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到了六房,週六爺夫婦很熱情地與他說話。
六房因爲陳湘如的刻意幫襯,現下的日子倒也過得風光,手頭也闊綽了許多。
週六公子取了兩張銀票出來,道:“上回,八弟妹託我幫忙去馬家收賬,好歹是收回來了,這是給她的。”
周八瞧了一眼,沒說二回:“有勞六哥了。”
“好說!我又不是白收賬的,八弟妹可許了一萬五千兩銀子的好處。”
“我道你哪有這般好心,原是湘如許了你好處?”音落,他卻兀自笑了起來。
陳湘如定是明瞭他的所思,單對興國公府的六房寬厚。
周八收好銀票,道:“六叔可聽說過四哥乾的那些混賬事,早前我父親送來的那個小女娃,實是我爹的第一個姨娘生的,那孩子是四哥的種。”
週六奶奶聽到這兒,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這個周八,說話也沒個忌諱,就這樣大咧咧當着所有人說出來。
周八悲憐地笑着:“當年,我親眼看到四哥與還是我爹通房的她私會。之後就留了心,你們別同情我爹,你們六房、四房都被四哥戴了綠帽子。”
週六夫人第一個驚呼:“小八,你可別亂說,我們六房……”
“自不是六嬸你,也是你們這房的侍妾姨娘。”
周八撓了撓頭,“這周家到底是怎了,沒的被個週四都弄得雞飛狗跳,知道他爲什麼想害死湘如麼?那是當年我帶湘如回家給祖父賀壽,我們夫妻撞破了他的好事,他是想殺人滅口。”
周八是頑皮,也貪玩,這會子聽他一說。週六爺、週六公子滿是疑惑,兩個人都是侍妾,第一個想的就是他們哪個姨娘幹了出閣事。
“我原是不想說的。再不說,怕是回頭還會下手對付湘如母子。”
週六爺再也不淡定,這週四就個拈花惹草的主兒,“是誰?是我三個姨娘裡的哪一個?小八,你今兒把話說清楚了。”
自己堂堂一個男人,居然被戴綠帽了。
這感覺想殺人。
周八同情地拍着週六公子的肩。“六哥。你呀!我就不明白了,你不是樣樣都比他強麼,你要節哀順便。”
週六公子的姨娘,就只得一個。
這還是週六奶奶在自己有孕的時候,特意花高價買回來的,這姨娘通些文墨。
他要將周家攪個雞飛狗跳。
週六公子頓時就跳了起來。
週六奶奶更是一臉不可思議:“不會吧……”
週六夫人卻已經堅信不疑:“這種大事,小八能亂說麼?那個賤蹄子我一早就瞧着不對勁,去,把她身邊服侍的丫頭抓來。我不信就問不出來,還有那個孩子……是不是小六的,莫要被人戴了帽子,還給人養孩子。”
這正說話,就聽一個婆子進來,頗有些得意地道:“六夫人、六爺。這回可熱鬧了。今兒一早,門上就有人送來一個女人。還帶着個孩子,你們猜怎的?那女人是金記金老爺的第九房侍妾,早前還有個諢名叫秋娘子,說是這女人、孩子原是四公子的,金家現下把人送還四公子呢。”
周八拍着週六公子的肩,“六哥,你惹不得四哥,就把人和孩子還回去。”他壓低嗓門,道:“你還好些,四房比你還慘,四伯和五哥都被他……”
這是奇恥大辱!
週六公子臉色煞白。
“我原是不想說的,可又覺得這事還是得告訴你們。六叔,你說這四房的事,我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所有人都爲難了。
兩房一起出醜,總比一房人出醜的好。
三姨娘聽說周八來了,也到了六房來,一進來就聽他們在那兒說一些吃不懂的話,不免多問了兩句,身邊的婆子便半遮關掩地說了。
三姨娘忙道:“你可別說,我與二姨娘說,我們女人家說話,也方便些。”一轉身,急匆匆地走了。
一出六房,三姨娘憶起自己沒問是誰不守規矩,又想,罷了,只與二姨娘說了,四房的人自己想法子也好。
三姨娘先哀嘆一番週四公子四處招惹的事,又含沙射影的道:“前些日子,近來下人們都在議論,說不僅是外頭到處拈花惹事草,便是我們府裡也不大清靜,大房、二房、三房和五房是沒事的,唉……便是六房都被抓出一個來。現在的侍妾,不比我們那時候了。”
二姨娘有些莫名,總覺得三姨娘這沒說完,想了半晌,喚了週四爺來問。
週四爺回四房院子後,便有些疑神疑鬼,這一懷疑又再上一番追問,還真有人露出了馬腳。
周八在興國公府放了一把火,任由各房的人去猜疑,自己大搖大擺地去給世子夫人沈氏請安。
因着周八與沈無爭交好,沈氏對周八也不錯。
“大伯母,你們可得小心了,我得到風聲,有人想奪你們的爵位呢。
我要爵位自己去沙場掙一個,可我與你們大房是好的,這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些自以爲也是嫡子的,在皇忌之日誑了大哥去勾\欄,自己跑了,倒去告了大哥。”
數年前,周家大房的大公子剛考中了舉人老爺,正是意氣風發時,誰知道就在太后忌日那天竟跑到勾欄裡宿夜,竟被丁知府抓了個現形。
一直以來,大房的人都不知道是誰下的黑手。
這會子聽周八一說,沈氏立時回過神來:“你說是週四?”
“大伯母不好奇麼,他們原是約好了去郊外騎以的,怎的大哥就喝醉了,還去了那種地方,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爲之,人家可是打得好盤算,二哥體弱多病,不成氣候,要是大哥再犯了錯。二房是庶子不能襲爵,這爵位自然就是三房的。”
wωw ▲тt kǎn ▲C ○ 爲了讓三房的人閉嘴,又打聽丁知府閉嘴。大房可沒少吃暗虧。
“周八,你可有證據。”
“證據?大伯母何不再問問大哥,又或是抓了週四身邊的心腹小廝來逼問,週四做了,就會有遺漏。”
就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一些。
興國公夫人想護自己的嫡親孫兒,那她偏要毀了這週四。
這一次。他要週四成爲周家的公敵。
陳湘如一覺醒來。早已不見周八的影子。
自己又抱了會兒孩子,明顯感覺到孩子近來變化很大,皮膚細膩了。人似乎也長大了一些,聽乳母說,也漸漸能吃了。
周八回到周宅時,已近晌午時分。
“快擺飯,我今兒餓了。”
他一屁股坐到偏廳裡,卻見陳湘如正喝着湯,微微蹙眉:“你一整天都吃這個?”
“坐月子不都這樣吃麼?”
“光是幾口湯。能飽麼。”
“不是一天好幾頓。”陳湘如繼續喝湯,“你要不要喝一碗。”
“我只吃肉,纔不要喝湯。”
湯有什麼,還是吃肉痛快。
又幾日,從京城傳來消息,周八將江寧知府丁志階給彈劾了。彈劾他教唆女兒爲謀妻位陷害嫡妻。又彈劾他教女無方,竟讓丁翠芬做出毒害誥命淑人的事。
這封奏摺。周八寫得很巧妙,先是陳述自己妻兒被害,身爲丈夫卻無能爲力,言辭質樸,沒有半點華麗的詞藻,卻是真情流露。
週三夫人得到消息時,氣得秀眉倒豎。
“這個豎子,他還真彈劾?”
周八言出必行,雖說是氣話,可不就照遞了摺子。
週三爺冷着臉,這些日子接二連三的出岔子,讓他覺得顏面盡失,四房、六房的人都找興國公主持公道,說週四不顧體統,與他們屋裡的侍妾有染。
興國公氣得把週三爺叫過去狠狠地訓罵了一頓。
沒幾日,就有江南巡府到了江寧查辦丁志階,這一查,又牽出丁志階貪墨案,更被巡府拿到了丁知府貪墨賬簿,竟高達數百萬之多,巡府驚愕,當即稟報了朝廷。
康正皇帝勃然大怒,下旨重懲貪官,令欽差前往江南徹查此案,而內務府又派了專人前往江南徹查三大織造府的賬目,這第一個查的是江寧織造。
雖早前是陳相富,後又換作陳相貴,但趙師爺倒是忠心耿耿的,卻不想竟牽出殷大人挪用織造府銀兩一事,雖只得一萬餘兩,卻在此刻案發,內務府當即就將殷大人下了大牢。
蘇州織造府則沒這麼樂觀,早前週六公子前往蘇州逼債,馬大人只得挪借了織造府的銀錢給還上,子債父債,馬慶夫婦不知去了哪兒,跑得沒影,可這債就讓馬大人還了。
這前頭剛還,八月時,內務府與戶部的官員就到了,一查江寧織造府時,馬大人慌神,想法了四處湊錢,甚至還把他最美貌的庶女嫁給了蘇州一個富賈爲妾,官家女嫁富商爲妾,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通常都是富商女嫁入官家爲妾。可這富賈只同意借二萬兩銀子,這無疑是杯水車薪,馬大人還沒來得及填補虧空,朝廷的人就到了。
八月二十二日這天,陳湘如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夫人,蘇州馬家滿門獲罪,下大獄了!”
前身記憶裡,馬家並沒有這事,而馬慶兄弟也沒做生絲生意。
但今生馬家因爲虧空蘇州織造府銀錢獲罪,對於犯下貪墨案的官員,康正皇帝下了明旨,要加罪重懲,絕不輕殆。馬大人與馬庭父子要被斬頭治罪,馬家其他人一律貶爲官奴流放西北肅州苦寒之地。
次日,陳相貴夫婦過來探望,坐在花廳,隔了道牆閒聊起來。
陳相貴道:“大姐,杜老爺昨兒來拜訪我了,想託我走走宮裡的關係,幫他家謀到蘇州織造府郎中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