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傾顏神情恍惚,見路就走,直到最後走到一扇門前時,她擡頭,才發現自己走到了司馬君的院子裡,她怎麼會晃到這裡?
這個時間,司馬君應該已經歇息了,楚傾顏轉身就要回頭。
“既然來了,怎麼有不進門的道理?”一道月華溫和地聲音響起。
楚傾顏站住腳步,順着聲音看了過去,只見臺階上,素雅慵懶的人,隨意披着一件外衣,就這麼含笑看着她。
楚傾顏忽然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走到這裡,因爲這人的身上,有種讓人莫名熟悉想要親近的感覺,就像是現在,光聽到她的聲音,自己就已經平靜了心情。
“吵到你休息了?”她方纔一路走來,神情恍惚,也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腳步,練武之人,耳力過人,所以司馬君會聽到也是正常的。
司馬君打了個呵欠,然後倚在柱子上,神情困頓地道,“吵都吵了,不如就起了,你怎麼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我這裡了?還有方纔是誰在彈琴,腦袋有坑吧!擾人清夢不說,那哀婉淒涼的調子,在哭喪嗎?”
司馬君起牀氣十分嚴重,其實吵醒她的並不是楚傾顏的到來,而是那樑丹靜那一首曲子,恰好出來溜達的時候,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楚傾顏,本不想理會,可是於心不忍,纔會開口喚住她。
沒想到聽在她耳裡的悠揚琴音,在司馬君的眼裡,卻成了嗷喪,她被逗得忍不住笑了,胸口的鬱氣減輕了幾分。
“你不會彈琴?”雖然是問句,但是楚傾顏卻用了十足的肯定語氣。
司馬君一愣,隨即不樂意了,她只是想逗這個愁眉不展的小丫頭笑一笑,卻不想被她揭了短,頓時瞪圓了雙眸。
而聽聲出來的潭影聽到楚傾顏的話,笑着回道,“我家主子不喜彈琴,雖然紀主之前一心想教會她,但是主子拒不配合,最後紀主只能放棄。”
“潭影,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司馬君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如方纔的調笑恣意。
楚傾顏發現只要一談到這個紀主,司馬君都會變得不一樣,真是有些奇怪!
“那潭影從現在開始就是一根木頭,主子你們繼續。”潭影吐了吐舌,然後就往旁邊的陰影處一站,全心全意當她的木頭。
“好了,要不要陪你喝一杯?”司馬君瞥了一眼這調皮的下屬,然後轉頭誠心誠意地問道。
在她看來,面前這一副愁容的小丫頭,很需要酒來解愁。
楚傾顏搖頭,“若是你不這麼快回房,陪我走一走吧!”
司馬君在溫暖的被窩和麪前如同失戀一般的小妹妹中猶豫了下,眼睛一閉,忍痛選擇了後者。
庭院裡,有一棵五六人高的老樹,粗壯的樹幹上,此時坐了兩個容華卓麗的女子,神態恣意瀟灑,雖無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但是從內到外透出的貴氣優雅,恐怕無人敢用粗鄙不堪來形容。
“你在想什麼?”方纔在下面溜達了一圈,旁邊的人都沒有說話,最後她提議上來坐坐,直到現在,兩人已經坐了一盞茶的時間了。
楚傾顏聞言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張開雙手,“我在吸天地之精華,沐夜色之月華。”
聽到這麼欠揍的話,司馬君不客氣敲了她一下,“好好放着大牀不睡,陪你在這裡發瘋,我真是夠傻的!”
楚傾顏捂着頭,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而司馬君也是在她這目光下敗下陣,“好吧,既然你不想說,那就不說了。”
聽到這話,楚傾顏轉頭看向司馬君,微微歪頭,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的語氣問道,“司馬,你信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司馬君臉上的調笑漸漸淡去,她的目光幽幽,“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這麼問,但是我這裡的答案恐怕不是你想要的。”
楚傾顏靜默。
司馬君看向她,眼裡寂然,“也許這世上有,但是我從來不信我會這麼好運碰上,既然如此,不如不信,這樣便沒有期待,既然沒有了期待,就不會有期盼。”
說到這裡,司馬君的目光轉向了暗沉的天際,幽幽道,“沒有期盼,便不會失望,情,是毒,我向來惜命,所以不沾。”
楚傾顏沒有想到她的脫口一問,會看到這樣不同平日的司馬君。
答案確實不是她想要的,但是這樣的答案,讓她驚詫,這個司馬君,比她瞭解的,還要驚世駭俗。
就在楚傾顏不知道怎麼接話的時候,司馬君換了一副神色,朝她擠了擠眼,“有些事情,問別人是沒有答案的,重要的是你自己憑心去回答,小丫頭,你春心萌動了,不過受點挫折,說不定兩人的感情會更堅固,我祝你好運。”
說完司馬君就跳下了樹幹,背對着她,邊打着呵欠邊對她擺手,“快回去歇息吧,明日我就要啓程了,別賴牀錯過了送我的時辰。”
楚傾顏看着她颯爽的背影,彎脣一笑,昨日司馬君跟她說推遲一日出門,她答應了,明日她就要離開了。
也許是因爲司馬君要走了吧,心中不捨,加上今晚發生的事,纔會使她鬼使神差地走到這裡。
她背靠着樹幹,仰頭看向月華星光,眼裡迷茫一片。
今晚走廊上,亭子裡發生的一幕幕,不住地在她眼前輪番回放。
司馬君說得對,她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可是現實的答案,會是她想要的嗎?
大冰塊說要她信任他。
一轉身,卻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楚傾顏抿了抿脣,擡手覆上了雙眼,眼前的月華,讓她不由想起站在燈火下,兩道如璧人的聲影。
而在離老樹不遠處,一道玄墨色身影隱在暗色中,無人發覺。
那是趕來的蕭緒。
方纔他從偏院回來,想起了之前過重的語氣,不由便換了個方向去了小傢伙的院子,可是希寧說她從他離開時就跟着出門了。
她身上還有傷,怎麼可以到處亂跑?
後來土靈來報,她在司馬君的院子,他心中擔憂立即趕來,卻聽到她問司馬君的話。
小傢伙,你是否仍不信我?
樹上的人,掩眼落寞。
而樹下的人,擡眼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