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晨光剛落進窗口,艾絲特四人便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他們各自揹着睡袋,從集市上採購了部分便於攜帶的物資與食品,在亞歷山大的帶領下踏上城外一條偏僻小路。
“這種藥水灑在衣服上一些,可以有效驅趕蚊蟲。”托馬這麼說着,將手上的鐵瓶分發到每個人的手上。
艾絲特接過少許,在袖口和衣角倒上一點,像是薄荷混合着花椒的味道很快傳了出來,雖然嗆鼻,但還在忍受範圍內。
亞歷山大拿着他的筆記走在最前面,旁邊是在手上握緊水晶球的亞倫,兩人時不時就會探討一番,然後調整前進的方向。
反而是托馬顯得比較清閒,跟艾絲特同樣走在後面,他也注意到艾絲特肩頭偶爾落下微弱的光點,在兩人身後劃出一道圓環。
“這麼說起來,所有人都會忘掉你,那你到現在爲止是一直在流浪?”托馬這樣問艾絲特。
艾絲特瞬間理解了亞倫爲什麼會經常跟托馬起爭執。
雖然聽上去托馬只是想找個話題,他的語氣很平和,甚至不像過去那樣有刻意找茬的態度,但他確實相當不擅長閒聊。
艾絲特很無奈地瞄了他一眼:“托馬先生,這話相當傷人……也不算吧,我也有個很值得信任的朋友,還有自己的小圈子。”
艾絲特得承認,除了同樣身爲“穿越者”的克萊恩最爲特殊,塔羅會的成員們反而是她最穩定的人際關係。
讚美“愚者”!她在心裡這樣默唸道。
“那他們怎麼記住你的?”
艾絲特搖搖頭:“我們的小圈子裡有高位格的庇護,我的朋友跟我都有點比較特殊的地方。”
“哦……邪神教徒?”
幸好艾絲特沒有在喝水,不然她絕對會嗆到。
前面的亞倫回過頭來,他之前在試圖占卜更方便前進的方向,沒有聽清兩人前面的談話內容:“你們究竟在討論什麼亂糟糟的話題?你不要講話了托馬,你一開口就讓人不想跟你說話,你不知道嗎?”
亞歷山大清了清嗓子:“咳,亞倫,現在不是閒聊的時候,你剛纔的占卜結果往哪邊前進更合適?”
見亞歷山大和亞倫又聊起來,托馬低聲詢問艾絲特:“我說話真的有那麼招人嫌嗎?”
艾絲特乾笑兩聲:“哈哈……真的有。”
“嘖,”托馬煩躁地扇開兩根擋路的細樹枝,“亞歷山大還跟我說有什麼‘說話的學問’,我可從沒聽到過這方面的知識。”
艾絲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是因爲‘隱匿賢者’嗎?”
“是的,我這條途徑的非凡者都會經歷這種情況。就拿我們要去調查的遺蹟來說,你對第四紀有什麼瞭解嗎?”
“那是個天使層次的非凡者都會在明面上活動的年代,四皇之戰迎來隕落,形成狂暴海隔絕了南北大陸近千年。我接觸過少許寬泛的內容,但更詳細的東西不算清楚。”艾絲特回答道。
托馬點點頭,開始詳細敘述起來:
“你說的是傳聞最廣的那部分,算不上神秘學隱秘,對歷史有興趣的人基本都能查到不少。我曾經在特里爾住過一段時間,在那裡接觸過部分地下遺蹟,所以也被灌輸了部分有關第四紀的知識。”
“圖鐸帝國與特倫索斯特帝國的建立是基於對所羅門皇帝的背叛,而繼‘夜皇’特倫索斯特之後,圖鐸成爲‘血皇帝’的隱秘,正是他擊殺了索倫、艾因霍恩和梅迪奇家族的先祖。”
艾絲特想起貝克蘭德那處地下遺蹟,她側了側頭:“但是這件事還有外因,‘血皇帝’不是憑藉自己登臨神位的。”
“看來你知道的也不少。”托馬贊同地露出笑容,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兩人之間的氛圍沒那麼緊張了。
艾絲特的神情卻陷入沉思,當時那位“紅天使”惡靈的神態很奇怪,祂因爲我是“偷盜者”而立刻轉變了態度,那對兄弟中有一位“偷盜者”天使的話,他給我的警告與後面的冷淡……
托馬沒有理會艾絲特的思考,而是繼續講述起來:“非凡者在晉升序列五的時候,服用的魔藥會危險到普通人難以直接用精神去對抗,這時候就需要適當的儀式輔助,才能穩定住個人的狀態。”
他頓了頓,刻意賣了個關子:“即使是序列一往上再晉升,也需要這樣的儀式——”
艾絲特迅速接上了這話:“但是‘血皇帝’沒有。”
她沒有對序列一之上的話題表現出任何驚訝,甚至敏銳地反應過來,先一步講出了托馬想說的關鍵。
這樣的交流反而讓托馬很不愉快:“你都說完了我該說什麼。”
艾絲特卻忍不住抖了一點個人的猜測出來:“沒有儀式的話,在晉升的時候很容易陷入瘋狂,但是……”
“如果真的瘋狂得那麼徹底,‘血皇帝’是無法建立圖鐸帝國,並與其他三皇對抗的。”
“如果有人竊取了另外三位被殺者的命運,然後替‘血皇帝’彌補了這方面的缺憾,那他這次沒有鋪墊的晉升就有了跳板。”艾絲特輕聲說道。
艾絲特想到了“偷盜者”途徑序列二“命運木馬”的特殊能力,托馬告訴她的這些隱秘故事,反而讓艾絲特心裡生出一個新的猜測——阿蒙從“卓婭”那裡偷走了某些東西,可能是極重要的某種命運或聯繫?
正是存在這樣的關鍵,才導致我睜眼就突然落到一個阿蒙分身的身上,“卓婭”真正的能力也因此受到壓制。隨着我遇上各種各樣的事情,加深與非凡世界的接觸,“卓婭”才逐漸活躍起來。
艾絲特理了理思緒,只覺得這個猜測相當有可能。
“竊取命運?這種事情聽上去很不可思議……不過你畢竟是精通這方面的途徑,你說了算。”托馬簡單地給這段對話畫下句號,因爲亞倫和亞歷山大正很不滿地瞪着他。
因爲專注於聊天的關係,後面兩人的步伐有點太慢了,接下來他們要攀爬一小段山路,不可能再給托馬機會讓他努力練習“說話的藝術”。
接下來這天的時間,四人幾乎都是在森林裡翻越各種障礙,爬了好幾次小段山路,直到周圍的樹木稍微變稀疏了些,他們能看到頭頂昏黃的天空,太陽正不斷西垂。
亞歷山大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讓亞倫占卜過此處的安全程度後,便做出了夜間在這裡休息的決定,不再往深處前進。
“夜晚不太安全,”亞倫一邊在外圍噴灑能驅趕野獸的藥水,一邊這樣對艾絲特說道,“我知道這是句廢話。但是不論官方非凡者清理過多少遍,即使將所有的原住民都驅趕出去,霍納奇斯山脈附近每年都會出現新的鬼怪傳說,魯恩那邊的西維拉斯郡也不例外。”
亞歷山大將地面踩平,扔出去兩塊硌人的石頭,這才示意幾人鋪開了各自的睡袋:“這些故事都被官方壓了下去,大多隻在本地居民間流傳,雖然真實性無法考證,但是每年都會有那麼幾個失蹤或者瘋掉的人。”
“我倒是沒聽說過,能殘留這麼多年的非凡力量,應該都挺危險的。”艾絲特點點額角,一圈光點鋪散開來,在幾人停留的地面外構成一道圓環,這圈光芒很快溶解在空氣中。
亞倫能明顯感到他的靈性受到了壓制,如果這時候他再試圖占卜,恐怕很難獲得詳盡的啓示。
托馬架起了簡易篝火,用石塊壘在周圍防止火焰往四周蔓延,他不知道從哪個口袋裡掏出一個鐵盒,從裡面抓出一把粉末,灑在了篝火中間的幾根枯枝上。
隨着那些粉末從他掌中落下,紅色的火焰升騰竄起,不斷散發出熱量,讓坐在睡袋邊的四人感到暖和不少。
亞倫從他攜帶的物資裡掏出一塊麪包,掰成四半分給各人。
艾絲特學着亞歷山大的樣子,將手上的麪包放到火邊烘烤片刻,才慢吞吞吃起來:“我們在山裡大概要走多久?”
亞歷山大嚥下了嘴裡的麪包:“如果順利的話後天應該能到,明天開始基本都是山路,比較崎嶇。”
艾絲特默默點頭,明天早上得找個獨處的機會,向“愚者”先生請假缺席下個週一的塔羅會,不然在下午三點的時候自己突然發愣許久,萬一正處在戰鬥的關鍵時刻就慘了。
托馬忽然轉向亞倫:“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暫時沒有,占卜沒有給出太多信息。如果密修會的人真這麼碰巧發現了這處遺蹟,必然會謹慎隱藏自己的蹤跡。”亞倫搖搖頭,對此顯得很無所謂。
艾絲特從隨身的水壺裡喝了兩口水,安靜地聽着這樣的對話,她沒有將自己預知到的場面告知幾人,也是想驗證那些事情是否真的會發生。
這樣的舉動並不合適,甚至可以說是在用幾人的生命做驗證,但艾絲特對此卻相當淡漠。她並不是想不到這點,只要多細想一點艾絲特就明白這件事的危險性。
她卻已經在無知覺的情況下,心態發生了變化。
亞歷山大用樹枝撥弄了兩下篝火:“我並不希望碰上他們,要是他們真的出現,那說明西蒙短時間內大概都不會回來了。”
“那位西蒙先生長什麼樣?”艾絲特這麼問道。
托馬用手勢在頭頂比劃了一下:“他的金髮比較短,榻鼻子看上去像是被打斷過,非常好辨認的特徵。”
“還有黑眼圈,他喜歡整夜都泡在當地的廉價酒吧裡,打發那些睡不着覺的時間。”亞倫補充道。
艾絲特的眼睛轉了轉:“這位西蒙先生做的活不太簡單啊?”
托馬連連搖頭:“爲了利益鋌而走險的人很多,至少他還算是有自知之明的那種,知道避避風頭。”
亞歷山大嘆了口氣:“我倒是不在乎他去哪,我就怕密修會的成員對他動手後通靈,那他們肯定不會放過這座遺蹟。”
艾絲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回想起在占卜最後見到的那個男人,他的身影擋在隧道盡頭,剛好遮住外面明亮的光線,這一幕的象徵意義非常強烈。
如果那位西蒙先生現身了,她必須得格外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