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了。
這是楚傾顏在古代過的第一個冬天,卻比她以往過的每一個冬日都還要冷。
“說不定再過幾日會下雪。”程煙蘿遠眺天際,喃喃道。
“下雪?”楚傾顏抓住了這兩個字眼,頓時來了興致,“我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雪呢!”
程煙蘿聽到她富有朝氣的聲音,抿脣一笑,“你這小丫頭,現在你已經快裹成熊了,等真的下雪了,你壓根就不想出門,再說積雪消融的時候更冷,你這小身板承受得了?”
一聽到她的揶揄,楚傾顏差點炸毛了,“我哪裡這麼弱不禁風,最近練武身子禦寒能力更是提高了不少!這小風小冷的,對我來說壓根不是問題。”
“哦?那你——”程煙蘿故意止住了話,上下打量着她。
楚傾顏明顯感覺到她不懷好意地目光,她低頭看着自己裡三層外三層的衣裳,悲憤了。
她沒有多加停留,扭頭朝罪魁禍首走去。
“我不用穿這麼多,我不怕冷。”她拉着他的袖子,哭喪着臉道。
其實不用煙蘿說,她看到鏡子裡圓滾滾的人,差點就認不出自己了,確實像是一隻迷你熊,還是肥嘟嘟的小熊。
“是嗎?”清潤的聲音提高了尾音,帶着一濃濃的懷疑。
“是。”她梗着脖子,硬氣地回道。
原以爲他會不再理會自己,卻不料在擡頭偷看他的時候,一雙墨眸在面前放大,“小傢伙,你知道爲什麼你會感覺到不冷嗎?”
“爲、爲什麼?”楚傾顏有些吶吶地應道。
“人之所以會冷,是因爲衣裳穿得太少,不冷則是因爲穿的衣裳足夠禦寒,如果你不想再受風寒,那就乖乖穿着。”蕭緒的目光劃過她有些木訥的雙眸,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然後直起了身,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
楚傾顏回過神來時,還沒來得及迴應他,卻聽到一聲壓抑的笑聲,楚傾顏轉頭瞪了一眼笑的花枝亂顫的程煙蘿,直到將她瞪走,才收回目光。
不過當楚傾顏調轉視線看向面前的人時,自己的心思已經不在糾結是多穿還是少穿衣裳這個問題上,目光則是繞在他身上。
可能沒有人知道,那個日理萬機,眼裡除了民生,朝廷,皇室的人,會有一日,在一個陌生毫不起眼的地方,在和一個女娃探討着冬日衣裳增減的問題。這樣的天壤之別。
說出去,可能沒有人信。
可是卻真真實實發生在自己的面前。
而這樣家長裡短,除了她也沒有人會看到。
楚傾顏歪着頭,打量着面前的人,眼底平和,沒有半年多前初見時那犀利冷漠的樣子,彷彿被這一次又一次的磨難磨去了棱角。這樣洗去鉛華,彷彿只剩下氣定神閒的悠然。
但是她知道,這樣的人,無論是從雲端走到了泥潭,都掩蓋不了他身上的華貴。
有些人,讓人念念不忘的是他的容顏,有些人,讓人念念不忘的是他的才情。
可是,這世間,有一種人,可以忽略他的容貌,他的內在,只消一眼,就沒有緣由,對他念念不忘。
這一種人,可遇而不可求。
可這樣的人,就在她的眼眶中。
“啪——”
一滴冰涼的水滴彈落在了她的臉上,她被驚醒。
“大冰塊,你做什麼?”她一把抹過臉上的水珠,有些氣鬱地道。
他收回手指,好笑道,“讓你提提神,別又發呆了。”
楚傾顏哼了一聲,在他一旁坐下。
“方纔煙蘿姐給你診脈,說蛇吻毒進入了沉睡期,在時限未到時,應該不會甦醒,不過她說你千萬不能動內力,也千萬不能情緒起伏太大,否則怕抑制不住毒發。”說起正事,她不像是一個十歲懵懂的小姑娘,一本正經的樣子,如同是一個成年人。
“傾顏。”蕭緒沒有應她的話,而是輕輕淺淺喚了一聲,語氣似乎夾雜着一絲無奈,一絲好笑,一絲絲的寵溺。
“怎麼?”她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卻被他打斷了,像是長長的卷帶被卡殼了,只能擡頭問道。
只見他忽然伸出手,圓潤的食指輕點在她的眉心,不復以往的冰涼,帶着墨香的暖,摩挲着她的眉。
“小孩子,不要提前成爲老太婆。”這些話她已經說過不止七八遍了,可是每一次,彷彿是第一次那麼認真謹慎的交代,他看到了她眉眼深深的摺痕,他忍不住想要將它撫平。
他想要她過的是自在輕鬆快樂的日子,而不是擔驚受怕,可惜終究卻做不到。
楚傾顏一把拍落他的手,氣鼓鼓道,“你在嫌棄我囉嗦!吐豔!”
吐豔這兩個字,是討厭的意思,他知道她話裡總有這些奇言妙語。
“傾顏,順其自然,該爭取,我會爭取,你不用將壓力壓在自己的身上,”他的眼眸明亮,笑意淺淺,若是不認真看,是發現不了他眼角的笑紋,“你負責健康成長便好。”
那氣鼓鼓的臉頰頓時消了下去,她努了努嘴巴,卻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覺得,這個話題是沒有盡頭的,除非冰晶花和含情草現在就在她的眼前。“我知道了。”
知道她不想提及這個話題,蕭緒便靜默了。
楚傾顏撓了撓頭,看着一下子又清冷覆蓋全身的人,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來轉移大冰塊的注意。
“今日早上,我在庭院裡遇見獨孤晴了,她讓我給你吹吹風。”
“什麼風?”蕭緒揚眉,似乎猜到了什麼。
“當然是關於你那風流倜儻的好友羅,”楚傾顏手肘撐在桌上,雙手托腮,似乎有些興致昂揚,“大冰塊,你能不能讓易凌風收收心,他也老大不小了,該定下來了,別整天想着那些姑娘家,辜負了姑娘心意,否則會遭雷劈的。你也權當是做個善事,讓世間少一個負心漢,多一個有情郎。”
楚傾顏費盡三寸不爛之舌,可惜面前的人似乎一點都沒有動心。
“我從不插手別人的事。”蕭緒三兩撥千金,就將她堵得啞口無言。
看來獨孤晴交代的事情,她是沒法完成的,不過她心裡有些氣鬱,“那你還一直插手我的事!”
冷眸掃來,“你是別人嗎?”
威壓逼來,楚傾顏不爭氣地搖頭,“不、不是。”
“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