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出行的馬車一早準備妥當。
昨夜,大夫爲莫昕嵐處理了崴傷,原本就不怎麼重,經過一晚上的歇息,莫昕嵐走路已經開不出曾經崴過腳了。
不過,她還是被莫昕卿攙扶着,兩姐妹生得花容月貌,姿容不凡,站在一起宛若一對世間難尋的姐妹花,莫昕嵐眉宇間的憂鬱倔強,好似一株寒梅,莫昕卿宛若清水芙蓉,清理絕俗。
見姜氏和阿九走過來,莫昕嵐主動說道,“我昨日已經給外祖父去消息了,說明當日的狀況,外祖父和舅舅們對母親只有感激……”
阿九笑盈盈的看着莫昕嵐。
莫昕嵐準備好的說辭無法出口,自己的心思完全被阿九看破了。
“三哥也到了。”
“嗯。”
莫雋詠站在不遠處,青色的儒衫難以掩蓋他一夜未眠的倦怠,同莫冠傑一般,他對眼前嫡親妹妹同繼母之間的爭鋒相對很厭煩,苦思一宿他也沒想明白昨日自己到底哪裡讓父親失望,甚至要斷了自己的仕途科舉之路。
“娘,我想騎馬。”
阿九向姜氏說道,快步走到牽出來的駿馬面前,“三哥,一會我們比試一番可好?”
“嗯。”莫雋詠即便喜歡同阿九相處,也要顧及莫昕嵐,“父親昨日說得話,還望九妹妹指點一二。”
“共同切磋,共同進步嘛。”阿九向莫雋詠擠了擠眼睛。
姜氏瞧出阿九心情很好,同往日沒區別。稍稍安心了一點,今早他她竟然看到阿九哭溼了枕頭,姜氏不知阿九所言的夢會困擾她多久。只希望阿九不要受怪夢的影響。
一直在後宅靜養的老太太被南宮月扶着出門來,“你非要把嵐姐兒送走不成?”
“祖母。”莫昕卿搶先道:“母親是爲二姐姐好。”
“你們一個兩個都幫着她說話!”
老太太比前些日子顯得消瘦了一圈,精神倒是極好的,眸子很亮,“也罷,只要你們高興,我一個指望着兒孫孝順的老婆子又有什麼好爭的?嵐丫頭。若受了委屈,記得給我送個信,便是拼了我這條老命。我也會把你接回來的。”
“您說得彷彿二姐姐要去地獄火海似的。”
阿九拍了拍駿馬的頭,回眸淺笑,“念慈庵的靜閒師太極爲有名,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父親的拜帖都不一定能請動靜閒師太。這幾日祖母經常同得道高僧探討佛經,想來祖母也有所困的事情,不如祖母也一起去山上念慈庵可好?同靜閒師太談談,許是祖母能放下執念呢。您請來的高僧遠不如靜閒師太佛法精深。”
把老太太搬到山上去,府裡還有誰是姜氏的對手?
老太太連連擺手,“我可爬不動山,腿腳也不利索不如留在府上,靜閒師太即使名聲顯赫。我又沒聽過她講經,不一定適合我。”
“月姐兒。扶我回去!”
“是,外祖母。”
南宮月歉意的向姜氏笑笑,扶着老太太很快的離開。
彷彿再晚走一會,阿九就有可能逼着老太太上山去寺廟一般,老太太走得飛快,南宮月都跟不上。
阿九望着老太太離去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稍一試探,老太太便縮起來,一定有隱秘的事兒,盼着蕭華早些安排……
“九妹妹。”
莫昕卿擔憂的問道,“你去見靜閒師太,和珍公主可曉得?離着比試的日子不遠了。曲目的進展如何?”
“我已經把曲目交給和珍公主,八姐姐不必擔心。”
“和珍公主滿意就好,我盼着九妹妹揚名京城。”
莫昕卿和婉的一笑,退回莫昕嵐身後。
有她在莫昕嵐身邊出‘出謀劃策’,莫昕嵐比往常更危險,阿九動了動嘴脣,有些人想要找死,就是攔也攔不住,別牽連到爹爹就好。
自詡不會被人欺騙的二姐姐,許是哪一日就得倒在莫昕卿手上。
阿九此時說得再多,有疑心的莫昕嵐也聽不進去。
莫冠傑身穿官袍從府門外進來,剛上完早朝,他沒來得及去衙門,匆匆忙忙的趕回來,叮囑莫雋詠保護姜氏和妹妹們。
他對姜氏欲言又止,昨夜姜氏根本就沒讓他回屋,他自己一人在書房裡想了許多,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在兒女們面前,他端着一家之主的架子,拱手謝過姜氏:“有勞夫人了。”
“爹,您別擔心了。”
阿九笑盈盈的說道:“二姐姐方纔說,輔國公他們不會來尋爹爹的不是,二姐姐親自給輔國公送信呢,就算娘不在府上,您也不必再爲輔國公的責難爲難。”
莫昕嵐臉一下子羞得通紅,吶吶的說不出話。
“您看,二姐姐多爲您着想?多識大體?”阿九笑容比朝陽更燦爛,莫冠傑只覺得心底陣陣發冷,不是爲阿九,而是爲莫昕嵐的算計。
“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莫冠傑按了按額頭,“嵐姐兒,你是我的女兒,虧了外人,我也不會虧待你,姐妹間親親熱熱不好嗎?夫人對你……“
“老爺。”姜氏淡笑着阻止,“嵐丫頭心事重,又倔強,還是得她信任的人開解她爲好。聽說周姨娘住在莊子上,對老爺一直念念不忘,對嵐姐兒和詠哥兒也很關心,要不您把她接回來吧。“
說不管莫昕嵐的事情,姜氏便不會再插手。
別怪她心狠,莫昕嵐是好是壞,都同她沒關係,她的慈母心腸全給了阿九。
莫冠傑眸子暗淡幾分,擺手道:“她和我已經沒了關係,夫人以後這話休提。”
莫昕卿身體微微一震,低垂着腦袋,眼瞼卻慢慢的撩起,姜夫人一如既往和婉寧靜,沉穩老練,看不出她是無意的,還是知曉莫昕卿下一步的安排!
姜灼華,真真是一個無法讓人輕易打倒的人!
阿九輕嘆:“娘,您真厲害。”
就算父母拌嘴,爲安國公的事情起了猜忌,母親也不會給任何人包括周姨娘趁虛而入的機會。
主動提起周姨娘來,也絕了莫冠傑再見周姨娘時候的好感。
莫冠傑最重承諾,放妾後還同周姨娘碰面的話,他豈不是成了自己最鄙視的言而無信的人?
就算莫昕卿安排他們意外相遇,周姨娘再表現得對莫冠傑情深義重,離不開莫冠傑,莫冠傑也只會遠遠的避開。
姜氏給了阿九一個你還有得學的眼色,“走吧。”
莫昕嵐,莫昕卿同姜氏乘坐馬車,阿九和莫雋詠騎馬相隨,後面的馬車坐着墨香等一衆奴僕。
莫家根基不深,也沒名門貴胄那麼多講究,一般姜氏和阿九她們出門只帶着兩名貼身丫鬟,當然帝都的治安一直不錯,很少不長眼的無賴或是紈絝子弟欺負官家小姐。
莫家幾位小姐在京城要名聲有名聲,要才學有才學,容貌長相已經廣爲流傳,輕易不會發生意外。
出了帝都後,一行人的行進速度明顯快了不少。
“三哥。”
阿九催促駿馬來到莫雋詠身邊,問道:“還是想不通?”
馬車簾子悄悄撩起一角,莫昕嵐聽得仔細,也對阿九存有戒心,八妹妹也說過一旦哥哥被阿九拽過去,自己在莫家真真是孤立無援了,阿九同哥哥並非一母同胞,爲了好處阿九沒準會犧牲三哥。
以後……莫昕嵐悄悄看了看閉着眼睛沉思的姜氏,萬一她再生個兒子出來,哥哥會更危險吧。
莫昕嵐記得姜氏並沒喝下絕育湯!那一次外祖父的設計失敗了。
莫雋詠倦怠的搖頭,“九妹妹,我到底錯在何處?難道不該保護二妹妹嗎?”
“骨血親情本就是最難割捨的,三哥同二姐姐兄妹情深,爹其實挺高興,證明三哥是一個善良,有良心的好兄長。”阿九抖了抖繮繩,“但是……三哥明知道我娘是爲二姐姐好,卻因爲二姐姐幾句話而沒能堅持,反而站在貽誤二姐姐的錯誤上去,去支持錯誤,雖只是小事,談不上助紂爲虐,可人一生中能攤上幾次大事?由小見大,爹怕三哥以後在朝政上也因爲外部,或是親人給您的壓力而無法堅持正確。”
“……原來如此。”莫雋詠拍了拍腦袋。
“只要是對的,就要堅持,不僅小事如此,大事上更要如此,爲官上更需要有堅持。”
阿九緩緩的說道:“如果三哥哥不懂得對錯,父親可以教導你,可堅持事關人的韌勁,這一點爹教不了三哥。”
“多謝九妹妹。”
“都是兄妹,我便是生氣,也不能不管三哥。堅持正確的嘛,要以身作則!”
開導指點莫雋詠是正確的,便是阿九不喜歡二姐姐,她依然會做,至於莫雋詠是否能聽見去,那就是莫雋詠自己的事了。
她問心無愧!
莫昕嵐放下車簾,揉了揉額頭,喃嚀一句,“九妹妹。”
姜氏嘴角微微勾起。
皇宮中,神武帝大笑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凌風俊秀出衆,爲帝國英傑,若沒閨秀喜歡他,朕才覺得奇怪。安國公上的意外,昭華同朕說過,太子妃……”
“兒媳在。”
“朕也疼孫女。”神武帝淡淡說道:“太子妃捨不得閨女的話,這門婚事不做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