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阿宣回家後,將這件怪事告訴了母親。母親找了電信局的熟人,查出了那個號碼的地址。確實是一個公用電話。
回校後,阿宣把這件事告訴了素素。
"他再打來,我們就去抓他個現行。"素素憤憤地說。
"可是……"阿宣欲言又止,"可是如果打電話的真是一個白衣女人怎麼辦?"她沒敢說出"鬼"這個字來,她不想自己嚇自己。
素素愣了一下,篤定地說:"不可能。肯定是個瘋子,要不就是哪個閒得無聊的人。"她頓了一下,有些顫抖,"這世界沒有鬼。"
素素的話似乎是在肯定某件事,實際上又是在否定某件事。如果這個世界真有鬼的話,那它們肯定是無所不能的,打電話、看電視、坐在你旁邊和你一起吃飯……
阿宣很怕,她希望給她打電話的是一個無聊的人或者瘋子。當然,她更希望電話不再響起。
夜裡,阿宣睡不着,不時看一下表,再看一眼手機。她的心彷彿被一根纖細的絲吊着,掉不掉下來,取決於十二點的手機。
終於,十二點了。阿宣從牀上坐起來,雙目圓睜,死死注視着手機。
突然,手機聒噪地叫了起來。她的心瞬間掉到了地上。她的願望破滅了。
與此同時,素素也飛快地直起了身子,原來她也一直沒有睡着。
阿宣看了素素一眼。
素素衝她點了點頭,"接。"
阿宣輕輕拿起手機,果然還是那個號碼。這一次,她沒有接聽,而是直接掛斷了。她害怕再聽見那個聲音,如泣如笑的聲音。她甚至不敢去想象那女人會說些什麼。
會說什麼呢?
"桔子好甜……"
"你的心就像一顆桔子……"
"我要吃掉你的心……"
"你的心好甜呀……"
如果對方說這些話,阿宣會崩潰。
素素走過來,拿過手機,也看了一眼,思考了一瞬,"明天我們去那個電話亭守着,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在作怪。"
阿宣點頭,現在,這是逃離恐懼的唯一方法了。反之,這也是最接近恐懼的方法。
兩個人在黑暗中沉默了許久,終於擠到一張牀上,緊緊地摟在一起。
又將是一個不眠夜。
翌日,放學後,兩個人跑出學校,找到那個電話亭。
那是個普通的電話亭。
這個年代,人人都有手機,用公用電話的人少之又少,只偶爾會有一兩個人去那裡打電話。多半時候,它靜靜地杵在太陽下,像個透明的大棺材。
素素和阿宣坐在旁邊的冷飲店裡,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電話亭。每走進去一個人,她們就猜測一番。
天色一點一點暗淡下來。最後,冷飲店也關門了。她們沒有去處,又不敢離開這裡。她們擔心一轉身,就會有一個東西衝進電話亭裡,然後,手機就鬼魅一般叫起來。
她們只有等。
夜漸漸深了。這條道不是主幹道,因此,很早就沒有什麼人了。
素素和阿宣躲在路旁的花叢中,在幽暗中注視着每一個路過的人。在她們看來,此時此刻,路燈下每一個影影綽綽的影子,都像是一隻要人命的鬼。
等了很久,素素碰了碰阿宣,"幾點了?"
"十一點五十五了。"阿宣說完,吸了口涼氣。再過五分鐘,就是十二點了。
氣氛非常緊張。路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
突然,有一個人出現了,素素和阿宣的目光立刻鎖定在那個人身上。
那個人穿着帶帽子的衣服,低着頭,看不見臉,只有一個黑窟窿。從身形上看,應該是個女人,可是她走路的姿勢古怪,像個老人,機械而呆滯。
她徑直走到電話亭前,一轉身,閃了進去。
阿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的心裡此時非常矛盾,她希望手機響,又希望手機不響。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十二點整!
手機響了!
就是這個電話亭的號碼!
手機鈴聲在空氣中迴盪,異常響亮。阿宣竟然忘記將手機設置成振動。她手忙腳亂地在手機上亂按一通。
電話亭裡的女人微微側了側頭,走了出來。她注視着阿宣和素素躲藏的花叢。路燈從她背後射過來,她的身子漆黑一團,似乎裡面包裹的只是一團煙霧。她像個怪物。
電話亭像棺材,什麼東西才進入棺材?!
素素和阿宣大氣也不敢出。這個魔鬼發現了她們,她們此時無所遁形。
女人雕塑般一動不動,突然,她開口說話了:"桔子好甜……"她舉起胳膊,手裡有一個大桔子,她摳破桔子皮,汁液流了出來,燈光下,是血紅的顏色,好像一個人頭被捅了一個窟窿,"桔子好甜……"她開始走,向素素和阿宣走來,越來越近,她的面容也越來越清晰。
素素和阿宣終於看清楚了。那不是一張人臉,也不是一雙人手。她臉上的肉都扭曲在一起,鼻子、眼睛、嘴巴是五個黑洞。手也一樣,筋絡暴突。
她不是人!
阿宣尖叫了一聲,跳起來,順着道路狂奔而去。素素踉踉蹌蹌地緊隨其後。
她們瘋了一般地跑,一直跑到學校才停下來。
阿宣靠在牆上,癱軟下來。素素倒在她旁邊。沒人說話,只有兩個人粗重的呼吸聲。
半晌,素素嚥了口唾沫,"怎麼辦?是鬼!"
阿宣打了個冷戰,絕望地望着手機,猛地一甩手,將手機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