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樓,去找師父。門虛掩着。
我衝裡看去,書房中,師父眉頭緊鎖,嘴裡銜着一支筆使勁吸着,時不時拿下來在桌上畫兩下。
我剛推開門,師父急忙將嘴中的筆拿下來,緩緩擡頭看過來,臉上有些窘迫。
見是我,他白了一眼,又低頭看着桌子上。
“臭小子,怎麼不敲門,我以爲你師孃呢!”
我掏出一包煙,小聲道:“師父,您是想這個了吧?”
師父盯着煙看了看,然後搖搖頭:“算了,收起來吧,小心讓你師孃看到。”
本來還想着師父要是抽,我也能跟着抽,即便被師孃發現,我最多隻算個從犯,師父纔是抗大頭兒的。可師父不敢抽,我更不敢抽。
收了煙,我走上前,見他的桌上鋪着一張中國地圖,很多地方都被畫上了圈圈。
我仔細看去,上面畫了二十四個圈,其中有三個圈被塗紅了。看了下位置,塗紅的分別是西安、鷹潭和銀川。我頓時明白,這是法術界二十四門的全國分佈地址,那三個被塗紅的位置,正是靈隱派、天師府和上玄門這三個被襲擊的門派所在地。
我疑惑道:“師父,您這是?”
“沒什麼,”師父放下筆,反問我道:“你白天干嘛去了?”
“我......回家了一趟......”我支吾一句,忙轉了話題道:“師父,上玄門已經被狐族佔領了,我們是不是要幫他們打回來?”
“這些要等太行山的指令。”
我輕聲譏諷道:“現在還有誰聽他們的指令,他們一點威信都沒有。”
師父看了我一眼,道:“威信還是有的,只不過目前情況特殊而已。”
我慼慼一笑,突然想到潘亞迪的話,不由說道:“潘亞迪說的是對的,法術界應該統一起來,若不統一,都只考慮自己,最後也會被逐一擊破。”
師父一笑,問:“統一之後呢?在全國各地再建立各個分會嗎?和現在有什麼區別?”
“當然有啊!”我訝異道:“現在各派都屬於獨立的團體,難免有私心,只要統一了,心就齊了,就會服從指令了啊!”
“所以,”師父淡淡道:“關鍵在於私心,而不是統一。”
“可不統一就會有私心啊!統一是唯一的辦法啊!”
師父饒有深意的看了我一會兒,問:“你希望統一?”
他這一問,我到愣住了。我只是基於想到潘亞迪的一句話才延伸到這一步,可要真的說起法界一統,我還真不好下結論了。
我想讓部落和其他門派都組成一個統一的大門派嗎?
我撓了撓頭:“好像......我也不太希望。”
師父一笑,道:“各盡其才,各取所需,和而不同,方爲大同。”
師父說完,一邊拿起筆,一邊問道:“你來找我什麼事,沒事的話就出去吧,我還要忙。”
他這一說,我纔想起來此次來的目的。
我想了想,還是直接了當道:“師父,法術界和狐族這樣打來打去對誰都不好,您覺得是不是可以換一種方式把這事兒給和平解決了?”
“和平解決?”師父擡眼道:“談判嗎?”
“對對對,對呀,可以談判嘛!狐族畢竟不是惡鬼,也屬生靈,都是陽界的生命,打下去也沒有意思啊!”
師父嘶了一聲,皺着眉看着我,道:“你腦子進水了?還這麼單純!狐族若想談判,就不會不宣而戰,殺我道教弟子,不留一絲退路。天師府重傷三人,靈隱派一條人命,上玄門六條人命,你覺得法術界會接受談判?”
“這......”我心虛的很,卻勉強支吾道:“或許......還真有談判的餘地呢......您可以問問周老......”
“出去!”師父呵斥道。
我嚇了一跳,“是,弟子告退。”說完,悻悻的退了出去。
下了樓,我極其鬱悶。我太天真了,現在想要促成法術界和狐族談判簡直就是癡人說夢。連師父聽到談判二字都能發這麼大的脾氣,更何況靈隱派和上玄門的人呢!我若是敢在他們面前提,甚至都可能被當場打死。
剛到大殿,見溫尋帶着小君和小楠正在整理行裝準備巡山,我便跟着他們巡山去了。
鬼魅山上,峰巒疊嶂,樹木青蔥,枝葉繁茂。一輪明月搖掛天邊,漫天繁星燦若天河;晚風習習,蛐鳴絲絲,不得不說,這個季節的山上還真是舒服。我想,如果我們四個不是來巡山而是來夜遊玩樂的,那此刻一定是另一種心情。
如果狐族來襲擊部落,一旦戰爭打起,那這滿山的景緻也必將遭到損壞。
戰爭就是蝗蟲,走到哪毀到哪。
溫尋見我一路沉悶,問道:“二牛,你怎麼了,我見你從掌門書房出來後就一直苦着個臉,被罵了?”
我嘆口氣:“差不多吧。”
溫尋輕輕一笑,道:“如今妖狐作亂,法界連連受創,他身爲司長心情自然急躁,你這時候還去煩他,又去說什麼傻話了?”
“不是,”我頓了頓,解釋道:“我就是問問法界和狐族之間,還有沒有什麼和平的方式能夠解決目前的問題。比如談判什麼的.....”
“談判?”溫尋訝了一聲,沉默一會兒道:“以現在的局勢來看,即便掌門師叔贊同你的想法也沒用的,法術界不會同意。退一步說,即便周老同意談判,可大多數的掌門又未必能同意,特別是靈隱派和上玄門。想要法術界同意談判,至少需要一半以上的掌門人同意吧。”
聽他這麼說,我有些振奮,急忙問:“溫尋師兄,你覺得談判解決可行嗎?”
“不可行。”溫尋搖搖頭,又道:“暫且不說法界和狐族會不會同意,即便他們都同意談判,可又能怎麼談?靈隱派和上玄門的人命用狐妖的命來償還嗎?幾十年前狐族與法界的恩怨勢必也會牽扯出來,孰對孰錯,誰能說的清。談不出什麼結果的。”
的確,更深一層的東西我都還沒有想。聽完這些,我又失落了。
不過我不能放棄,一定要抓住一切可能一切機會,和糜袂一起促成這次談判,至於能否談成,怎麼去談,那是第二步要考慮的事。
可是,我連師父都說服不了,怎麼去說服周老,怎麼去說服一半以上的法界衆掌門呢?
想到這裡,我突然想到一個人。我沒有這個能力,或許他有。
這一夜,依舊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