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吞沒了整個大地,唯有一處,仍舊帶着溫暖的光。
“大冰塊,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有些遲疑,有些怯懦。
蕭緒下意識要拒絕,只是目光落在那來回不安跺腳的黑影上,再也挪不開了。
等待是煎熬的。
等了片刻沒有人迴應,楚傾顏有些泄氣,大冰塊是不是熟睡了?還是想用沉默婉拒她?
算了,去和希寧擠一晚好了!
正打算轉身離開時,卻聽到帳篷打開的聲音,她低頭,便對上了那雙深邃不見底的眼眸,“進來吧!”
她心裡一喜,應了聲“好。”便麻溜地擠了進去。
帳篷並不大,放下一牀被子枕頭,一個人剛好夠,多了一個人便顯得擁擠,但是幸好楚傾顏骨骼嬌小,身材剛好,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鑽進了暖和的被子,她忍不住喟嘆一聲,這山裡的夜晚還真的是太冷了,只站了那麼一會,整個人都冷得受不了。
空間不大,蕭緒敏銳感覺到她身上的寒意,伸手拉過她的雙手,捂在雙手間,那冰冷的小手已經感覺不到溫度了,他頓時皺起眉,“這麼冷的天,你不會加件衣服?”
雖然帶了一牀被子,可是明顯放進來就擁擠了,所以她便將被子放在帳篷外,與大冰塊共用一牀被子,饒是她此時是十歲的身子,但起碼還是二十歲的心智,所以極力保持兩人的距離,可是沒有想到大冰塊一拉,她整個人就差點貼上了他。
楚傾顏臉上微微一熱,低聲回答着,“我剛纔忘了。”
只顧着害怕,哪裡還顧得上其他的。
蕭緒聞言默不作聲,只是無言地運功驅散她身上的寒氣,山裡的風帶着溼氣,若是進了身子,會損了精氣神。
不一會,全身就暖洋洋的,楚傾顏忍不住露出一個饜足的笑意。
蕭緒見她像只小貓窩在他面前,便鬆開了手,涼涼地問道,“爲何突然要來和本王一起睡?你已經十歲了,再過幾年便及笄了,再和人一起睡,會讓人恥笑的!”
幸好蕭緒鮮少接觸女子,第一個念頭考慮的不是男女授受不親,而常年在征戰沙場,出外歷練,覺得小傢伙還是太弱了,這麼弱,長大了該怎麼保護自己?
楚傾顏臉微微一紅,小聲道,“我之前也睡過帳篷,但是當時有條蛇在大晚上偷溜了進來,被咬了一口,就——”
當初去野外求生的時候,她就是因爲這件事,落下了後遺症,大晚上不敢一個人在外頭睡覺,特別是在野外。
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本來是想去找希寧的,可是不知怎麼的,就不由自主走到你這裡,如果你不方便,我這就出去。”看來還是給大冰塊添麻煩了,從小這麼精貴的人,估計不太習慣和人一起同牀吧!
正當她準備爬起來的時候,腰間突然傳來一股力氣,將她往懷裡帶,她措不及防,就撞上了他精瘦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彷彿還能聽到那強有力的心跳。
“莫在折騰,難不成你想要再吹一次冷風?”蕭緒低聲輕斥,一手扣着她壓向自己,將被子提到她脖子上,避免她着涼。
楚傾顏回過神來,整個人都已經窩在他的懷裡,頓時有些感動。
雖然他語氣有些差,可是卻將她牢牢鎖在懷裡,不讓她吹到一點冷風。她感覺到心裡有種讓人說不出的想要依賴這人的念頭。
“謝謝你大冰塊。”
她輕輕說道。
也許是真的是依賴上這個人,也許是真的把這個人放在心裡和爹孃同等重要的位置,所以在方纔躺在帳篷內翻來覆去的時候,她腦海裡頭一個閃過的便是她。
也許對大學那羣死黨說她半夜跑去一個成年男子那裡求合睡,恐怕會被她們噴死,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可是她相信,大冰塊的爲人,而且大冰塊當真是把自己當做女兒寵愛,雖然這個年齡差真的有些……
所以她纔會厚着臉皮拍了他的帳篷。
如今想來也是有些匪夷所思,她怎麼會有這個勇氣提出這個要求呢?
可是當那帶着溫暖安定人心的胸膛容納下自己的時候,她覺得一切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大冰塊,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臨睡前,她忽然想起來,只是問的時候有些遲疑。。
“嗯。”他應得有些隨意。
“昨晚你是什麼時候醒的?我的意思是你明明已經醉得不輕了,怎麼會在橙依進去的時候剛好醒了?”這個問題,她一直想問,因爲,她想知道,當時她想要拿起他面具的時候,他是否已經清醒?
如果他已經醒了,卻任由自己隨意拿那面具,是否已經代表了,其實他是願意讓自己看他的真容?
如果當時沒有醒,爲何橙依的不軌舉動,會被發覺?
一切都說不通。
“本王對氣味很敏感。”蕭緒只回了這一句,便不再吭聲。
楚傾顏滿眼疑惑,難不成他是因爲嗅到了黃依身上的氣味才醒來的?那她呢?難道大冰塊對她身上的氣味失去感知了?
這個題,好難解!
透露答案的人,好吝嗇!
迷迷糊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蕭緒聽着懷中人均勻的呼吸,微微勾脣。
練武之人,腦子裡總有一根線緊繃着,若是身邊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會立即清醒。這是自衛!
但是他們也會對自己身邊至親至信的人放鬆警惕。
而小傢伙,在這朝夕相處的日子裡,早已經讓他習慣了她的存在。
這也是,她能夠靠近他三步之內的原因。
否則他不會那麼放心地在酒醉之後,將自己交給小傢伙。
英王府內的下人無人不知自家王爺的忌諱。
所有人一進王府,便已經被告知,可以允許犯錯,但是不可觸犯王爺定下的四不準。
不準隨意進入書房。
不準半夜入房。
不準靠近三步之內。
不準私下非議。
這個四不準,人人恪守。
只是這兩人,在不知不覺,一點一點靠近,一開始無關情愛風月,一開始無關利益謀略,一開始無關財權家世。
純粹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