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在一桌酒樓下了馬車。
酒樓寬大的牌匾上書寫着幾個大字——天下第一鮮。
“稱得上京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木槿領着凌向月下了馬車,一邊嘴上介紹道。
她們下馬車的時候有小廝出了門,木槿上前對他低語了幾句,小廝朝凌向月的方向看了看,起先還不放在眼裡的神色立馬變得狗腿起來。
“夫人這邊請,已經給您備好了上好的廂房。”小廝快快的跑來給凌向月引路,大概十六歲,穿着青白的長袍,笑容燦爛,臉上紅光滿面。
凌向月沒理會他眼中的熱情,有些不適應被人這麼恭維着。
這種不適應和不安全感來自於不屬於自己的力量,而是依仗他人的權勢。
從這家酒樓的規模和環境來看,不是有錢就能進來的。
“氣派!”
環顧四周,青竹情不自禁的讚歎了一聲。
從大門進來後,裡面十分的安靜,並不似凌向月想象中那麼喧譁。
而且一樓是花園,沒有大廳,沒有包廂。
進入院中只覺異香撲鼻,奇草仙藤蒼翠,牽藤引蔓,穿石繞檐,累垂在牆上,十分可愛。
中間是一方隙地,幾塊石頭、幾叢竹。
環境高雅而古色古香,不落俗套。
一名夥計帶着她們上了三樓,位置很好,一打開天窗,下面是熙熙攘攘的街道,街道背後是一條河流,上面有拱橋,景色一覽無遺。
這哪裡像是酒樓,反而像是自家別院。
木槿點了佳餚。
凌向月坐在靠窗的位置,迷茫的看着下方流動的百姓。
酒樓上菜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就陸陸續續端了盤子過來。
酒樓管事的出現,標準禮儀的笑着給凌向月噓寒問暖。說了些客套話,木槿讓他下去,連帶服務的一位白淨少年也讓他下去了。
“老闆對我們好恭敬。”青竹在凌府見慣了山珍海味,所以對這些菜餚見怪不怪,她只好奇那老闆難道對每一位客人都這麼恭敬嗎?
木槿垂着眼簾擺好盤子,淡然的說道:“是的。”
凌向月嚐了一口佛跳牆,味道並沒有特殊在什麼地方。
很多菜系還只在皇宮纔有,天下第一鮮卻能做出來而且開酒樓,背景肯定不簡單。
青竹不停的問木槿一些京城的趣聞,凌向月細細的聽着。偶爾也插一兩句話。
眼睛不自覺的就瞟向外面的風景。
凌向月視力極好,又在三樓,拱橋上穿梭的人影都看得清楚。
一隻蓬船靠了岸,下來二男一女,神色嚴謹,表面卻無關大雅的有說有笑。
凌向月突然睜大眼站了起來,手撐在窗邊努力望去......
“小姐,怎麼了?”青竹正在奮鬥一隻叫花雞,見凌向月異狀。忙放下雞脯同向窗外望去。
凌向月擦了擦眼睛,那二男一女上了拱橋,朝相反的方向而去,只留了一個背影。
是她看花了嗎?那個女子怎麼好像是......早已消失的書眉?
“青竹。你看橋上那名穿綠色羅裙的女子,像不像書眉?”凌向月身子朝外又移了些,睜大眼睛頭也不回的問道。
青竹眼神本就不好使,這會哪裡注意什麼綠羅裙的女子。只是她聽到小姐說書眉。
這纔想起當初在雲苑裡那個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腫泡眼丫鬟。
她似乎很缺錢,似乎整天都在睡覺。
這就是書眉在青竹眼中的形象。
木槿沒見過書眉,但卻聽凝霜提起過。
“書眉怎會在京城......”她究竟是什麼人?
她會武功。這點凌向月已經猜到,那日幫她解決了英氏派來誣陷她的醜漢,她對她抱了一點感激,所以在她無故消失後,她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更不會去給顧氏稟告她院裡不見了一名丫鬟。
再說這事也沒人再提。
拱橋上已經不見了他們身影,只陌生的面孔來來往往。
凌向月失望而座,心情平復不下來。
沒想到一直面不改色的木槿突然語出驚人:“那丫鬟是個冒牌貨。”
“你怎麼知道?”凌向月和青竹同時驚呼,怪異的看着無事不通的木槿。
木槿稀疏平常的一笑,彷彿什麼事在她眼中都無關緊要:“聽凝霜說的。”
“凝霜......”凌向月想起蕭奕澈身邊那個穩重的白衣男子。
青竹唏噓:“是他,他如何得知?書眉的事恐怕只有我和小姐知道吧?”
凌向月早私底下對她說了那晚的事,青竹一開始還很後怕,原來書眉真的會武功,搞不好還是奸細。
幸在沒殺了她們主僕倆滅口什麼的,那時候凌向月無人問津,被殺了在雲苑,還真沒人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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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搖了搖頭:“凝霜說大人查過,查到書眉身份的時候......大人猶豫了,所以再沒繼續查,而且世子也知道這事。”
“什......什麼......”凌向月不可思議的看向木槿,本就沒什麼胃口,此番聽了木槿的話,更沒什麼食慾了。
原來他們都知道,而且查過,爲什麼沒繼續追查就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想到那個懶洋洋,樣貌再平凡不過的書眉,凌向月自語道:“沒再繼續查應該不是書眉身份的問題。”
青竹食慾好,一邊有心情品嚐美食,一邊脫口而出:“就那平白無奇的樣子能有什麼驚人的身份,肯定是她背後的主子啦。”
凌向月夾了一筷子龍魚肉給她,笑道:“看來你還有點用處。”
木槿也笑說:“青竹反應很快呢。”
青竹不以爲意。
既然大人知道這件事,並且也查了,那就沒什麼問題了,大抵又是家族或者朝堂上那些事。
無非就是誰派的奸細,混在了她的雲苑中,當初爲何混在雲苑。估計也是看她初來乍到,背後的人隨便安插在她身邊的。
“姑母,他是丞相的長子?”
英氏的宅院中,英柔情不自禁的驚呼了一聲,小嘴微微張開,顯然被英氏說的話震驚到了。
蕭欣玉沒好氣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然你以爲呢?”
四人隨意的坐在廳堂中,蕭欣玉和英柔一邊,英氏和王清榮一邊。
英氏輕輕的抿了一口清茶,眼神瞟向王清榮。
王清榮比英柔更震驚。
因爲她一直記得之前那名引路的下人在見到凌向月的時候稱不認識。
若是嫡長子的妻妾,不管地位如何。下人怎可能不認識?
所以先入爲主的,以爲是哪個偏房的串門。
此刻聽英氏說起,才恍然覺悟,以那般的氣勢,沒有一定權利的話,是不會沉澱出來的。
“姐姐,那他的妻妾......”王清榮失望,遺憾的看了眼情緒不低反漲的英柔一眼。
這個女兒,沒吃過苦頭。活在自己的小世界,總也沒長大,實際單純得緊。
英氏放下碧玉盞,哼了一聲:“你看到的那位。原來是我雲兒的小妾,自從雲兒過世後,便不知使了什麼狐媚法子,進了大公子的房。”
王清榮又是一驚。見英氏思念去世的蕭雲,便沒再多問。
英柔聽了她的話後眼睛賊亮,別的不會。這爬牀的能力,可是她的拿手絕活。
蕭欣玉見她那雀躍的小模樣,便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轉頭責備的看着英氏:“娘,你別誤導小柔,她根本什麼都不懂。”
英氏斥了她一眼,不着痕跡的說道:“娘誤導她什麼了?自己沒那份心思,誰能誤導她?”
王清榮畢竟還是寶貝自己女兒,女兒再不成材,那也是自己的親身骨肉,所以覺着姐姐說話太冷漠了些。
“姐姐,放心吧,嫡長子,我們有自知之明的。”王清榮很失望很難受,尤其是想起英柔這幾日的茶不思飯不想。
往日那些貴公子,雖然比不上世家大族,但在英山那個地方也是人上人,英柔卻看不上,稱說沒那種心動的感覺。
王清榮是過來人,心動不心動的那都是小女孩的情竇初開,等過了那個年紀,便沒那種心思了。
主要的,還是嫁一戶好人家。
如果又能讓女兒心動,又能嫁一戶好人家,兩全其美,這自然再好不過。
二選其一,那肯定也是背景最重要。
英柔想得跟她可不一樣,嬌滴滴的捂着臉,後悔莫及:“那日不知他看見我沒有......真該上前打聲招呼......”
“隔着那麼多人,誰能看見你?”蕭欣玉以看白癡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英柔繼續撒嬌:“娘,我不管,我待會就去找他。”
死皮賴臉也要賴上他。
王清榮恨不得一巴掌將女兒打醒,拍了拍扶手,眉梢帶了薄怒:“胡鬧!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蕭欣玉知道自己這個表妹人單純了些,但問題是她並不“純”,這纔是關鍵地方。
恐怕她爹孃還不知道她已經不完整了,蕭欣玉咳嗽一聲,掩飾性的看了一眼王清榮。
大哥那樣的人,怎可能要個殘花敗柳,說難聽點,開了苞的女人,不管什麼原因,在他們眼中都是殘花敗柳,那麼多絕世美人可以選擇,幹嘛要一個非完璧的?
可在英山那個小地方,沒辦法,再純的人也會被有些敗類帶得糜爛。
況且英柔腦子不好使,大多數時候被一簇貴公子寵着,自以爲飛了天。
“我說,你不要整日想着那檔子事成不?”蕭欣玉伸手,隔着方茶几扯住英柔緋紅的小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