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紅光間,塔羅會的諸位成員又一次出現在灰霧上,落座在青銅長桌旁。
“世界”身旁那個座位,仍然是空空蕩蕩的,連續缺席了三週的塔羅會,再怎麼說,這樣的情況也有些不對勁了。
剛剛來到灰霧上時,“惡魔”的雙手交叉搭在桌面,整個人怠惰地彎着後背,說得上是在座一羣人最沒正經模樣的一個。
不過他正望着“戀人”帶有螺旋觸手符號的椅背,因爲不安而稍微坐直了身體。
艾絲特,她已經三週會議沒有出現了,這正常嗎?這可不是那些偷偷摸摸的野生非凡者集會,這是在“愚者”先生面前召開的特殊會議,真正有“高位者”作爲見證的特殊安排。
“戀人”的連番缺席,很難不讓人往某些更糟糕的發展猜想,“惡魔”不清楚她究竟是現實出了事,還是遇到了某些難以跟“愚者”聯繫的情況——不,他不應該質疑“愚者”的偉力,但是“戀人”爲什麼一直沒有來呢?
難道說是“愚者”讓她離開了塔羅會?可是“戀人”的座位仍然保留着,沒有任何變化……
“惡魔”望着桌尾的空位呆滯片刻,直到“正義”開口與衆人打招呼的時候,他才收起了往這方面發散的思考,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
這周僅有“惡魔”上交了六頁羅塞爾日記,都是他在因蒂斯的時候收集到的,他希望積攢下來,用於交換之後“愚者”的庇護。
灰霧中的神明微微頷首,同意了這樣的請求。
事實上,巴那貝手裡還記下了另外六頁,準備以後分散着上交,一次性交太多出來,對他來說太顯眼了。
交易環節沒有波瀾地進行着,巴那貝發佈了收購非凡武器的請求,要求便於攜帶,最好是外表看上去並不明顯,或者便於隱藏的東西,種類不限,他的預算在三千金鎊以內。
最終“世界”、“隱者”和“倒吊人”都答應,會幫他留意一下。
既然暫時沒有自己要的東西,巴那貝便保持了沉默。
自由交流的時間,“倒吊人”發揮了他頭腦方面的特長,替“月亮”出主意,讓他與幾位塔羅會成員策劃聯手,對某位提供了危險情報坑害過“月亮”的血族子爵,設下了一個陷阱。
巴那貝心不在焉地旁聽着,他沒有打算參加這件事情,雖然“倒吊人”巧妙地協調了各個成員間的配合過程,但是這樣近距離的集體行動,依然有跟塔羅會成員線下接觸的風險。
巴那貝毫不懷疑“愚者”的神國可以屏蔽來自外界的探查,但是一旦離開這裡,他去了哪、做了什麼,都有被家族內那位老者占卜到的可能,巴那貝毫不懷疑這一點。
所以在現實生活中,他打算離塔羅會成員越遠越好,上一次遇到道恩·唐泰斯,已經是始料不及的意外了。
直到衆人商量完那位血族子爵的事情,長桌上稍微安靜下來,巴那貝才清了清嗓子,擡起手有氣無力地道:
“橋區有玫瑰學派活動的蹤跡,有對這條情報感興趣的嗎?不收費。”
不收費,僅做交流?
剛剛熱心地與“正義”、“審判”、“魔術師”與“倒吊人”商量聯手的“月亮”,此時又露出少許驚喜地擡起頭來。
早在幾天前去向血族公爵覆命的時候,“月亮”就已經收到任務,要找出潛藏在貝克蘭德的玫瑰學派重要成員。
然而血族本身在這方面,擁有的情報並不多,只能由領取到這些任務的人,自行去外面尋找線索。
據那位血族公爵所說,因爲玫瑰學派不僅接納了“原始月亮”的信徒,還佔據了一件始祖遺留的聖物,而血族自然不願意看着那件東西流落在外人手裡,想要奪回來。
“月亮”雖然領到了部分線索,但並不足以幫他真正找出玫瑰學派的藏身地,他先前還在因爲這件事而困擾,沒想到忽然間,就從塔羅會上得知了相關的消息。
轉機來得很快,而免費的情報不聽白不聽。
正當“月亮”想開口的時候,另一邊的“星星”卻比他還要快一步問起來:“你說的是真的嗎?嗯,‘惡魔’先生,對吧?你這份情報有多少可信度?”
“我昨晚被他們堵在下水道里,跟老鼠似的鑽過半個橋區,你說有多少可信度?”
如果不是克萊恩還要端着“愚者”的架子,他很難忍住嘴角的上揚,雖然“惡魔”先生的態度總是讓人惱火,但是他說話也挺有意思的。
嗯,壓着“惡魔”或者成功在語言上對他造成反擊,看他更加惱火也很有意思。
“正義”在心裡默默嘆氣,“惡魔”先生對待新成員不是很友好啊,“星星”先生才加入第二次塔羅會,沒了解我們也是正常的,“惡魔”完全可以更禮貌一些……
好吧,她指望“惡魔”先生表現得更得體,這本身就有點奢望了。
其他人沒什麼意見,對此見怪不怪,塔羅會上幾乎每個人都被“惡魔”堵過話頭,或者被他說些怪腔怪調的嘲諷,知道這位因蒂斯先生的牙尖嘴利。“星星”下意識皺起眉頭,不過他的注意力倒是還在這條情報上:“好吧,我不懷疑你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了,不過他們在哪?玫瑰學派可是有官方通緝的邪教徒,在魯恩境內會對羣衆造成很大威脅的,我必須儘快將這條消息告知——告知我的隊友們。”
“星星”咧了一下嘴,他剛纔差點習慣性講出“紅手套”隊長索斯特的名字來。
雖然貝克蘭德橋區是隸屬“機械之心”管轄的,但這不妨礙“星星”將這件事告知他們,督促“機械之心”的成員進行排查與搜索。
“我是在蘭迪街十六號遇到他們的,血腥味有點濃,惡意有點大。我要說我是遊蕩的時候偶然遇上的,你信嗎?”
“這樣的說法,好像不太能讓人信服。”“星星”遲疑着回答道。
“惡魔”不以爲意地笑了一下:“哼,那你就當我是占卜得出的結果吧。反正我也是倒黴,大晚上遇到那些傢伙聚在屋裡,對着一個玩偶發瘋。他們要真是那麼虔誠,就應該拿自己的腦子做獻祭——前提是他們有的話。”
“惡魔”說完,就將雙手環在胸前,擺出一副什麼都不想管的模樣了。
“星星”簡單環顧長桌一下,還是接受了這條消息,他不覺得有人敢在“愚者”面前戲弄其他成員:
“不論如何,謝謝你告知我這件事,‘惡魔’。會有人儘快去搜查的。”
“月亮”趕緊也插入了談話:“我也有追查玫瑰學派的任務在身上,可以共享這份調查的情況嗎?”
“你有這方面的任務?”聽到“月亮”這麼說,“星星”也是微微一愣。
想起這是血族公爵發佈下來的重大任務,現在血族都在爲此而積極行動,打擊那些殘忍的邪教徒,“月亮”就忍不住驕傲地仰起頭來:
“是的,我也在搜尋玫瑰學派那些人的蹤跡,要對他們採取行動,清掃這羣危險的傢伙。”
“星星”當然認出了“月亮”身上的血族特徵,但是並不覺得這位吸血鬼有什麼義務做這些事,是因爲玫瑰學派有叛逃的吸血鬼?
總不至於是因爲“月亮”也是官方教會的成員吧,雖然大地女神的教會好像有讓吸血鬼改信的奇怪偏好……
“月亮”不知道“星星”在想什麼,以爲對方是在懷疑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我當然不是單獨去搜查,我們血……嗯,我背後也有不少人手的,沒什麼好擔心的。”
“星星”的嘴角抽了一下:“好,我知道了,如果有後續情報,我有可能在這裡分享,不過你不能透漏這些情報的來源。”
“當然!有‘愚者’先生做見證,我纔不會說出去。”
在這之後,“世界”與“星星”探討了對付阿蒙分身的初步計劃,並與“隱者”約定好與“神秘女王”的會面,而“太陽”就晉升“光之祭司”需要完全黑暗的儀式環境,向塔羅會的成員們尋求了建議。
交流時間也逐漸到了尾聲,“愚者”頷首的時候,衆人能感覺到祂的視線掃過青銅長桌,然後停留在桌尾的位置。
“在今天的會議結束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通知各位,與‘戀人’有關。”
巴那貝的心裡忽然一緊,會議開始前那些猜想,難道有成真的了?
停頓兩秒的“愚者”,似乎是有意給成員們一點思考的時間,然後才繼續說道:
“塔羅會不會因爲長期缺席,就放棄任何一位曾經獲得名號的成員,對於‘戀人’的離開,我非常遺憾。
“但這是她的選擇,我也不會阻攔。”
長桌邊一片靜默。
最終,還是“正義”舉起手:“‘愚者’先生,那‘戀人’小姐,她……”
“正義”沒有說下去,居然會有成員脫離,甚至於退出這樣的塔羅會,“戀人”加入的時間也不短了,這讓“正義”不禁生出別離的感傷,只是她很好地平復了自己的心態。
是因爲有別的原因嗎?“正義”很難相信,那位對“愚者”極爲尊敬的“戀人”,就這樣離開了這裡。
“愚者”一聲長嘆,繼續說道:
“我相信,她會對這裡的一切保密。但是我也要提醒你們,或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戀人’都不會參與集會了。
“那麼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