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魅部落掌門人云清見過諸位。小二最近讓貓抓傷了,今日份的故事,由我代勞。)
小榕離開已經快一百天了,每念及此,心痛難平。在與其母溝通後,我已破例將小榕兄妹二人的骨灰安葬於部落後山的冢園。
過幾天就是小榕的百天悼,而小二這幾天也能進入部落了,正好一併悼念一下小榕。
黑山村這個賭,我賭贏了,可結局卻如此慘重,實在我意料之外。
小榕兄妹及靈隱派的兩名弟子皆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嫺兒兮兒羽兒又全部重傷,小二也差點死在那裡。這一步走的實在糊塗,都怪我太急於安定小二了。
回想嫺兒對黑山村任務情形的描述,他們經歷生死的情形似乎都歷歷在目。
攝魂碑!此陰間邪魅之物早已超出他們的修爲所能及,可他們還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務。我並不知攝魂碑會出現在黑山村,聽到嫺兒說起的時候,我的心頭不禁戰慄。
當年,法界大戰妖狐一族時,狐族雖寡不敵衆,但狐妖王僅憑一攝魂碑硬捍法界各大法寶,纏鬥數日。連‘映日’與‘照鑑’都對其別無他法。
法界久攻狐族不滅,雙方皆死傷慘重。最後,‘水鏡’也不得不露面,三大法寶聯手才終於壓制了攝魂碑。
狐族終被消滅,邪物攝魂碑也在那場混亂中消失不見,沒人知道下落。
這次,無論小二是出於無心還是有意,攝魂碑最終能被黑白無常收回冥界都是一個最好的結果,若被小二帶回部落,此事必然隱藏不下,法界內部肯定會迎來一場慘烈的內鬥。
下冥界,請二司,這也真的只有年輕人才想得出來了。無知還真的是無畏,我這個徒弟真是魯莽。
葉靈兒!他近年一直存在於黑山村地帶是法術界二老和八司長都知道的事,當然小二的存在也是同樣的。
這幾年我都在想該如何消除他們對小二的戒心,直到‘靈案局’的人找我處理黑山村的事務時,我纔想到應該冒險一試。
或許這都是天意安排,若錯過這次,實在不知以後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如果真的是天意,那麼小二與葉靈兒必然是會相遇的。
我的預期果不其然,他們回來後,小二還是小二,所以我賭贏了。雖然如此,結果當然也不會那麼順利,但這一步已經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二老與那幾位司長已經動搖了,與其說是動搖,還不如說是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充分的拒絕理由了。
孩子大了,不好哄了。時間飛逝,一轉眼都快十年了,有些事不知不覺有力無力的也就拖了十年。
魂生一世,草存一秋,我這一世似乎也快臨近終了了。有時回想起來,我這後半生或許就是爲了守護內心僅存的一點道義而存在着。
法術界本是修道之人的組織,可是這裡早就沒了道義。人性貪婪,人心叵測,恐怕這世間任何地方都已經成了只有利益沒有道義的染缸。
衆人初入自持清高,可久居其中也做不到不受其染,我即如此。
人在大勢之下,身不由己。被束縛的無奈順從是一道沉重的枷鎖,這沉重帶着人沉入萬丈深淵,離心中的道義越來越遠,遠到永遠回不了頭。
我身處一派掌門之位,責任越多,枷鎖就越重,凡塵之事繁雜,故而無法像師兄那樣不問世事一心修真,更不能像雲朗那樣看不過便一走了之雲遊四方。
小二身上有我年輕時的影子,很像,我們這種人生來就是註定要背上枷鎖的。凡事不過三個選擇,看淡,遠離和承受。我們是都會選擇承受的哪一類人,好像也沒有什麼理由,就是覺得該去承受。不過承受有承受的不同,我選擇了違背自己內心的隨波逐流,但我希望小二能夠跟着自己的內心勇敢的去選擇。
當年‘鬼魅者’剛剛被法術界承認,從‘妖人’勉強變成法術界的一份子的時候,師父便駕鶴西去。臨走前將掌門之位傳位於我,並囑咐我要將鬼魅部落在法術界站穩腳跟,他說全國各地還會有衆多‘鬼魅者’,如果都能加入部落,屆時鬼魅部落將會是法界第一大門派。
於我來說,這便是一道最沉重的枷鎖,最初我不得不贊成了法術界幾次‘目的性’的合剿行動,後來在多的數不清的團隊任務中我都奮勇上前全力以赴,最終才獲得了法術界八司長的身份。那時我和鬼魅部落纔算聲名鵲起,我在法術界也有了很高的地位,在一些高級會議上也有了說話甚至反抗的資本。
可那會兒我的心早已經冷了,在法界的條框內我已經不再去探究正義與否,表面上看得出一二的事情,就可以定性付諸行動了。
當一個人不能憑心做事的時候,時日一久,便再也找不回初心。這就是枷鎖的力量,它能改變一個人。這也是人性的懦弱,它必然被改變。
世人大多如此,可爲何如此?
因爲愛。對親人、友人、愛人、世人、萬物的愛。
愛就是枷鎖,愛就是責任。愛也是負擔。
可是愛,更是力量,是能衝破枷鎖的力量。愛自身並非矛盾,這其中微妙,只能自身權衡體會。我做不到,希望孩子們可以。
如今又快到了十二年一度的法界弟子論道大賽,這屆參加的門派更多,法系也會更雜。十二年一度,競爭會更加的激烈。想到這裡,不由的想到了雲朗,十二年前他也還是個孩子,和小二差不多。不過他從小天賦異稟,他的靈力更是百年無一例,以他的天資,奪魁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雲朗的奪魁,讓鬼魅部落在法術界又一次名聲四起,故而得到國家靈案局的垂青,才保持長久的合作,這可是讓各大門派紛紛眼紅的榮譽。
卻也有意料之外的事,就是他奪魁後不顧我的勸告公開拒絕了法術界給予的八司長候選人的名分。當時再過幾年,其中一位司長必然會換新人,而云朗以候選人的身份則會直接升任。那時八位司長中就有兩位是鬼魅部落的人,我們的地位可想而知,或許就有實力去改變一下法界內部的昏暗了。
可是他那會不懂。我知道這孩子心裡想的什麼,他看不慣法術界一貫的白色制度卻灰色執行,可他左右不了,就只能用這種方式反抗。我雖爲掌門師兄,可又有什麼權利去阻止一個正直的孩子做一件自己認爲有意義的事呢。
小二現在的修爲當然比不上當年的雲朗,所以我並不是想讓他奪魁而讓他參賽。我是想讓所有法術界的人都知道小二的存在,都知道他是我的關門弟子。我想讓二老和司長們都知道,他不是一顆定時炸單,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正直的法術界後輩弟子。我想給他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我知道這孩子這些年都是一個人過,我知道他的一切,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當年這孩子降生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了我們之間的緣分,或許更應該說是命運。
法術界欠他的債,這輩子還想再欠,我不允許,他此生生爲鬼魅,那麼他註定就要做我的徒弟,我註定就要保護他,這是神明的安排。
最近總有預感,這屆的法界弟子論道大賽不會太順利,至於爲何有此預感,我琢磨不出,捕捉不到頭緒。
總覺得法術界將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而這大賽只是一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