了， 索性由着她去吧。
“那個，人家丁教授也在這兒守了你很久，你現在剛醒過來一定餓了吧，爸爸出去想辦法給你弄點兒清粥過來，先讓小丁陪陪你吧。”爸爸和我說了會兒話之後，就很識趣地藉口離開了我暫住的房間。
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我所住的這個房間，一點兒也不像我們平時住的大城市的那種房子，倒像是這附近鄉下的民房，牆壁上還有一些蜘蛛網，再往上看，還可以看得見一些木製的房樑和柱子。
爸爸一走，房間裡便只剩下了我和殷姜兩人。
“渴不渴？想不想喝點兒溫開水？”這是我醒過來之後，殷姜開口和我說的第一句話，雖然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句問話，可是這間話間，滿滿的都是對我的心疼和縱容。
我不能說話，只好向他點點頭。
誰知，他卻接着解釋道，“你嗓子現在還不怎麼能說話，所以要先儘量少說話少發聲，你不知道，我冒着大雨把你抱回來，好不容易找到你爸爸的時候，你爸爸一見你的樣子，當時差點要一巴掌打死我，真兇！平時也沒見他這麼兇過誰， 由此可見，你爸對你，完全是真愛！你真是你爸親生的女兒！”
我撲哧一聲想笑，可是卻不敢怎麼笑出聲來。
什麼時候起，這個生性不言苟笑的傢伙，居然也學會了這麼冷的冷笑話。
可是我想說話，想和他說會兒話，怎麼辦？我連手帶腳地比劃了一陣，他終於算是看明白，最後居然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了一疊紙和一支筆來，將這兩樣東西交到了我的手上。
他跟着耐心地解釋道，“你要是有什麼想說的話，就直接寫在這上面的紙上吧，這樣就不會有任何的妨礙。”
他倒是細心，真是難得，我也沒有拒絕，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和筆，就開始拿着筆在紙上寫起來。
我寫在紙上的第一句話，既不是什麼疑問的句式，而只是一句簡單的感謝。
‘一路抱着我回來，真是辛苦你了！還有我發高燒，也讓你跟着受累了！’
此時，殷姜一掃之前站在我的病牀前的頹廢，這會兒看起來倒是有了些精神。
“不感謝，這些都是我應該要做的，我不抱你，我抱誰呢？何況，我對你也是有愧欠的，如果不是有自己的私心，讓你跟着過去的話，也許你也不會受這麼大的刺激。”
說到這地下王宮，我很快又有了第二個問題。
“那盧廷和李教授的事，我爸爸以及其他的同學是不是都已經知道了？”
我知道，像這種大事情，尤其是不好的事情，是瞞都瞞不住的。
殷姜對着我再次點點頭，這麼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告訴爸爸，對於他的做法，我也能夠理解 。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我已經將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你爸爸，盧廷以及李教授的事，都是意外和不幸，你放心，這和我們沒有多少關係，我已經特別澄清了這一點。”
我又繼續在紙上寫，“那爸爸的反應是什麼？”
我很關心，這件事會不會讓我爸爸也牽連進來，而且會不會影響到現在的考察和挖掘。
“你爸聽了之後，心裡也很難受，很自責，不過，他也表示，會如實把這裡的情況向上面反映上去的。”殷姜現在完全就是對我有問必答。
“那我現在是在哪？”我知道因爲地震和下雨的原因，肯定是要轉移，但是，不知道轉移到哪裡去。
“你放心吧，你現在住的一家農家的廂房，你爸爸和村民們已經移出了村子，今天晚上暫時就會寄居在這裡，外面雨實在是太大，風也大，沒有辦法，一切都要等到明天早上再說。”這惡劣的天氣，真是讓人頭疼！
“這裡應該是安全的吧，要是地震來了的話，這裡會不會也受到波及？”
雖然我身子還很虛弱，可是這並不影響我的思維。
“暫時應該不會，不過，先過了今天晚上再說，連夜趕路的話，也不現實。”殷姜早已經把這裡的情況，差不多給摸了個熟 ，如此才能在我面前對答如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