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梳洗過的人,全部都集聚在書房裡。
外面的暴雨已經慢慢變小,雷聲也消失了,天地間浸在清涼溼潤的空氣中。
然而,此時的書房卻給人種身處冰窖的錯覺,衆人面面相覷,卻不敢看向那散發着冰冷源頭的人。
誰都知道此時的主子情緒很差,沒有人敢去招惹他,但衆人卻都不約而同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林風奕。
這些目光,讓林風奕如坐鍼氈,他有些頭疼,這些人,真是會找替死鬼。
可此時如果連他都沉默的話,恐怕沉浸在自己思緒的好友就會把他們給凍死了。
“蕭緒,說一說今日,你進宮發生了什麼事,還有,爲何楚姑娘會被人帶走?”林風奕將在場所有人的疑問問出來。
蕭緒聽到聲音纔回了神,他收起了眼底的真實情緒,目光極爲淺淡地看向衆人,面前站着的除了林風奕花袖裡,就是他的心腹,土靈,火靈,木靈,空靈,以及聞聲趕來的水靈,面前這些人不是他多年好友,就是跟隨了他十多年的部下,感受到了他們真切的關心,方纔如冰窖般的心纔有了一點回溫。
他回想起今日在御書房裡,父皇與他的對話,臉色頓時冷了幾分。
“父皇想要解除本王與阿顏的婚約,若是不答應,便追究阿顏女扮男裝參軍欺君瞞上的事。”
這話一出,衆人譁然。
“陛下爲什麼要解除主子和小王妃的婚約?莫名其妙!”
“當初是陛下自己下的旨意,怎麼現在平白無故反悔了?言而無信!”
“簡直是欺人太甚了!”
土靈火靈他們個個像被點燃的炮仗,一下子就炸了。
不止驍烈騎,就連林風奕這樣不動聲色的人,都不由呆愣住了。
他吶吶道,“蕭緒,你父皇不是在開玩笑吧?”
蕭緒淡淡瞥向他,“那你覺得我像是那種開玩笑的人?”
這話,讓林風奕迅速閉嘴,但同時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困惑,“陛下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這讓人很費解。你應該是知道原因的。”
林風奕這話成功將這些義憤填膺的驍烈騎的目光吸引了過來,各個瞪大了眼睛瞪着自家主子的答案。
蕭緒聞言默了片刻,才緩緩道,“因爲蕭然。”
“四皇子?”
衆人莫名。但有一人卻聽懂了。
“我知道,”花袖裡走了出來,她一出聲,衆人不約而同看向她,她擡起頭,臉色沒有了以往的嬉笑,語氣帶着嘲諷道,“蕭然暗戀你們小王妃,但你們小王妃和殿下感情多好,她怎麼可能會看上他?於是蕭然就找上了陛下,動了歪點子,讓陛下幫忙解除婚約,到時候他就可以強取豪奪了!簡直是活脫脫的渣男!簡直是讓人噁心!”
林風奕扶額,“你這戲碼是從哪裡學來對的?還編的有模有樣的。”
花袖裡一秒破功,立即爭辯道,“話本里都是這麼說的!因愛生恨,愛而不得就搞破壞,然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林風奕搖了搖頭,餘光卻瞥到了好友暗沉的臉,心下一咯噔,“蕭緒,不會真的被袖裡說中了吧?”
蕭緒沉默不作聲,卻讓衆人震驚在當場。
空氣中聽到有人的拳頭“咯吱咯吱”作響。
可惡——
驍烈騎等人各個惱火恨不得撕裂了蕭然。
但是最讓他們痛心的是西軒帝的做法。
這麼多年來,陛下一直偏心四皇子,只要是主子的東西,他都要拿走搶走騙走!原本以爲四皇子心地不壞,主子又那麼看重他,是個好苗子,沒想到會恩將仇報。而陛下總是在過河拆橋,任何需要主子的時候,都沒有任何愧疚地召喚,若是不需要的時候,隨便扔在疙瘩角落,他們這些外人,都覺得過分難忍,更何況是主子,他所承受的苦痛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太偏心了,太偏心了!不都是兒子嗎!怎麼可以這樣!”花袖裡在一邊跳腳。
這時候,蕭緒淺而緩地說了句,“阿顏曾說過,人心是長偏的,不意外。”
在場的人聽了這話,明顯可以感覺到這句裡頭的悲涼,連心情也不由低落了下來。
林風奕垂眉想了下,隨後擡頭,目光正色道,“蕭緒,你父皇讓你自己解除婚約,應該是不想落得一個出爾反爾的昏君罵名,但是仔細想想,他沒有必要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得罪你,說句不太好聽的話,在你父皇這樣後宮三千佳麗的人,應該是不會在意女人的,你和蕭然是兄弟,他不應該會插手你們的事,因爲在他眼裡,不過就是個女人,沒有什麼好爭的!”
“這麼多年,若是我再不瞭解父皇,那麼我就算白活了。”
蕭緒輕笑一聲,衆人莫名地對看了幾眼,怎麼感覺這書房更冷了?
然而他收斂了笑意,聲色低沉,“他一直懷疑我有謀反之心,解除婚約只是一步試探,他想看看我會不會反抗,若是反抗,會反抗到什麼地步。若沒有反抗而是遵循他的意思後,便成全了蕭然。無論是什麼結果,他都沒有任何的損失。”
話落,房間一片死寂,但每個人臉色都十分的憤怒。
“陛下這是在逼你反?”林風奕震驚,雖然之前猜測是一回事,但是被證實卻又是另一回事。
“我一直都知道他容不下我,卻不想會使這樣的手段。”蕭緒嗤笑,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這樣不入流,又讓人厭惡的手段。”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一點長進都沒有!
在場的所有人,除了林風奕,恐怕沒有人能夠察覺到,從方纔坐進書房後,蕭緒身上的氣勢就發生了改變,彷彿以前被壓制住的氣勢,一下子就被解封了,讓人連直視都沒有勇氣,而且最爲重要的是,連對西軒帝的敬意也已經消散了,說話間,少了恭敬,多了幾分冷淡。
林風奕擡頭看向坐在首位上,神情都被面具遮掩的人,渾身恍如浸染在寒潭中,散發着寒氣,那雙平日淺淡無波無瀾的玄墨眸子,在此刻,卻帶着毀天滅地的戾氣,他不由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