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湘如道:“待你出嫁時,田莊、店鋪等不會再給,我和三奶奶只給你準備些陪奩、箱籠之物。”
陳湘妮是庶女,到時候就只會以庶女的份額出一份陪奩,那裡面多是綾羅綢緞,又或是頭面首飾,最多也就是二三千兩銀子的東西,許是十幾擡陪奩,也許是二十擡,這些都得看趙珍兒與陳湘如的心意。
“我可以給你出兩個主意:一,先讓柯家兩個小子先讀私塾,過兩三年也就是個能讀書識字的了,你挑個可心的結親。二,把你的嫁妝分一半給柯家,讓他給姨娘養老送蹤。我想他們得了這田地,總不好薄待姨娘。”
讀兩三年,不過是個讀書識字的,卻難以在仕途有所發展。
陳湘妮滿是糾結,嫁柯家小子,她不樂意;分一半嫁妝給他們,她更不樂意。
這些原是她的,憑什麼要給一個外人。
陳湘如道:“你慢慢想,想好了與你姨娘商量。”她與王婆子使了個眼色,王婆子道:“三小姐,你且回淑沁苑。”
陳湘妮領了外頭侍立的桃桃,主僕二人看着一邊的姨奶奶,陳湘妮的眸子裡含了一絲怨恨之意。
爲什麼?
她以爲自己脫離了苦海,便是個能過富貴日子的,可姨奶奶先毀了她與趙家的良緣,現在還要把她許給柯家小子。
她實在看不上柯家小子,既然姨奶奶不幫她,她就自己求助,可陳湘如姐弟也站在姨奶奶那邊。
王婆子道:“姨奶奶,大小姐要與你說話。”
陳湘如又把自己也陳湘妮說的最後那番話地說了:或嫁柯家小子。或分一半嫁妝給柯家人。
姨奶奶面露感激:“謝大小姐做主。”
“你們母女自個商議。”陳湘如頓了片刻,“無論他日你跟三小姐離開陳家大院,還是回了莊子與你孃家侄兒過活,你都要記住,你是陳家大院的人,陳家沒有薄待你,你便要爲我父親守一輩子。”
姨奶奶尷尬苦笑道:“大小姐。婢妾都這把年紀了。又不是喬氏,哪會再嫁人。”想到這事,姨奶奶就覺得臉臊。“婢妾一直都記着自己是老爺的侍妾,生是陳家的鬼,死是陳家的人。”
陳湘如輕聲道:“這是你們母女的事,三爺夫婦不會過問。我也不會插手,只是今兒三小姐鬧到我跟前。我還是要問上一問。”
姨奶奶應了聲“是”。
自此,陳湘妮與姨奶奶之間便有些貌合神離,陳湘妮想全部嫁妝都歸她,而姨奶奶也想把所有東西都給她侄兒。
可。另一方面,陳湘妮着實不甘心嫁給柯家小子爲妻,想到那兩個大字不識。一瞧就是莊稼漢的幾人,就噁心得想吐。
兩個人各有各的主意。陳湘妮一面想着怎樣做才能既不用嫁柯家小子,又能得到自己所有嫁妝。
可姨奶奶則想着如何說服陳湘妮,偏陳湘妮如今大了,主意大了,不願與她多說話,總是處處迴避着。
岳氏聽說後,倒是勸了陳湘妮幾回。“三小姐,你與其家人爲妾,倒不如與人爲妻,雖說柯家小子普通了一些,但成親之後,事事都是你做主,上頭的長輩又是你姨娘,她可是拿你當女兒的,總比去了那些官宦人家做妻妾的強……”
其實更多時候,想通了,不是別人勸的,而是自己真的想通了。
又過了些日子,陳湘妮便真的想通了。
那天,她對姨奶奶道:“你告訴那小子,念不好書,沒個本事,休想我嫁他。”
是說的柯萬三還是柯萬五,連陳湘妮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想着,到時候挑個最機警、能幹的爲夫。
姨奶奶見她應了,連連道:“好!好!這事好說。”
陳湘妮又板着臉道:“不過,我得給我外婆家五十畝田。”
她親外婆家的日子也過得艱辛,她雖是外孫女,倒也得關照一二。
姨奶奶也應了,“你給他們五十畝,那我便在那處四百多畝的田莊上劃五十畝就是,就給柯家人也劃五十畝安家,你瞧如何?”
陳湘妮有些氣急。
姨奶奶笑道:“三小姐與我到底有母女情分,你厚道,我也不會薄待你。”
心裡卻想着:當年要不是我挑你,以你親爹、後孃待你的樣子指不定吃多少苦頭呢,這些日子倒給我臉色瞧。
姨奶奶也有些心寒,在未找到孃家兄長、侄兒前,她可是真心拿陳湘妮當女兒的,沒想陳湘妮竟因這些事與她鬧騰。
但好歹陳湘妮是自己想明白了。
翻年後,陳湘妮就把她外婆一家遷到了那處四百多畝的田莊上,又着人劃了五十畝田地給外婆一家耕作,高興得她外婆好些日子睡不着。
姨奶奶見陳湘妮如此,也給自家兄弟、侄兒劃了田地耕作上。
柯家人聽說姨奶奶被賣後如今富貴了,也拖家帶口的到了江寧府來投奔。
姨奶奶的孃家大哥早年病死了,卻留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大嫂,雖說兩個兒子都成家了,遇上這種好事哪有不來的,也跟着過來了。
柯家來的人多了,姨奶奶說話硬氣了,可陳湘妮卻氣得不成,直埋怨姨奶奶太顧孃家,他們往後的日子還過不過?
這日夜裡,陳湘如睡得正香。
迷糊之間,聽到值夜的丫頭道:“將軍,你怎回來了?”
聽到這一聲“將軍”,她突地驚醒過來。
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夫人和少爺呢?”
“都歇下了。”
陳湘如翻身起來,扱上繡鞋就往外走,剛走到偏廳,被一個魁梧的身影一把攬在懷裡,熟悉的氣息頓時充斥在周圍。他壓低嗓門:“吵醒你了?”
“可用過飯了?”
入眼處,是那一張硬朗而英俊的面容,眸光相對,他的眸子裡有些柔軟,低頭親吻她的額頭:“你怕冷,回榻上歇着。”
陳湘如道:“你還沒吃呢,我讓小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王婆子得了消息。整衣到了偏廳。道:“將軍想吃什麼,老奴下廚做。”
“就做兩碗陽春麪,秦衝去碧柳苑了。”
陳湘如回了榻上。自己抱了個湯婆子,又給了他一個,笑道:“還以爲你得過幾日纔回來呢。”
“還有幾日就過年節了,我總得回來陪你和孩子過節。”
“軍中能走得開?”
主帥是三皇子。現在被圈禁皇陵。
而身爲副帥的他,怎可以離開。
陳湘如暖聲道:“莫要誤了軍中事務。我和景兒都好好的呢,景兒又長胖了,早前以爲是啞巴,現在一逗他就咦咦呀呀的說。越發能吃了。前些天,奶孃吃差了些,奶水不夠。現在給奶孃一天吃五頓,這奶水纔跟上了。”
周八含着笑。吃了王婆子送來的一大碗麪,又洗了臉、足,這才上了二進榻。
鋪面蓋地的吻,熾烈得像三夏的烈陽。
雨膩雲香,氤氳調暢,從此二五有,妙合而凝。
面對着她,他不知靨足地纏綿,盡興之後,她枕在他的臂彎,再一凝視,只覺她便是世間的絕\色。
周八近乎呢喃自語,神色裡卻掠過一絲憂傷,“週五爺在押解回京的途中自盡了。”
陳湘如猛一擡眼,定定的看着他,用手抱緊了他。
興國公府的事,成也週五爺,敗也週五爺,那些密函是從雁城周宅裡找到的,皇帝派去辦差的官員,一入周宅就尋到了那個密室,從裡面帶出了兩箱子的珍奇異寶,又有兩盒子的書信,就算周八臨走的時候帶走了一些,可那裡的幾封,足可以治週五爺的罪。
在回京的途中,週五爺聽說三皇子被貶庶人、周淑妃在冷宮懸樑自盡的事後知周家大勢已去,趁押解之人不備咬舌自盡。
但因是朝廷欽犯,刑部的人帶回了週五爺的屍體。
“湘如,興國公善於謀劃,在三皇子還未成年時,他便已經打算好了,文有周二爺,武有周五爺,這才把週五爺送到邊城從軍,論武,週五爺確實是他幾個兒子的姣姣者。可在邊城,上有韓德儀、我爹,又有劉將軍等人,爲了奪得兵權,又不被生疑,週五爺與啓丹蕭頂天合作,把邊城的佈防圖一次又一次地賣給敵國。
如若不是韓德儀負重傷,我爹又失了一條腿,周家人一定會置他們於死地。
說起來,大哥、二哥,還有邊城數十萬的百姓、近二十萬的將士,全都是被他們害死的。”
若沒有周家的通敵賣國,北方邊城不會一次又一次打敗陣,人家知曉大周的佈防圖,可大周對啓丹人的情況卻了曉甚少。
陳湘如蹭了蹭,溫柔地吻着他的臉頰,“夫君,一切都過去了。”
她有他,就如他還有她,他們今生會攜子之手,白首到老。“死者亦去,我們活着的人還得堅強地活下去。”
“湘如,只是爲了尋出真相,我們的代價太大了,大哥、二哥都回不來了,還有那麼死去的將士……”周八悠悠輕嘆着。
“所以我們活着的人,更得好好地活着,爲死去的那些人,也爲我們自己。”陳湘如很少這樣主動親吻着,直吻得他有些控抑不住,她方纔停了下來,定定地看着他剛毅的臉龐,“周八,我想救周玉莉。”
周家對她都不算好,唯獨有善意的一個算是周家六房了。
陳湘如只想盡一份力,再則周玉莉與她交往多了,有幾分感情,實在不忍心周玉莉的一生都被毀了。
他微微蹙眉,“我回江南時,曾與刑部的人打聽,此次通敵案,年滿十歲的男子一律殺頭,十歲以下的貶爲內侍太監;周家女子,年滿十三歲者貶爲官妓,十三歲以下者貶爲官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