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非!”
“砰”地一聲重擊,赫連侯府中結實的紫檀長案當場震裂,筆硯撞出飛砸在地上,旁邊兩人皆是一驚。白姝兒眼見赫連羿人正怒不可遏,也不便多說什麼,斟酌勸道:“事已至此,侯爺還請節哀息怒,千萬莫要氣壞了身子。”
赫連羿人拂案而起,怒道:“豎子小兒欺人太甚,老夫這便入宮請大王斷個是非,看他皇非究竟想要做什麼!”
白姝兒急忙阻攔:“侯爺……侯爺請留步!皇非今日敢如此囂張,必是早有所恃,楚王對他一向維護有加,御前理論恐怕無濟於事。更何況,此番他算計得當,細想之下也挑不出什麼不是,還請侯爺三思!”
一旁的赫連聞人亦攔道:“兄長,白堂主言之有理。如今少原君府正等着看我們赫連家的笑話,此事無論鬧上朝堂還是傳出江湖都對我們更加不利。齊兒敗在歸離劍下,如今除掉夜玄殤纔是首要,兄長切莫一時悲憤,反而誤了大事。”
赫連羿人雙眉倒豎,狠狠道:“若無皇非撐腰,他夜玄殤一介質子,性命懸於人手,豈敢在我楚國張狂放肆!不除皇非,實難消我心頭之恨!”
白姝兒起身移步,近前道出一番主意:“侯爺且聽姝兒一言,皇非此人心計深密,權傾朝野,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眼下咱們還是應當謹慎行事。侯爺莫要忘了,皇非身後有個做王后的姐姐。聽說宮中傳出消息,王后如今有妊在身,我手下現有幾個絕色女子,侯爺不妨設法送她們入宮,先趁此機會消減王后的恩寵,更可施些小小的手段,令她無法誕下儲君。否則,即便二公子能夠回國,對侯爺來說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赫連羿人震怒之後,在白姝兒媚軟的話語中逐漸冷靜下來,踱回案前,陰着臉沉思不語。白姝兒柔聲再進一言:“那日在畫舫上,我曾聽到皇非和姬滄的談話。江湖上傳言非虛,姬滄對皇非別有心意,甚至不惜以《冶子秘錄》加以籠絡,他們之間必有不尋常的關係。侯爺試想一下,有什麼比通敵叛國的罪名更加有力?若能抓到皇非這個把柄,恐怕第一個要殺他的便是楚王!”
赫連羿人擡眼道:“皇非現在對你迷戀得很,你可有什麼法子,探到他府中機密?”
白姝兒低聲嬌笑,眉目豔冶:“侯爺莫要這麼心急,少原君府的防範畢竟不同於別處,且再給姝兒些時間,好戲不怕等。”
這一番煙視媚行,真真蕩人神魂,就連赫連羿人亦有些心猿意馬,在她成熟飽滿的豐胸之前狠狠盯了一眼,想起皇非對這豔姬的寵愛,繼而目中射出陰冷的光,“皇非,我本未想與他鬥個你死我活,如今可莫怪我翻臉無情!”
“皇非,皇非!”楚宮上陽殿,兩排鏤銀七彩水晶燈流照玉階,在含夕公主絳雲一般隨風飄舞的裙裾上投下靈動麗影,她連跑帶跳地衝出殿外,招手道,“你快點嘛!這麼久纔來,等得人急死了!”
因是私事入宮,皇非未着朝服,只一身玉白蛟紋錦衫,外罩丹紅披風,形容瀟灑,到了殿外略一揚手,侍衛們退留在廊前,“我纔剛剛得空,你就一連派了幾個人去催,什麼事急成這樣?”
含夕揹着手站在門口:“慢吞吞的,人家等你下棋啊!”
“嗯?”皇非奇道,“上次在中宮連輸了幾盤,不是咬牙說再也不和我下棋了嗎?今天這是怎麼了?”
含夕不服氣地揚頭:“難道我永遠輸給你嗎?喂,你這兩天干嘛去了?到處都不見人影,害得我好找!”
整個楚國,怕也只有含夕公主敢拿少原君這般質問,皇非卻縱容地一笑:“昨日昔國公子蘇陵入楚,帶來千匹上等的戰馬,我自然要親自相陪,明天一早還要同他入宮見駕,今晚偏偏還被你抓來下棋,你怎就半刻也不讓我得閒?”伺候含夕的侍女們聽得偷笑,見他兩人入殿來,紛紛斂衣拜下,卻又都忍不住悄眼覷着皇非,一個個粉面飛紅,含羞帶嬌。
皇非對此習以爲常,丟下披風笑着吩咐:“去把你們公主藏的梅子茶拿來嚐嚐!”
“是,公子!”一羣侍女七嘴八舌地應着,早有兩人趕上前服侍,替他們打起紗簾,挑亮明燈。含夕指着玉案道:“快來,看我這盤棋怎樣?”
皇非閒步至案前,一方紫玉嵌金絲雕花棋盤,滿盤水晶棋子映着四周幾盞琉璃華燈星星點點錯錯落落,說不出的晶瑩明美,賞心悅目。這棋盤乃是含夕覺着好看,硬從少原君府賴了來的,皇非熟悉得很,此時一見之下,卻頗爲詫異地挑了挑眉梢。
上陽殿的掌儀侍女攏月原是楚王后身邊女吏,如今奉命隨侍含夕公主,待着侍女們將新制的梅子茶並幾樣精緻細點奉上,便站在近旁觀棋,卻不料只看了幾眼,忽然覺得眼前天旋地轉,不由“哎喲”一聲以手撐額,身子搖搖欲墜。
皇非眼疾手快,及時將人接住,試了試她脈搏,笑道:“攏月,這棋你可看不得。”說着手掌貼上攏月背心,便將一道充沛的真氣渡了過去。攏月暈眩稍減,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躺在皇非懷中,頓時滿面生霞,待要掙扎着起身,卻渾身綿軟連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
皇非眼見她又羞又喜的模樣,俯身笑問:“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攏月無力地靠着他的肩膀,只是不敢擡頭看他,小聲道:“我剛剛……看那棋局,一下子就覺得頭暈目眩……”
那棋局異常古怪,金光玉影下落子顆顆分明,卻一瞬間變得錯綜起伏,似是天地深處茫茫一片滄海,深無底,杳無岸,一漩漩暗流洶涌激盪,夾雜着明明滅滅奇異的光影,一時閃爍,一時洄轉,直令人眼目俱花,心神虛脫。攏月心有餘悸,閉了眼睛微微喘息,卻被皇非這麼抱着,不由得心跳如潮,面燒似火,倒更加暈眩無力了。
含夕見她臉紅得厲害,奇道:“怎麼看棋也會頭暈,我看了這麼久,也沒覺得啊?”
皇非見識廣博,自非含夕所能及,命人扶了攏月下去休息,方道:“這是一局通幽棋。你心中知曉棋局變化,又曾修習攝虛奪心術,自然無礙,攏月不諳武功,卻如何支持得住?”說着目光往棋盤上一帶。
據《滄桑譜》所載,八百年前,白帝曾在驚雲山凌虛峰設通幽之棋對戰召皇朱襄,百日十局,召三界鬼神相助,朱襄一平九負,大敗而歸,自此立誓以東海十三仙城侍奉中央白帝,成就九域格局。據說這十局絕棋應天生地成之數,一步一洞天,一劫一春秋,方寸虛實儘可藏天納海。眼前棋局雖不像傳說中那麼詭異,卻暗藏九宮,以天元之子御八方神數,處處變幻莫測,下棋者若內力稍有不濟,便會爲局中幻象所侵,心馳神亂,最後便只有棄子認輸的份。
皇非知道含夕日前去了子嬈那裡,通幽棋譜早已失傳,數百年無人得見,若這世上還有一處可能留存,那便是帝都王城了。
眼前飄過一雙曼媚清嬈的笑眸,每次相見,那女子心思百變計謀層出,假他之手振威天下、翻弄諸國,如今設下這瓏玲妙局,又要和他打什麼機鋒,試他的武功定力嗎?心底裡不由漾出幾分趣味,隱隱笑道:“這局棋是子嬈教你的吧?”
含夕纔不在乎棋局是不是另有玄機,只一心想要贏他:“問這麼多,你若解不了,便快些認輸。”
皇非便一笑,漫不經心:“執黑執白?”
含夕將棋盒推過來:“自然是我執白設局,你執黑應手了。”
皇非點頭,拈一枚黑子略加斟酌,擡手點入局中。含夕見他落子,急忙去看,忍不住訝道:“艮四五,你果真在此落子?”
皇非擡手取茶來飲,隨口問:“怎麼?”
含夕笑眸靈動:“早知道你會如此。”說着執子在他下方打入,“而且啊,我還知道你下一步怎麼走!”
皇非見她不假思索,似是早有對策,卻不信她真能料自己棋路,凝神沉思片刻,再落一子。含夕“嘻”地一笑,即刻應對。這一手棋連消帶打,巧妙無比,皇非倒真忍不住看她一眼,含夕挑眸相望:“你第一步棋取艮宮生門,其實是惑敵之計,並非本意,這一步纔是真正目的,想要攻我左營,我說的是也不是?”
皇非目中略見詫異,脣角微笑卻從容:“是這個道理,聽起來倒真似料中了我的心思。”
“那當然了,”含夕下頜微擡,“不過猜你幾步棋,何難之有?”
皇非收手笑道:“這麼說我倒好奇了,你不妨猜猜我下一子將落何處?”
含夕剛要說出子昊教她的棋路,突然轉念:“空口無憑,我說對了你也可以賴,咱們寫下來對照。”一迭聲命人去取筆墨。
皇非笑着搖了搖頭,依舊不急不忙地品茶。待含夕轉身寫完了棋位,他纔將袖一拂,一手仍端着茶盞,一手便就着侍女捧起的玉盤隨意提筆書下幾個字,滿眼的戲謔悠閒,顯然未將她這玩鬧之舉放在心上。含夕上前一看,頓時拍手笑道:“坎三六位,果然被我猜中了!”展開自己的字條,搶了一枚黑子替他放入棋盤,“不過你這步棋雖妙,卻是百密一疏,這棋局中盤可藏有一處厲害的天劫!”
皇非看清棋盤變化,神情驀然震動:“九星反吟!”
含夕開心道:“怎樣?九星反吟,萬事俱休,這下認輸了吧!”
整盤棋子仿如亙古星空,蒼茫閃耀,一道星陣盤踞當空,點點光芒之下,似要將眼前空間化作無窮的虛空。心中奇景一閃而逝,皇非忽然擡頭:“這棋並不是子嬈教你的。”
含夕連連佔先,正自得意,不由脫口而出:“誰說是子嬈姐姐教的了?都是你自己瞎猜,這個啊,是子嬈姐姐的哥哥教我的!”
皇非劍眉一揚,眸心瞬間精光閃掠,幾如寒星耀日。好一局幻象叢生的通幽棋!虛藏實,實入虛,東帝子昊,竟能夠步步料他棋路,分毫不差。他心中凜然,燈下俊面若水,卻是靜無表情,片刻之後,突然起身向外走去。
含夕愣了一愣,追出去道:“喂!輸了棋也不用這樣吧,怎麼說走就走?”卻見皇非在大殿之前停步,負手仰望夜空,朗朗俊目遙映天星,一片深思之色。約過了半盞茶時分,他脣角向上一牽,露出素來不變,一抹自信無比的笑容,轉身道:“九星反吟,乃是虛中藏虛之局,天盤加臨地盤兌宮,八門無主,因此虛藏封閉,天地歸無,但卻並非不得解。含夕,我下一子落坎宮休門主位,你不妨仔細思量,三日之後,我來問你應對之策。”
“坎宮休門嗎?皇非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想出這一步棋,看來盛譽之下,名副其實啊。”
一連兩日細雨連綿,終見雲霽天開,半山崖上落花繽紛,亂紅輕舞,子昊和含夕自高處循路而下,點點花雨不時掠過他身上飄揚的披風,於那蒼白容色之中,平添幾分雋雅與風流。
含夕跟在他身邊,邊走邊道:“整整下了兩天雨,我悶在宮裡想了兩天,也沒什麼好法子。皇非說給我三天時間,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
子昊踏一地落紅徐步前行,望見竹林轉過溫泉池,再向裡去便是兩間半遮於碧影清蔭下的雅室。室中燃着一爐白檀香,在雨後的清新中渲開沉靜的氣息,繚繞於案旁琴側。他招手讓含夕入內,站在竹蓆前取過一枚白子,低頭靜思片刻,放入棋盤:“坎水屬陰,休門主位雖可化九星反吟之劫,卻也受其壓制,難以揚兵攻伐,否則落吉爲兇,再難挽回。皇非現在只能按兵不動,你在中宮應他一子便是。”
含夕上前看去,案上正是日前那局棋,連着皇非的破解也在其中,只是他這一步既不攻也不守,着實平淡得緊,不由問道:“就這樣嗎?”
“如此足矣。”子昊淡淡說道。含夕端詳了好一會兒,問道:“那皇非下一步又會怎麼走?”
子昊坐下來,微笑着搖了搖頭。含夕不解道:“之前皇非那三步棋你都說得準確無誤,怎麼現在卻又猜不到了?”
子昊目視棋局:“先前我能猜到皇非的棋路,是以有心算無心,現在他已有意提防,便不好說了。”
以有心算無心,卻也是知其性,明其道,料其先。上次那局棋黑子被困重圍,想要脫困,其實有兩條活路。弈棋之道,兵法之謀,少原君十五歲領兵,身經百戰,一向善用奇兵誘敵,聲東擊西,在棋盤上也必然劍走偏鋒,捨棄中規中矩的那條路,那第一步棋他就只有艮四五位可取。
而接下來教給含夕的應對,其實是兵行險招,爭先之舉,目的是在艮、坎、幹三宮同時挑起兵鋒,造成急於圍攻的局面。九宮之內,坎宮受水德之正氣,利主兵戈征伐,黑子唯有在坎三六位上點入,才能消此攻勢,並同時對左右構成威脅,無論怎樣計算,這都是獲益最大的一步棋。
皇非善謀,用兵行事滴水不漏,往往能於決斷間一舉數得,以他的棋力,必然取中這最爲有利的一點。只是這一點,卻也不偏不倚,正是九星反吟陣盤形成的關鍵一步。同樣的傳承與淵源,通幽棋與九轉瓏玲陣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佈置得當,可借對弈者一點求勝之心,衍生萬千幻象。但那樣的幻象並不足以困擾皇非,不能,亦不必,只要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對局中這一玄機掉以輕心,便已足夠。
他會認爲棋局出自子嬈之手,從一開始這小小的誤會便在算計之中,做了萬無一失的預見,而用那兩步棋搶先進攻,更是會讓對手認定這想法。皇非恃才自傲,連續三步棋落在下風,只因太過大意,只有最後一步纔是嚴陣以待,那麼這一局棋,他想必也已經猜透了其中隱喻——
一切都如這棋局,從一開始調兵、佈局、進退、成勢,主動權在於王族在於東帝,入楚醫病,只不過是有益而可行的一步,並非是受制於人,不得已而爲之。
少原君雖威凌九域,也是楚王之臣,而楚王,乃是天子分封的諸侯。高下自有份,尊卑不可亂,逐鹿問鼎,兵叩金闕,挾天子以令諸侯這樣的事,並不是東帝所允許的。
鋒芒無雙的少原君,恐怕並非一盤棋便能壓制,但敲山震虎的目的應該也達到了吧。子昊轉頭望向窗外清靜的竹林,日光一耀,那絲鋒藏於笑容之下的傲氣在深遠的眸色中閃過淡淡微芒。
“真的猜不到了嗎?”含夕失望地撥弄棋子,發出清脆地碰撞之聲。子昊略加思忖,“也不是不行,不過略費些精神罷了。這樣吧,我再告訴你三步棋,不出意外,皇非的棋路該在其中,你依次記住應對的法子,那便每次都可壓他一步。”
猜出對方三步棋,再想出三步應對,一子之差,乾坤之別,這幾步中必要考慮全局不同的變動,斟酌可能發生的一切情況,一而三,三而九,九而千百,變幻無窮,面對皇非這樣的對手,若要做到萬無一失,步步爲先,豈是一般心力所能及。
含夕先是欣然叫好,但突然又丟下棋子,說道:“還是不要了,下棋其實也不好玩,太費神了。對了,我給你帶了一對上好的晴山玉芝來,剛剛交給了離司,不知道合不合你用。還有這個,”她從袖中取出一小包東西,“這是用浮羅果做成的蜜餞,甜而不膩,味道很好,以後你喝藥的時候含一顆,就不會覺得那麼苦了。”停了一停,似乎還有話想說,卻又猶豫不決,一隻手絞着衣帶上的玉環墜飾,暗暗覷着他,忽然粉面盈霞,最終還是將話藏在了心裡。
子昊笑容淺淡如舊,黑沉沉的眸中有種有種波瀾不驚的平和。直到她將蜜餞遞到他手裡,他眼底才輕微一波,似是暖風間細碎的竹蔭灑落,冰潭漾起春水,冷雪染上溫柔。他望着含夕,微微笑道:“我既答應了教你下棋,便不會讓你被皇非難住。再說了,我還要多謝你的蛇膽,那燭九陰原是你馴養的靈物,卻因我而傷了性命。”
含夕急忙道:“沒關係的,早知道子嬈姐姐是爲了給你治病,我……我就讓白龍兒不要反抗了。”
子昊似是對此頗感興趣,隨口問她燭九陰的事。含夕便跪坐在他身旁,一邊逗雪戰玩耍,一邊從頭到尾將魍魎谷中那番激鬥說給他聽。
席前盈香,嬌語如鶯,子昊閒靠案几,袖着那靈石串珠在手中徐徐把玩,眼中漸漸覆上了光陰漫漫的淺影。魍魎谷的事之前也不是沒有問過,但子嬈語焉不詳,明顯的迴避,如今將她這一路兇險聽得切實,心中滋味難言,但面上卻只一徑兒清淡,直到聽說夜玄殤受傷後卻要子嬈先行離島時,才擡頭問了一句:“他說什麼?”
含夕道:“他說白龍兒是他殺的,和子嬈姐姐無關。不過師伯早看出他受了傷,原來他先前爲救子嬈姐姐硬受了戾鶴一擊,又因我的攝虛奪心術激發了傷勢,那時只是用閉穴之法強行壓制着罷了。”
“哦。”子昊淡淡應了一聲,點了點頭,不再作聲,繼續聽她講下去。
待含夕走了,他起身駐足窗畔,負手在後,黑曜石幽深的光澤沉於指間,靜若暗夜,而他眼中亦是這般可以吸噬一切的深邃。窗外竹影瀟瀟,庭院闃然,仍有幾分雨意微涼,偶然落花逐風飄過,輕紅淡淡,映入那雙寂靜的眸子,只一轉,消泯無痕。他也不知想些什麼,只看着竹林出神,過了些時候,舉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