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
我感覺自己的世界轟然間就崩塌了,失去凌翊,就等於失去了支撐我世界的支柱。彷彿所有的信念和信仰,在同一時間內變爲了虛無。
最愛的人,竟然爲了我放棄悠長的生命。
悲愴的感覺一下涌入我的內心深處,心就好像被生生的撕裂成一瓣一瓣,眼淚從眼眶裡一滴一滴的掉出來。
可我喉嚨被堵住了一樣,哭不出聲音,張嘴就是一口血噴出來。
眼前就是一片的漆黑,耳邊只有那個紙人在血霧當中發出的鬼哭狼嚎,還有一聲鳳凰的低鳴聲。
好像是玉佩在呼喚我離開!
在這個時候,我不可能走……
就算死,我也要和自己的丈夫死在一個地方,我輕輕撫摸了胸前的玉佩,安撫着那隻焦急的鳳凰。
讓它不要費心變化,我是不會離開的。
這難道就是結局嗎?
就是南宮池墨上卦象上說的嗎?
他和成叔都沒了,凌翊也沒了,只有我帶着這塊玉佩,苟延殘喘的活下去。這樣的我,還有活下去的意義嗎?
這樣的活,付出的代價也太慘痛了。
等等……
玉佩!
我好像記得,南宮池墨說過……讓我把玉佩還給他!我當時並不是十分明白南宮池墨的意思,現在腦子裡突然清醒過來。
他的意思,是讓我把胸前這塊鳳凰玉佩,還給凌翊。
“玉佩……玉佩……南宮……你說的玉佩,是這個玉佩嗎?”我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淚水,捧起胸口掛着的那隻玉佩,質問着空氣。
沒人回答我,這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判斷。
也許……
也許我可以掌握破局的關鍵,也許我們都不用死了!
可這玉佩到底有什麼用呢?
它難道蘊含了什麼神力,可以將我和凌翊從危難中解救出來嗎?
不,我這個思路不對,這個玉佩中只有凌翊的一縷魂魄。雖然能在危險的時候幫我,可力量卻比他本體要弱的多。
等等,凌翊的靈魂出現在這塊玉佩裡,那就證明他本身的三魂七魄是不完整的。南宮池墨說關鍵在玉佩,是不是要我把玉佩裡的靈魂還給凌翊。
讓他強大起來?
我不知道這到底成不成,掌心緊緊的握住胸口那枚玉佩。周圍的血霧已經看着像是流動的液體了,根本就找不到凌翊在哪裡。
手中空有這個玉佩,卻不知道要怎麼把玉佩交到凌翊的手中。
周遭唯一的光源,就是我身上那塊正在發亮,和保護我的玉佩。我站在原地四下裡張望,滿眼都是血紅色,看得我腦袋疼。
身體因爲剛纔吐過血,頭有些暈暈的,卻被我繃緊了一根弦,保持在最佳的清醒狀態。我必須保持清醒,保持一定的理智,才能夠想到辦法,利用卦象中的指點破局。
否則,就真的沒希望了。
我放在自己的胸口,喉嚨口又一甜,又有腥甜的液體涌出。
想都沒想,我就把這液體全都嚥下去,我心頭明白我絕不能倒下,現在能把凌翊找到,把他從血霧中帶出去的只有我。
一定有還有什麼辦法,我沒有想到,一定還還有!
手心裡的虛汗愈來愈多,那紙團的笑聲更加的怨毒和放浪,“羋凌翊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蘇芒,你活下去又怎麼樣,你也和我一樣,永遠都沒有丈夫了……”
沒有丈夫了……
我沒有丈夫了,不可能,沒有凌翊。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就跟死了有什麼分別,沒有他在我身邊,我……
我活下去又有什麼意義。
在我的意識裡,凌翊早就成爲了我生命的全部!
笑聲刺破了血霧,劃破了長空,直接就進入了我的耳膜中。
我的身體在不斷地顫抖,那種恨之入骨的恨意,是我平生未有。我從來都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要不是他們母子,凌翊根本不會選擇這樣釜底抽薪的辦法犧牲自己在血霧中,而讓我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閉嘴!我不會成爲沒丈夫的人,而你纔會是!永永遠遠的寡婦,還會失去你的兒子!”我這個詛咒太惡毒了,卻是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喊出來。
北斗玄魚被我從身體裡排斥出來,順手就扔在地上,心頭是一股子強烈的恨意,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的大聲喊出來:“心常安住,無礙解脫;念、定、總持,辯才不斷……心常安住,無礙解脫;念、定、總持,辯才不斷……”
這樣瘋狂的念法,每一個字都反震着我的五臟六腑。
被我一口嚥下去的血液在胃裡頭翻江倒海一樣的行動,嘴角已經溢出了液體。這樣心懷着恨意,抱着一種視死如歸信念去念佛經,那完全和佛家寬恕仁慈的思想相悖。
維摩詰菩薩肯不肯聽我這段佛經,動用佛法來保護我們都是個問題。
我越念越大聲,感覺嗓子都要裂開,心頭更是悲痛欲絕。恨不得立刻就和凌翊去了,那每一個吐字,都是用盡了整個生命去喊。
我心裡想的全都是凌翊!
我不能失去凌翊,我必須立刻找到他,他絕對不會有事的……
如果南宮池墨的卦象沒有出錯,只要我能找到凌翊,大家都會沒事的。我不知道佛經的威力有多大,可是這是我會的唯一的最大的希望。
“凌翊……求求你了……維摩詰菩薩,讓我找到凌翊吧。信女願一生虔誠心佛,永不改變。”這一番話我是發自肺腑說出來了,而且並沒有念出佛經。
只覺得眼睛發乾,似是泣血而下,我的鼻子都嗅到了自己臉上的血腥味。
突然,我周遭的佛光猛然間大亮,將周遭的血霧一概驅散。周圍的深淵和骸骨堆積的空地變得一清二楚。還有很多倒在地上,被濃霧一點點侵蝕着的黑色的影子。
玄燈村徹底毀了,那些住在玄燈村的靈體,也全都被血霧侵蝕了。
不遠處,那隻被揉成球的紙人被佛光照到,一瞬間就受到了佛光的淨化和超度,嘴裡尖叫着,“兒啊……救救……我……啊……”
那一瞬間,紙團沒了,連個渣都沒剩下。
只留下渾身是血的白畫欒在佛光中大汗淋漓,他冷冰的怒視着我,一張清秀的臉變成乾屍一樣的頭顱,眼窩裡的眼球都變得乾癟。
皮膚更是蠟黃蠟黃的,他卻在笑,冷冷的發笑,“你以爲你能找到他……他……嗎?”
“不管……我能不能找到他,你這生生世世都得給我在這裡呆着,哪兒也別想去。”我恨的真是想把這個黃色的乾屍碎屍萬段,卻只是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
他被我這一番話似乎給哽住了,半晌才嘶吼出來,“你們連家人燒我親弟屍身,殺我母親,現在又囚禁我……你還不如殺了我……”
我殺他幹什麼,我只想找凌翊。
白畫欒和連家那些事情,說起來都不干我的事,要不是大家一起被牽扯進來。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一天,我也不會讓我的凌翊爲我這樣犧牲……
他的手就和南宮池墨和成叔一樣,就這樣離開我的掌心!
消失的毫無徵兆。
讓我感覺到一瞬間被全世界拋棄,遺世而獨立。我心裡慌亂,骸骨堆積的空地上,小心的前行,四處尋找着凌翊的下落,“凌翊,相公……相公……求求你讓我找到……好不好,沒了你,我……我會死的……我和寶寶都需要你……”
這血霧只是會讓人與人之間分開,但它要完全吞噬一個人或者靈體,需要時間。我只需要在佛光中尋找,有了這溫和的光芒,我一定能找到我的凌翊。
“小……小丫頭……”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終於聽到一聲微弱的聲音。
地上是一個血一樣的輪廓,他的身子依舊是那般的頎長,卻被血霧腐蝕的全都是血。他一雙滄冷的目光,有些疼惜的卻十分虛弱的看着我,“爲什麼要找我?你一個人好好活着,會有很多人照顧你的……”
“我只要你照顧,臭殭屍,我不要你離開我。我不許你死,你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我的淚本來早就乾透了,現在又潸然淚下,直接跪在他身邊,緊緊的把他全身是血的靈體抱起來,“我不要你爲我而死,你心機夠深的啊!你是要我爲你愧疚到永遠嗎?”
“我……我只想你好好活着……”他少了平日裡的邪異,被鮮血覆蓋的臉上,依舊難掩他清俊的輪廓。
他的手輕輕的撫摸上我的側臉,“既然讓你走了,怎麼還來找我?等一會兒,你身上的佛法耗盡了,我們會一起死在這的。”
“羋凌翊,我剛纔不是說過,你的命是我的。”我冷冷的看着他,牙齒緊緊的咬着脣,將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摘下來,準備交到凌翊手中,“我們都不會死的,南宮池墨卜過卦象,卦象上我們都會逢凶化吉的。”
沒想到,他卻一把抓住了我握着玉佩的手,“別……這樣你會失去保護的……沒有玉佩保護,你知道你會是什麼下場嗎?小丫頭!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