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奕微微一愣,不由想起很多年以前,蕭緒在戰場上初有名氣,一日,他看到滿身傷痕的好友,得知西軒帝又將他派往最兇險的地域抗敵,那時候蕭緒也不過是十五六歲,還是個孩子,他恨鐵不成鋼道,“你什麼時候才能爲自己活一次?”
他很清楚地記得好友的回答,“等我死心了。”
等他對那份血緣絕了期望。
一直以來,他都以爲,他永遠等不到那一天了。
卻不想在今日,他終於看到了。
只不過這樣的蕭緒,讓他心酸。
這樣的他,讓他不由想到了哀莫大於心死。
因爲好友對親情的執着,讓他將所有的委屈不甘都嚥了下去,無怨無悔地扛了下來。
當初莫名的罪名,派他做最危險的任務,扔在最遠的邊境,九死一生,每天都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這些他都沒有放在心上,因爲不在意。
然而,直到楚傾顏的出現,彌補了他對親情的空缺,也讓他重新找到了活着的意義。
所以今日,好友纔會說,如果沒有了楚傾顏,他以後就會活得像是行屍走肉。
可是,自己的至親卻逼他至此,奪走他最在乎的人。
恐怕陛下怎麼也料不到,蕭緒,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可以任人揉捏的孩子了。
因爲,當人一旦有了想要保護的人,不可觸摸的底線,他就會毅然決然揮斷羈絆,涅槃重生,正面迎戰。
這次,恐怕陛下再也不能像過去善終了。
他感慨的同時,又十分的欣慰。
終於不用再看到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好友!
“主子,這次咱們真的還要忍氣吞聲嗎?”火靈小聲問道。
此時,蕭緒冷若冰霜,然而說出來的人,卻更加的凍人三尺。
“阿顏曾經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不留人。以往,本王不曾在乎那些,如今,已經被欺到頭上,本王不想再這麼忍下去了,本王就問一句,你們願意和本王一起對抗天下嗎?”
原本衆人還有些剋制自己暴怒的情緒,但是當主子問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他們便不想再壓抑了,這麼多年來對西軒帝的怨念。
“主子說對付誰就對付誰!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火靈也照打不誤!”
“陛下真的是欺人太甚了,真當我們驍烈騎是吃素的嗎?那還得問問我土靈的麒麟劍答不答應!”
“若是連小王妃都保護不了,我們還有什麼臉面行走各國?水靈最不允許有人欺負女孩子!”
“醫者之手,能生死人肉白骨,但是當自己人遇到危險,同樣也能殺人於無形!”
“長槍短劍,炮火炸藥,有我土靈在,主子您只要動動嘴皮子,保管給您製出來!”
……
這一些話,若是被朝廷的人聽到,定然會嚇得屁滾尿流,這些人也太大膽了,居然敢這樣公然叫囂,口出狂言,藐視皇權。
然而可能很多人都對驍烈騎有所誤解,以爲他們都是爲了保衛國家和黎民百姓而生的,但是,驍烈騎效忠的不是朝廷,也不是百姓,而是蕭緒,他們的主子,這也是西軒帝如此忌憚的原因之一。
若是有一天,西軒上下,所有人對蕭緒橫刀豎目,那麼驍烈騎會毫不猶豫拔劍以對,就算覆了整個西軒,他們都不會眨一下眼。
在驍烈騎眼裡,他們的心中是沒有國家大義,他們可以義無反顧爲西軒存亡拼殺,可以爲守護百姓獻出性命,但這不過是因爲主子想做的,他們便陪着他和他一起守衛。
換句話說,驍烈騎生而爲蕭緒,死而爲蕭緒,就算是皇權威壓,他們也只聽蕭緒一人令。
當初陛下指婚,誰不知道是怕主子借聯姻外擴自己的勢力,可是誰在乎啊!他們跟着主子東奔西走,收復失地應對外敵,哪有時間跟陛下耍花腔?陛下這個擔憂也太沒根據了!
與楚家聯姻,原本對這門親事他們驍烈騎有多少人不服,心裡憋屈,每次陛下指婚的,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要不就是家道中落的,沒有一門是可以入眼的。
可是他們後來才發現,這個楚傾顏並非他們想象中的那麼弱,或者說,超乎了他們的想象,她天資聰穎,心思活絡,屢次三番救了主子,不止有學武之才,經商之才,還有用兵之才,並且待主子極好,能夠將主子從自我囚困的深淵裡拉出來,試問這樣的主母,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可是當他們已經正式地承認了她的存在,並心甘情願追隨她成爲他們的第二個主子,願意將自己的生命和將來奉獻給她的時候,特麼的現在要把他們的小王妃搶走了?
驍烈騎向來烈性,怎麼能夠容忍得下這口氣!
“主子,我們殺進皇宮吧!”
氣氛一起來,渾身熱血沸騰,火靈就管控不住自己身上的洪荒之力,立即跳了出來。
然而這話剛落,就得到了身邊衆同伴的暴打。
“剛纔還拉着主子不要衝動,如今你卻這麼沒腦子了!”空靈收回手,搖搖頭輕嗤道。
火靈被打的十分委屈,他就是想試試是西軒帝拳頭硬,還是他們拳頭硬,有什麼錯!
“別吵了,阿顏還在她們手上,不能硬拼,要靠智取。”
冷靜下來的蕭緒,渾身散發氣勢讓人肅然起敬,打從心裡忍不住臣服。
“土靈,抽調安排在各國的暗衛,迅速聚攏京都。”
“是。”
“火靈,調遣驍烈軍,不驚動任何人,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京都城外。”
“是。”
“……”
前幾個命令下得都十分的果決,直到最後一個,明顯可以感覺到蕭緒沉默了半晌,最後冷情道。
“水靈,你讓鴿羽傳令到富麗山脈,計劃啓動。”
“是!”
那個計劃——
雖然不曾參與過好友的計劃,但是林風奕卻能夠憑藉自己的判斷嗅出裡頭的東西。
陛下想將蕭緒逼到絕境就是想看看他的實力,也許這次真的可以得償所願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後果,他,以及整個西軒能夠承擔得起嗎?
雖然身爲西軒臣子,眼見一場浩劫即將來臨,本應該感覺到憂心,然而他卻有種終於將胸中濁氣一吐爲快的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