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衝動的,爲了女人就忘掉禮儀的讀書人麼?
許暢不屑的笑了笑,“我對他沒什麼興趣,只是向我動手,總是要受些懲罰的,這樣罷,既然你來了,我明兒就撤回訴狀,怎麼樣?”
如此簡單?
她纔不信呢!
唐枚挑了挑眉頭,沒有接他的話。
許暢站起來,往前走了兩步,深紫色的錦袍用銀絲線繡着許多繁複的花樣,在陽光下泛起淡淡的光來。
“你到底想要什麼?”唐枚見他突然過來,心裡還是有些發憷的,憑這浪蕩公子平日裡的行徑,總不會做出什麼好事。
許暢像是貓逮住了老鼠一般,玩味的道,“你怕了不成?”
“怕是正常的,這裡是你的家。”唐枚往後退了幾步,“不過,你要是再不說的話,我便要告辭了。”
“還真是個急性子。”許暢站定了一笑,“其實我只是好奇。”
“好奇?”唐枚揚起眉。
“嗯,好奇你同敏行的關係。”
“敏行是誰?”全無印象的名字,唐枚奇怪的反問。
這下輪到許暢怔住了,她居然不知道蘇豫的表字?難道真的如他敷衍所說的,二人並無什麼交情?可牛尾衚衕的事情,蘇豫顯然是插手做了有利於唐士寧的呈詞,要不是因爲眼前這個女人,還會有別的原因麼?
怎麼想都沒有可能。許暢扯了下嘴角,“武陽侯蘇豫你認識吧?”
聽到這個名字,唐枚的神色終於有所變化。
許暢一喜,看來自己還是沒有猜錯,這兩個人定然是有什麼秘密,誰讓蘇豫瞞着不說,那女人的堂弟又自己撞上門來,正好找她問問答案。
“你同武陽侯到底什麼關係?”他又問了一次。
“這與你有何干?”
“你當你今日真是來閒逛一下國公府?還不老實招來,你同蘇豫到底是如何認識的?你可是他的意中人?”許暢大力發揮想象,“可有私會過?”
唐枚抽了下嘴角。莫非眼前這人其實是有一顆八卦之心?
“你老實講了,立時便能回去,我與你堂弟的事也一筆勾銷。”許暢笑了笑,“我可是難得會有這樣的好心。”
居然就是爲知道這個,唐枚簡直哭笑不得,“我與蘇三小姐在天清寺認識,她請我去了一次侯府。這便認識侯爺了。”
“只是如此嗎?”
見他完全一副別把我當笨蛋的神色,唐枚想了想又添加道,“我幫過蘇三小姐一個忙,所以,武陽侯大概覺得欠了我一份人情罷。”
原是如此,這便說得通了,許暢恍然大悟。
這當兒。門口忽然傳來幾個人的腳步聲。只聽之前那個丫環一聲驚呼,“老爺……”
唐枚在裡頭聽到嚇了一跳,這老爺是國公爺麼?此時兩人孤男寡女獨處一室,還要叫國公府最大的主子撞見,真是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環視周圍一圈,眼見這處堂屋無處可藏,便要像向許暢求助,結果後者一副戲謔的表情。目中隱隱含有興奮之色,像是對後面會發生什麼非常的期待。
真是個變態!
唐枚聽腳步聲越發近了,迅速奔到屋子西邊,一把推開正中間的窗口,毫不猶豫的踩上書案,翻身跳到了外面。
只聽砰的一聲,書案上那隻長頸白瓷芙蓉花瓶滾在地上,立時碎成了七八塊。
許暢怔怔得看着大開的窗口,風吹進來,帶來外頭那株素心臘梅的濃香,他忽然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而外面的劉媽媽看到國公爺突然到臨,正覺得奇怪呢,許二小姐會客,她父親來幹什麼?身後卻傳來輕微的樹枝被踩的咯吱聲。
她耳力敏銳,一回頭,只見唐枚頗有些狼狽的立在那裡,衣服微微散亂,髮髻上還頂幾瓣梅花瓣,頓時驚訝萬分,剛想問怎麼回事
唐枚噓的一聲,往來的路指了指。
劉媽媽心知必有蹊蹺,忙悄悄的隨她退了出去。
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唐枚才呼出一口氣來。
“小姐,你怎麼出來的?”
“回去再說。”唐枚是一點兒也不想留在此地了。
那個丫環這時追了過來,氣喘吁吁道,“世子爺叫奴婢送二小姐回去。”
世子爺?劉媽媽瞪大了眼睛,不是來見許二小姐的麼?
坐到馬車上,唐枚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與劉媽媽聽。
劉媽媽的臉色變了好幾回,聽到唐枚是從窗口跳出來的,終於忍不住罵道,“這許世子當真是可惡!小姐的清白險些被他給毀了!”
唐枚幽幽嘆了口氣,“也罷了,至少堂弟不會再困在牢房,家裡也能清靜些。”
她認識世子的事被衆人質疑,更是被唐英指責,劉媽媽自是曉得的,安慰道,“小姐也不要同堂小姐計較,她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孩子。這回堂少爺的事得以解決,二老爺與二太太總會念着小姐的好。”
但願如此了,唐枚靠在車壁上,微微出神。
唐旭很快就被放出來,兩家總算是放了心。
柳氏見到兒子,眼淚流個不止,“你怎麼就不聽爲孃的話,怎麼就不信你妹妹?害得我們多擔心,生怕你在裡面吃苦。還連累你大伯勞心勞力,你大伯母身體本也不好,卻讓我們叨擾這麼些天。”
唐旭憔悴了很多,聽到此話,忙朝唐士寧與張氏深深鞠了一躬,“大伯,大伯母,侄兒對不住你們,叫你們操心了。侄兒以後定然洗心革面,再不會衝動行事。”
唐英撲上去抱住她哥哥的腰,大聲哭道,“哥哥可要記得今日說的話,再不要去找那個女人了。”
“不去了,再不去了。”唐旭伸手揉着妹妹的頭髮,他在牢裡待了幾日,想了許久,心裡早已通透。
那日林映雪見他衝上去要打世子,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死活,只關心世子會不會被打傷,他再爲這樣的女人動情,令家人傷心,真是要被天打雷劈了。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了,咱們一家子,何來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張氏柔聲道,“你懂得你父母的心,也就罷了,以後凡事多替家裡想想。”
唐旭連連點頭,“大伯母教育的是。”
張氏笑起來,對秦媽媽道,“總算一家團聚,快叫廚房去準備準備。這些天,大家夥兒都沒有好好吃過飯呢,現在總算安心了。”
唐旭又露出慚愧的神色,此刻看向唐枚,就要躬身拜下,“聽說都是虧得堂姐才……”
身邊的唐英一把扯住他,目中閃爍着怒氣,“是要多謝二堂姐呢,不然哥哥不知道還要多久才放出來,只不過。二堂姐若是早些想到法子的話,哥哥就會更少受些苦。”
唐枚懶得同他們解釋,再說,也難以解釋的清楚,只隨便她怎麼講罷。
倒是柳氏喝止住唐英,“再胡說八道,休怪我責罰你,咱們一家是該謝謝枚兒,你懂什麼,倒是來一派胡言!”
她很少這般訓斥自己,唐英驚訝的看看母親,不敢再回話了,只是白了唐枚一眼。
唐士寧雖然也對女兒認識世子頗爲奇怪,只他最近同女兒的關係不大好,便要面子沒有開口,只把這事壓在了心頭,想着等日後再來詢問。
又是一個休沐日到來。
最近連着幾日都下了大雪,屋檐滴下的水都結成透明的冰凌,在羊角燈的照耀下,在夜色裡透出五彩的光。
蘇豫在外頭站了一會兒,正待要進去臥房的時候,許暢拎着一個棉布袋來了。
兩人去到書房,許暢把棉布袋一打開,露出了七八塊碎掉了的白瓷片。
“這是幹什麼?”蘇豫莫名其妙。
“上好的汝窯,你賠我。”
“我賠?”蘇豫厭惡道,“你莫不是又吸了那什麼散了罷?”
“呸,老子爲那個被我老爹打得幾天下不了牀,你難道不知道?我還敢麼?”許暢眯着眼道,“是你那女人打破的。”
“我女人?”
“就是那個白少夫人,哦,她如今和離了,現在是唐二小姐。”
蘇豫眉梢一揚,“她怎會打破你的東西?”
“還不是你藏藏掖掖的不肯說,我就把她弄來府裡了,原來是你欠了她人情。”許暢嘿嘿笑道,“本來還有好戲可看,我那老爹聽說我又弄女人進府,急吼吼的跑來,結果撲了個空。哈哈,她居然會跳窗逃跑,真有意思。”
蘇豫看他這個樣子,不知怎的就很想抽他兩下,這傢伙除了毀人名節,還會做什麼好事?
“怎麼?你心疼了?”許暢盯着他瞧。
“跟我沒有關係。”他淡淡道。
“這話可是你說的。”許暢像是驗證似的追問道,“你當真沒有看上她?”
蘇豫沒好氣,“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你猜不到麼?”許暢臉色又變得很陰沉,“咱們一樣的處境,年歲都已經不小,都在等着咱們成親呢。你說,要是我娶個和離的人進來,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你要娶她?”蘇豫終於有些動容。
許暢獰笑道,“一定很有意思,是不是?”
蘇豫沒有接話,腦海中唐枚的樣子漸漸清晰起來,他不由心想,就算許暢有這個想法,也未必就一定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