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青衣異客

凌晨,天色將明。漫空長風將昔國明紫色的軍旗吹得獵獵作響。大軍主營之前,早有兩隊士兵守護在一輛青色飾白蛟紋馬車旁,整裝待發。軍中報曉的刁斗聲悠悠傳來,一個身披白裘的碧衣女子趁着晨光往主營而來,一路上站崗的士兵見到她,皆是十分尊敬,先後執戈行禮。

那碧衣女子正是離司。十年前,她隨且蘭離開王城,回到昔國,後來在昔王蘇陵的主持下,嫁與右衛將軍靳無餘爲妻。她因醫術高明,常常伴隨丈夫征戰南北,救死扶傷,光陰荏苒,屈指一數,也已經過了數年時間。

自楚國、宣國相繼覆亡之後,現在的昔國在蘇陵與且蘭的執掌之下,已非曾經的勢微小國。當初且蘭應白姝兒之約前去王域,自她口中得知子昊心有所屬,遂昭告天下,自廢王后之位,重新以九夷女王的身份面對世人。這些年來,她與蘇陵同舟共濟,苦心經營,將王族、九夷、昔國、昭國等昔日分散的領土合而爲一,與穆國、北域三足鼎立,成爲統領一方的諸侯大國。他們兩人本便性情相投,如此朝夕相處,情意漸生,幾經波折,終於結成連理,如今隨着時光流逝,感情愈深,始終恩愛諧美,相敬如賓。

晨風襲來,已帶着風雪的寒意。蘇陵在車邊站下腳步,有些擔心地看着且蘭,囑咐道:“你此次懷這孩子甚是辛苦,可不比生韻兒時那麼輕鬆,眼見沒多久便要足月了,我又不能陪你一起去,路上千萬小心。”

且蘭微笑道:“時間還早呢,何況有離司陪着,不會有事的。你且放心我,這次鬼師來得兇猛,你專心與穆王應付他們,我和韻兒會替你祭拜,很快便也回來了。”

寬鬆的狐裘之下,隱約能見她小腹微微隆起,顯然已是有了數月身孕。她與蘇陵成親之後育有一女,年方七歲,取名蘇韻,便是方纔那跟離司說話的紫衣女孩,眼下懷着的正是兩人第二個孩子,算來再有兩三個月便將出世。

自從東帝故世之後,每年深冬時分,蘇陵與且蘭、離司都會親自到王域祭拜,十年以來從未間斷。但今年且蘭有孕,怕到那時剛好臨產,無法成行,遂決定提早前去。本來若無要事,蘇陵必定與她同行,但此時恰逢鬼師大舉進攻驚雲山,他需得坐鎮軍中,分身乏術,這即將到來的一場大戰,恐怕數月方能終結,無奈之下,只得令她們自行前往。

眼見天放亮,昔國大軍傳令拔營,且蘭與離司亦帶了韻兒登車,復由青冥、鸞瑛兩名女將貼身護衛,啓程而去。王域大地在被九轉玲瓏陣摧毀之後,十年時間休養生息,原本荒蕪的大地已經有了不少村莊城鎮。近年來鬼師橫行北域,邊境百姓紛紛向南遷居,越發令這裡多了不少人氣,在昔王精心治理之下,曾經的帝王之都正慢慢恢復着生機。

且蘭等人與大軍背道而馳,一路南行。鬼師此次進攻驚雲山,雖然來勢洶洶,但尚未越過穆國、昔國兩方聯手封鎖,所以以原來的息川城爲界,王域以南尚是安全,路上倒也順利。

如此曉行夜宿,當晚在一處村莊歇息,算來明天再走一日,便也能夠到達帝都。這小村建成不久,住戶不多,衆人借宿在一家農戶,且蘭與離司共住一室,入夜之後點起燈火。韻兒在車上玩鬧一日,早已睡眼朦朧,吃過飯後,便趴在母親身邊睡着。

離司披着外衣坐在燈下看書。且蘭一日車馬勞頓,身子頗覺睏倦,只是一時半會卻也睡不着,倚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出神。這些年來,她始終沒有將在桃林中安放九轉靈石的事告訴任何人,但在內心深處,卻總是盼望能夠出現奇蹟,子昊真的能如白姝兒所言,終有一日重回人世。時間一年一年過去,希望一次一次落空,她知道他或許再也不會回來,只是有些事已經養成習慣,每年冬天不走這一趟,心中總覺牽掛。

外面夜深人靜,村莊和平安寧,月色幽幽,灑照峰巒,令白日裡嶙峋崎嶇的山地顯得格外柔和。眼見夜深,且蘭與離司亦熄了燈火睡下,隱約到了三更,忽然聽到外面響起一聲淒厲的嚎叫。且蘭睡得本淺,一驚睜開眼睛,離司卻早已從牀上起身,低聲道:“什麼聲音?”

“好像是山裡野獸。”且蘭側耳傾聽,蹙眉道:“你聽。”

就這片刻時間,那嚎叫由一聲變得此起彼伏,似乎離村莊近了許多,深夜中迴盪在山間,聽得人毛骨悚然。外面傳來村民出門查看的聲音,這時韻兒也被驚醒,揉着眼睛問道:“娘,什麼聲音?”

“怎麼會有這麼多野獸?”且蘭一手拍着女兒,隨手取來了身邊佩劍,離司心下生出不詳的預感,這樣的聲音或許別人並不熟悉,但對常年追隨昔王與鬼師作戰的人來說,被獸羣圍攻已經不是新鮮的經歷。

“不好,村民危險!”且蘭也同時察覺不對。話音剛落,村中傳來一聲慘叫,跟着便是無數兇殘的厲嚎。屋門砰的一聲被什麼撞開,一隻白額猛虎帶着腥風向內撲來。離司不想獸羣來得竟這樣快,反手拔劍,身形一晃,向着猛虎刺去。那猛虎本是撲向且蘭,被她劍鋒一阻,返身回撲。且蘭一把將韻兒拉到身後,浮翾劍同時前遞,與離司雙劍齊出,正中猛虎雙目。猛虎狂吼一聲,人立而起。且蘭揮手下劈,仗着浮翾劍之利,竟將猛虎一分爲二。此時離司已轉身與撲到門前的一頭巨狼戰在一起,數招之後,一腳將其踢出。青冥與鸞瑛仗劍趕到,雙劍其下,將那巨狼砍殺。

且蘭抱了韻兒出門一看,不禁心下駭然。只見山色森森,月夜幽暗,不知何時,整個村莊竟已佈滿了虎狼獅豹各種猛獸,正向各處房屋攻擊。隨行而來的數十名戰士已經趕到,結成軍陣,護衛着她們所在的房屋,羣獸一時不得近前,但其他村民從睡夢中驚醒,有不少已爲巨獸所傷。

這般情形,除了鬼師行兇不作他想。但以前鬼師無論是指揮殭屍進攻城池,或是驅使獸羣襲擊村落,都會有簫聲在前引導,總有預兆可尋,不知這次爲何突然發難,又是在這王域深處。且蘭此時已顧不得多想,提劍斬殺兩隻虎豹,喝道:“結陣保護百姓!鸞瑛帶人往村東,青冥帶人往西,引百姓們到這裡聚集!”

青冥、鸞瑛領命而去。護衛中分出二十人隨他們衝入獸羣,前去營救被困的百姓。離司亦仗着輕功高明,在獸羣中往來衝殺,先將幾個孩童救起,眼見獸羣當中熊羆貙虎無數,獅豹豺狼兇殘,更有巨蛇猛象不絕而來,一時震驚至極。她從村頭掠到村尾,不曾聽到驅使猛獸的簫聲,心中更是不解,閃身避開一隻白獅的攻擊,忽然看到獸羣中有人呆呆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吃了一驚,急忙縱身去救。誰知剛剛落足那人身邊,一條赤紅的蟒蛇倏然躥起,便往她身上捲來。

這一下出其不意,離司只覺一陣腥氣撲面,情急之下旋身躲避,左側卻有一頭巨熊撲至。離司心叫不妙,危急之際,半空中箭矢厲響,一道精光流星般射至,直透巨熊腦門。那巨熊狂嘶一聲,翻身滾倒。離司反手一劍刺死一隻花豹,旁邊又是數支羽箭破空而至,卻是且蘭以凰羽箭相助,同時高聲叫道:“離司回來!”

離司得利箭護持,危險稍減,卻仍舊惦記獸羣中那人,匆忙中回頭看去。月光透過樹梢,正巧照在那人臉上,只見他面色枯槁,目光呆滯,周身散發出幽異的血光,赫然竟是一具被法術操縱的蠱屍。離司心頭悚然,揮動常見殺散獸羣,幾個起落搶回屋前。這時青冥、鸞瑛與衆護衛也已撤回,且蘭指揮村民搬動大石,按照奇門方位堆成了一個石陣擋在門前。護衛們本來已被逼得連連後退,藉助石陣稍微穩住陣腳,將二三十名倖存的百姓以及且蘭三人護在屋中。

離司落入陣中喘了口氣,想起剛纔看到那人,轉頭對且蘭道:“娘娘,驅使獸羣的是蠱屍!”

且蘭方纔也已感覺那人不對勁,此時仔細觀察,發現獸羣中每隔幾步便有一具蠱屍緩緩移動,不知被什麼方法操縱,竟能引導獸羣攻擊村落。這時四面八方忽然響起密集如水的窸窣聲,空氣中傳來濃重的腥臭之氣,躲在屋中的村民突然大叫:“蛇!大蛇!”

且蘭一驚,反身搭箭,雙箭齊出,將躥入屋中的兩條金蟒釘在地上。幾名護衛離開石陣,躍進屋去,守住兩側窗戶。屋前人數一少,獸羣不斷躍過石陣進攻,形勢頓時吃緊。且蘭、離司顧不得多說,仗劍補上缺口。月光之下,但見巨獸中羣蛇涌現,成千上萬,金鱗遍地。也控制中,遠遠傳來戾聲長嘯,似有猛禽的影子在雲中盤旋,不斷接近。

如此陣勢,縱然且蘭與離司久經沙場,也是第一次見。村中其他房屋幾乎都已被獸羣破壞殆盡,只餘他們這一棟房屋尚且倖存。屋前很快堆積了不少猛獸的屍體,但是獸羣攻勢絲毫不減,反而越來越多。且蘭手中劍光閃動,連續殺退縱身上撲的猛獸,忽覺腹中胎動不已,面色微微一變,手按小腹後退了一步。半空中突然出現一隻雙頭怪鳥,俯身向她衝來。離司一眼瞥見,斜身一擋。挺劍上刺。那怪鳥長聲慘叫,利劍透胸,翻滾着落向獸羣。離司伸手扶住且蘭,“娘娘,你怎樣了?”

且蘭銀牙微咬,忍住一陣腹痛,搖了搖頭。這時月光自重雲背後露出,舉目所見,猛獸密密麻麻、漫山遍野,若不是他們這數十人借了石陣苦苦相抗,這小村莊恐怕早就被夷爲平地。但眼前這情形,就算是昔國大軍在此,也未必能夠衝殺出去,分明已是死路一條。且蘭方纔用力過度,腹中陣陣疼痛,眼見今日絕難倖免,反手抓住離司道:“你拿我的劍,趁着大隊猛禽還沒攻到,還有機會逃命,我用凰羽箭掩護你,快走!”說着將浮翾劍塞到她手中。

離司急道:“我豈能不顧娘娘的安危獨自逃生?見了昔王殿下,我怎麼和他交代?”

兩人說話之間,又有猛獸撲上。被青冥和鸞瑛聯手擋住。陣前護衛死傷近半,已經支持不了多久。且蘭催促數聲,見離司執意不肯,厲聲喝道:“你糊塗了嗎?這個時候,你不活着回去給靳無餘報信,要我們舉國一起送死嗎!”

離司心神劇震,他們今天在這絕不可能的地方遇見鬼師,說明北域已有了新的法子驅使獸羣作戰,無需姽後親自出手。對方潛入王域召喚羣獸,定然是爲了偷襲穆、昔兩國聯軍。靳無餘所率的昔國先鋒軍目前正在息川舊地,若是他遇襲戰敗,昔國大軍必遭重創。一旦昔國被破,穆國孤軍迎敵,將受兩面夾擊,結果可想而知。如此一來,兩國兵敗,鬼師橫行九域,比起他們區區數十人性命,將是一場彌天大禍。

離司面色慘白,只覺得握劍的手都在發顫,跺腳道:“我護着娘娘衝出去,要走也是你先走。”

且蘭此時腹中疼痛難耐,知道已經動了胎氣,無力再戰,今日必死無疑,而離司輕功遠勝於己,逃生的機會更大,俯身將韻兒抱起,送入她懷中,道:“用我一條命換整個九域安危,有什麼不值?帶孩子走,快!”韻兒早被嚇得哭都哭不出來,伸手叫道:“孃親,我要孃親!”且蘭知道越是耽擱越是兇險,狠下心來,拂開孩子的手,一掌擊出,將離司送出石陣,跟着羽箭齊發,連殺數頭猛獸,“快走!”

離司身子落下,將韻兒護在懷中,就地一滾,揮劍護身,回頭看見漫空怪鳥向着石陣撲下,心知已無他路,猛一咬牙,提氣躍上一棵大樹,避開獸羣,向着山下奔去。且蘭連珠箭發,射死數只追擊她們的怪鳥,眼見二人消失在黑暗之中,心中一鬆,腹中卻是一陣劇痛,踉蹌兩步,靠上屋門。這時空中成羣的怪鳥撲將下來,其中一隻巨翅凌風,直向她頂門衝下。且蘭勉力提氣,眼見無力閃避,旁邊鸞瑛看得危急,大叫一聲:“娘娘小心!”合身撲出。那怪鳥一翅掃下,掠過且蘭肩頭,利劍般的長喙卻猛地插入鸞瑛腦中。鸞瑛腦漿迸裂,斃命當場。

且蘭被鸞瑛在千鈞一髮之際推入屋中,眼見她慘死身前,心中劇痛難耐。屋外護衛被怪鳥擊傷無數,只餘數人先後退了進來。青冥右臂受傷,左手使劍砍殺一條毒蛇,扶着且蘭靠向牀榻,只見她手按腹部,衣袍已被鮮血染得通紅。

石陣很快被獸羣沖垮,倖存的百姓四下逃竄,不是被猛獸撲殺,便是被怪鳥當空擊斃。這僅存的一間瓦房搖搖欲墜,在巨獸怪鳥的衝擊下,眼見便要倒塌。且蘭腹中劇痛,氣力漸失,耳邊聽到石陣摧毀,牆壁倒塌的聲音,伴着怪鳥陣陣厲鳴,越來越是模糊。隱約之間,忽然有陣縹緲的琴音似自天外響起,外面羣鳥齊鳴,聲透雲霄。且蘭神智漸趨昏迷,心中恍然記起什麼,卻在劇烈的疼痛中徹底失去了知覺。

劇烈的疼痛,昏沉的意識,黑夜化作白天,又至黑夜,且蘭似乎沉在無底的深淵中,一時身處冰窖,一時如墜火窟,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股溫和的暖流在自己周身遊走,片刻之後,又有清涼的感覺落上額頭,終於,那些冰和火融化消退。她掙扎了一下,徐徐睜開了眼睛。

入眼之處,彷彿仍舊身處那被羣獸圍困的農戶之中。屋中一燈如豆,靜謐安寧,鬼師、猛獸、村民、護衛,記憶中所有的這些都像一場噩夢,熟悉的人事都已不在,唯有桌前模模糊糊站着一個青衣人,背對着自己,看不清晰。

且蘭蹙了蹙眉頭,努力想要記起發生了什麼,卻聽輕輕一聲門響,青冥端着一個白色瓷碗進屋,一眼望向榻上,驚喜叫道:“夫人,你醒了!”那青衣人亦聞聲回頭,且蘭這纔看清他的模樣,只見他身形清瘦,面貌平淡,一雙眸子在燈火中空濛遙遠,就像是雲煙之下的雨夜,一片蕭索岑寂。見到且蘭醒來,他轉身走到牀前,伸手探她脈搏,點頭道:“還好,沒事了,讓她把藥喝了吧。”

他的聲音亦像面容一樣,似乎不帶一絲感情。這時牀邊忽然傳來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且蘭心頭一震,勉力撐起身來。青冥急忙放下藥碗扶她,輕聲道:“是位小公子,您動了胎氣,好生危險,幸好這位先生醫術高明,才保了你們母子平安。”

且蘭聽說孩子無恙,先是一喜,但知是這男子替自己接生,又是一驚,驚喜交集,眼前一陣暈眩。那男子伸手輕拍孩子襁褓,哄他不要哭鬧,轉頭道:“你身子還弱,喝了藥好好躺着,不要亂動。”且蘭微微閉目歇息,依言將藥喝完,看見青冥手上纏着繃帶,想起鬼師進攻之事,低聲問道:“其他人呢?我們怎會逃過一劫?”

青冥接了藥碗道:“您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那晚鬼師來勢兇猛,我們抵擋不住,險些都喪身其中,後來是這位先生用琴音驅退了獸羣,救了我們和村中百姓。”

她這麼說着並不覺什麼,且蘭聽着卻着實吃了一驚。要知那晚他們遇到的鬼師羣獸爲蠱術操控,非但數量龐大,而且皆是王域之中的奇猛異獸。放眼九域,除了姽後之外,根本無人能夠駕馭,這人竟然能以琴音退之,拯救衆人性命,簡直匪夷所思。想到這裡,她不由仔細打量那男子,他在旁逗弄嬰兒,根本沒有擡頭,卻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說道:“那獸羣是被巫族蠱屍操控,所以纔會聚集爲禍,只要驅退蠱屍,自然便也散去,並沒什麼稀奇。”

且蘭靠在牀頭,只覺他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一時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輕聲道:“我母子二人承先生活命之恩,感激不盡,不知先生高姓大名,該當如何稱呼?”

那人淡淡道:“我姓予。”

且蘭心中細想,並不記得九域間有哪位予姓異人這般形容模樣,沉思片刻,心中閃過一念,又道:“先生既然知道蠱屍一物,又能以樂聲禦敵,是否與巫族有些淵源?”

那人負手燈下,輕輕側首,只是隨口嗯了一聲,並未說是,也未說不是,反而問道:“聽那些村民說,這羣獸作亂之事並非第一次發生,究竟是什麼人如此兇殘作惡?”

且蘭道:“先生莫非沒有聽說過姽後含夕?她是北域機關城之主,精擅攝魂奪心之術,非但能夠駕馭異獸傷人,還可操控人屍替她作戰,情形與二十年前楚國皇域所創的鬼師一般無二,所以世人亦以鬼師相稱。這些年她多次與穆、昔兩國爲敵,這一次更是大舉進攻驚雲山,昨夜若不是先生相助,驅退獸羣,恐怕昔國軍隊要遭全軍覆滅之險。”

那人點了點頭,凝視燈火,似在思索什麼,片刻後又道:“那姽後身邊有巫族之人?”

且蘭道:“我們也是如此猜測,但是這麼多年無論怎麼探查,卻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在背後助她。”

那人輕輕哼了一聲,聽聲音似是有些不豫,但面上仍是毫無表情。且蘭既知他能夠應對獸羣,若能得此助力,眼前兩國對抗姽後便將勝算大增,一心想要設法請他相助,勉力撐身坐起,在牀上施了一禮,道:“先生今日救我孩兒性命,大恩大德,無以爲報。這孩子生來逢此劫難,卻與先生有緣,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先生可否手了這孩子爲徒,以後也好讓他孝敬先生,報此活命之恩?”

那人回過頭來,笑了一笑,道:“這孩子出生不過一日,我有什麼好教他的?你代他拜師,是想讓我幫你抵禦鬼師嗎?”

且蘭被他說破心思,倒也不加辯駁,扶着青冥道:“鬼師橫行兇殘,四處殘害生靈,眼見日日壯大,難以遏制。先生若能略施援手,救天下蒼生於水火,我昔國臣民願供奉先生,縱以國主之位相酬,亦無怨言。”

那男子轉身道:“我一個瞎子,要那國主之位有什麼用?昔國的王位難道憑你一句話便能輕易送人?”且蘭聞言詫異莫名,沒想到這驅散鬼師、救己性命的恩人居然目不能視,難怪他雙眸總是那樣空寂清冷,即便燈火映入其中,也難看到任何情緒。但是從開始到現在,他行走做事皆與常人無異,替她把脈,逗弄嬰兒,根本看不出任何異樣,若不是他自己親口說出,且蘭竟然完全沒有發現他的眼睛看不見東西。沉默片刻,她按下心中驚訝,低聲道:“先生救我母子性命,我們的身份不該再隱瞞先生。我夫君蘇陵便是昔國之主,貪戀些許榮華?”

那人點頭道:“如此說來,你已是昔國的王后了,很好,很好。”跟着又道,“我與這孩子也的確有些緣分,他早產降生,先天受了損傷,若沒有幾年好生調養,恐怕活不過十歲。我既然救了他,也不能看他再次送死,便依你所言,收了這個徒兒無妨。至於鬼師一事,我也不要你什麼王位,就當我送這孩子的見面之禮好了。”

且蘭大喜,起身拜道:“多謝先生成全……”話未說完,面前忽然天旋地轉,搖搖欲墜。那人微微蹙眉,擡手在她後背輕輕一拂,一股沛然如水的真氣應手而發,護住她奇經八脈,流轉溫養。且蘭暈眩稍止,臉色卻蒼白如死。那人道:“你昨日失血過多,身體虧虛甚巨,不要再費心神了。這些事沒什麼大不了的,養好身子再說不遲。”他的語氣比先前溫和了許多,其中卻有股無法抗拒的意味。且蘭不知爲何便覺安心,彷彿他一言一行令人莫名地信服,這種感覺依稀曾見,但現在精神恍惚,一時又抓不住頭緒。她臨陣早產,雖然僥倖保住性命,卻已是力盡神危,這時再也支撐不住,心神一鬆,便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神婆婷手打,轉載請註明]

第33章 第一章第66章 第二章第八十一章 彼岸香消第12章 第十二章第3章 第三章第89章 第二十五章(此爲書版下部第一章)第85章 第二十一章第38章 第六章第七十章 血染邊城第六章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第87章 第二十三章第68章 第四章第六十一章 是敵是友第44章 第十二章第5章 第五章第95章 第三十一章第96章 第一章第22章 第二十二章第一章第二章第19章 第十九章第五十八章 桃夭忘憂第六十四章 三式劍招第59章 第二十七章第88章 第二十四章第六章第六十七章 前塵永訣第十章第七章第85章 第二十一章第21章 第二十一章第6章 第六章第107章 第五章第23章 第二十三章第119章 第十二章第108章 第一章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第112章 第五章第八十一章 彼岸香消第95章 第三十一章第五十三章 李代桃僵第89章 第二十五章(此爲書版下部第一章)第九章第五十七章 同氣連枝第七十五章 酒樓說古第4章 第四章第七十七章 十年故友第9章 第九章第114章 第七章第八十二章 幽魂豔蠱第二十三章第79章 第十五章第103章 第一章第58章 第二十六章第一章第34章 第二章第8章 第八章第100章 第五章第97章 第二章第七章第八十二章 幽魂豔蠱第15章 第十五章第八十三章 滿月之夜第二十四章第92章 第二十八章第95章 第三十一章第35章 第三章第17章 第十七章第1章 第一章第九章第33章 第一章第65章 第一章第六十五章 真相如刃第五章第70章 第六章第十八章第101章 第六章第113章 第六章第六十三章 紅塵空夢第5章 第五章第36章 第四章第五十八章 桃夭忘憂第107章 第五章第十九章第六章第20章 第二十章第八十一章 彼岸香消第二十章第14章 第十四章第7章 第七章第54章 第二十二章第120章 第十三章第9章 第九章第82章 第十八章第33章 第一章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第58章 第二十六章第36章 第四章第81章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