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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冉冉,一室靜謐。
燒得滾熱的炕上阿九泛着沐浴後清香的身體陷入錦羅綢緞的被褥之中,偶爾露出的泛微粉的肌膚摩擦舒服柔軟的錦緞,宛若白玉的玉足五根漂亮的腳趾緊扣,半乾不幹瀑布般青絲隨意散開來,**道:“好舒服。”
帝都要比江南冷,然在燃起火龍的屋裡,宛若初夏,着實讓人舒服極了。
翡翠雕刻成的寶塔香爐飄出淡淡的花香,同尋常的香爐燃燒的香片不同,這股花香泛潮溼,讓整間屋子不會因燥熱而顯得乾燥。
阿九迷濛的眸子盯着香爐好半晌,“真會享受!加溼器?”
她慢慢收攏略散開的衣衫,撐起身子環顧睡房四周的擺設,無論是紫檀木山水屏風,還是汝窯描金花瓶,或是多寶格,亦或是腳凳,小椅真真是件件精緻,一派大富大貴人家的奢靡景象。
姜氏領着阿九直接住進莫家女主人才能居住的正院——九和居。
周姨娘先指派四名俏麗婢女侍奉阿九,說過一陣再給她添滿,和二小姐同等級,阿九的二姐姐光有大丫頭就四個,二等婢女八人,小丫頭端看主子需要了,另外還有包括奶孃在內的四位老媽子。
阿九萬沒想到京城莫宅如此豪闊。
莫冠傑有多少俸祿和額外的收入,阿九是知道的。
光憑莫冠傑每月給京城送的俸祿銀子根本供養不起莫宅如此奢靡的生活。
那麼最有可能……一是被莫冠傑留在京城,照料莫昕嵐兄妹且看管莫宅的周姨娘擅長經營,二就是利用周氏嫁妝出息。
當日姜氏進門前,雖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把周氏的嫁妝交代得很清楚,嫁妝裡的店鋪田莊也都交給周氏孃家兄弟看管,然而莫昕怡兄妹畢竟是周氏的骨血,輔國公家底富足,想來嫁妝的出息都成了供養莫宅的消耗,畢竟京城莫宅的主人都有輔國公的血脈。
周姨娘是輔國公的庶女,所生的八小姐莫昕卿同樣是輔國公的外孫女。
她們享受得起,阿九和姜氏若也堂而皇之的享受,不知將來會不會被人說嘴謀奪嫡妻的嫁妝?
繼妻本就是最難做的。
阿九臉上再也看不到任何讚歎了,再看向奢靡的擺設佈置跟看毀人名聲的骷髏差不多。
初冬雖不容易大動土木,但擺設還是可以移動操持起來。她在江南的家雖然不如眼前四分之一奢華,可住得安心,乾淨,也很舒適。
“九和居,爹這名起得好。”
九爲極限,正應萬事和爲貴這句,又因放在家裡,也看作莫冠傑希望家和萬事興。
只是不知周姨娘想戰還是俯首聽命!
她看不出總顯得置身事外,又疏遠的莫昕嵐有挑起事端的心思,阿九在看人上天生敏銳。
阿九翻開隨身攜帶的包袱,找出一本厚厚的大部頭,趴在炕上翻看起來,“文官犯公罪……凡內外大小軍民衙門官吏犯公罪該笞者官收贖吏每季類決不必附過杖罪以上明立文案每年一考紀錄罪名九年一次通考所次數重輕以憑黜陟……”
“文官犯私罪……”
“阿九?”
姜氏來到她身側,摸了摸她的頭髮,看清楚她手中拿得書卷,無奈的說道:“又在翻律法?”
以前阿九大看書多,沒見她對刑律特別有興致,自從上京後,律法時刻不離她手。
見阿九捧着律法發愣,姜氏直接從她手中奪去書卷,扯開被子蓋在她身上,“別看了,趕緊睡。”
“量刑寬泛,律法不嚴,到處……到處是漏洞,若我來做……便是犯了重罪的人我都能讓他清清白白的走出衙門。”
“啪。”
阿九的小屁股捱了姜氏一巴掌,這巴掌也把阿九打醒了,“娘,您怎能打我?!”
“這本律法是開山王撰寫的,堪稱古往今來第一法典。”姜氏指了指律法上的人名,“你一個尚未及笄的閨秀就敢口出狂言?你身在京城,說話得慎重。以前你不是最爲崇拜開山王和鎮國公長公主?”
“我敬佩他們的功勳,可不意味着對開山王編寫律法的漏洞也一併崇拜啊。”
阿九眸子閃過幾分執着,“我真的可以做到,如果父親被定罪,我也有法子讓他平安出來。”
“阿九,律法之上有帝王。”
“……”
阿九沒了聲音,白嫩的手指屈起,隨後一頭栽進鬆軟的被褥裡,拱了拱小身體,悶悶的說道:“娘說得是,就算我能找到漏洞,皇上說殺,陸閻王就會奉旨殺人。”
姜氏將悶着臉龐似小烏龜的女兒‘反轉’過來,阿九小臉被憋得微紅,固執的強調,“可是……西秦至高法典——律法不應該這樣。”
“哦?那你說該是什麼樣?”姜氏側躺在阿九身邊,爲母的慈愛在她往日清冷鎮定的眸子中暈染開,阿九就是她的一切,“同娘說說?”
“律法至高無上。”
“好了,阿九別再做夢了,你說得狀況根本不可能出現。”
“如果世上再沒皇帝就能做得到……”
“你說什麼?”
姜氏並沒聽清阿九的嘟囔,阿九順着母親的手臂把自己的身體擠到她懷裡,“娘,方纔周姨娘把家裡的賬冊等物給你,您怎麼不接下呢?”
“娘身邊沒人,就是做了掌家夫人又能怎樣?她在府上經營十年,我不便貿然插手,何況你爹現在還在詔獄裡,家裡最重要得是一團和氣,勁兒往一塊用。她就算還掌管中饋,只要我在京城,我就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夫人,外人只會請我,而不會給一個妾下帖子。”
姜氏把自己的打算細細說給阿九聽,“等你爹的案子有了結果,我自然不會再讓她。”
“家裡和睦,妻妾和諧,兄弟姐妹友愛,雖不會讓爹立刻從詔獄出來,但好過被壞人挑撥,受御史彈劾。”阿九點頭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連家裡都弄得烏煙瘴氣得人,是做不得重臣的。”
就算裝,也要在此時粉飾太平。
姜氏笑道:“我的確不願意同周姨娘爭,便是勝了,又怎樣?白白耗費了心血和大好年華,還不如……”
“娘是在意爹的。”阿九眨了眨眼兒,怎麼有種不妙的感覺?
她認同母親略顯無情的話語,炙熱的愛戀太傷人……被情所傷,會很痛苦。
阿九有幾分喘不過氣,眼底藏着一絲隱痛:“再堅強,強悍的女人也有柔軟之處。”
“娘不強,娘只是曉得何時該捨棄,全心投入本就是註定賠本的買賣,還不如早早抽身,再尋他路。”姜氏摟住女兒保證道:“這世上娘唯一丟不下的人就是阿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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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您照顧我和哥哥十年,一直對我們很好,誰親誰近,我和哥哥分得清楚。就算不提你撫養我們的恩情,你也是我孃的妹妹,我的親姨母。”
莫昕嵐把茶盞放到周姨娘手中,“這次父親回來,便不會再離京城了。”
“希望如此。”周姨娘泛起幾許喜悅,問道:“夫人說得話,可信?”
“父親一生清廉,操守極好,皇上把爹弄回京,不是審他的罪,而是……漢王謀逆案最重要的證人……把父親當作恩師看,天下只有父親能讓他說出漢王謀反的罪證。這話我同外公提過了,外公應該會同漢王撇清關係。”
“這麼說老爺不僅沒罪,反而有大功?嵐兒從哪裡得到的消息?”
“上次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安時,偶爾聽宮裡人說起的。”莫昕嵐垂下眼瞼,淡淡的說道,“因消息也不準,我不敢亂說,不過今兒在外公府上,聽安國公說起漢王的案子,我才確定皇上的用心,只是我沒想到安國公世子……同父親師徒之名。”
周姨娘聽後很爲莫昕嵐高興,最近一年莫昕嵐成了皇后娘娘最常召見的閨秀,名聲顯赫。
“你父親才學過人,被世子爺看重不奇怪,當年……他高中後跨馬遊街時,不少人向他投擲木桃等物兒,也頗得當時權貴的看重,輔國公府的家將可是拼着性命才把你父親從皇榜旁捉回府上去的。”
莫昕嵐輕聲說:“父親娶了母親反倒聚少離多,也因同外公結親館選失利,取得再高的成就終生入閣無望,外放出京,又因爲受外公政敵打壓,只能去西北做個縣丞……父親的前程因輔國公府耽誤了。”
“姨娘。”莫昕怡突然擡頭,深沉的眸子看得周姨娘心有點慌,“父親希望家裡以和爲貴,您明白嗎?”
周姨娘笑道:“我只守着你們兄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