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會的成員們第一眼注意到的,當然是空空蕩蕩的首座,因爲這場「神前會議」的主持者並不在這裡。
下一刻他們注意到的,自然是今天沒有披着兜帽衫,而是露出面部輪廓的某人,鑲嵌金絲邊的眼鏡在灰霧遮擋下也若隱若現,這是桌邊大部分人再熟悉不過的外貌特徵——尤其是在現實中見過這位「神眷者」的那些人。
格爾曼·斯帕羅這是做什麼?他不打算隱藏自己的身份了?
疑問是幾人下意識間的反應,即使是「星星」也沒有迅速開口。他總覺得這位老同事身上的氣氛不太一樣,當然,「星星」先生也說不出是哪裡有不對勁,只是這份遲疑明顯地流露出來。
不過「審判」倒是安心了不少,她在看到那個人影后,心裡反而鬆了口氣,而「正義」時刻注意着其他人的變化,並沒有漏掉這個細節。
難道「世界」先生遇到過什麼險情?「正義」關切的目光投向桌尾,恰好與「世界」轉來的視線對上,只是隔着那片灰霧,「正義」看不出更多的東西。
「世界」又瞥了坐立不安的「星星」一眼,這位年輕的「值夜者」會錯了意,以爲這是什麼另有要事的暗號,瞬間繃緊了神經不再亂動。然後「世界」不緊不慢地掃視過桌邊所有人,那種銳利的審視讓「魔術師」和「月亮」都下意識挺直了後背。
通常來講,這時候是不會有人敢於開口的,但是偏偏「惡魔」不是個喜歡被人壓一頭的傢伙,他更喜歡不按常理出牌,甚至主動打破了青銅長桌上凝重的安靜:
「"世界",你是有什麼話要講嗎?」
「世界」點點頭,開口說話也毫無情緒波動,單聽聲音,他甚至比平時還要更加死氣沉沉:「今天"愚者"先生有事,這一次的會議由我……替代他主持。」
他沒有詢問「在座的各位是否有意見」,這本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愚者」今天不在,「惡魔」表現得遠比平時更囂張,緊追着繼續問下去:「如果我沒聽錯,你連這種重要事情的通知,都直接替"愚者"轉告我們了,是嗎?」
長桌旁的沉默壓得人背後發寒,幸好只是短短几秒後,「世界」完全無視了「惡魔」帶有挑釁的反問,繼續點頭道:「是。」
「惡魔」摸着下巴,語氣緩和了一點:「你就這樣把自己的身份擺出來了?」
「世界」語氣還是那樣冷漠,但是也沒露出任何不耐煩:「如果坐在這裡的不是我,在座的各位成員,或許不會放心。」
這倒是真的——至少大部分塔羅會的成員們,都在現實中見過格爾曼·斯帕羅,與他有過實際的接觸,如果換作是他們更爲陌生的「神眷者」,其他人只會更加忐忑。
「惡魔」聳了聳肩,向後仰靠在高背椅上:「行吧,我沒什麼要問的了,你隨意。」
「正義」卻敏銳地發現,「惡魔」先生似乎稍微放鬆一些,明顯是鬆了口氣。
這又是爲什麼?難道他是因爲挑釁「世界」先生而不安?這又不符合「惡魔」先生站出來說這些問題的表現啊……
不過「世界」沒有給「正義」太多考慮其中關鍵的時間,既然沒有人再開口,他直接點了點青銅長桌:
「如果你們有想要交給"愚者"先生的日記,可以留到下一次舉行會議的時候。」
「如果你們有想要進行的交易,可以開始了。」
——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克萊恩這樣問道,他將手上的提燈放低,遠望的目光在神棄之地的黑暗中失去焦
點。
他身旁的艾絲特轉動腦袋,正因爲沒有觀察到附近有異常,她便很快將視線放到另一側的阿蒙身上:「是不是你又在準備什麼壞事?」
「拜託,你不能把什麼事情都推給我,」阿蒙將無奈擺到臉上,「先說好,如果你的小朋友因爲這裡的異常發瘋,我們的遊戲約定可就不算數了。」
「嘖,你明明也不信任我。」艾絲特小聲嘟囔了一句,又側眼觀察起克萊恩的情況,「是這裡環境的影響?你需要再休息會兒麼?」
克萊恩擺擺手,皺緊的眉頭也迅速鬆開:「不,是那種很輕微的說話聲,但是集中精神又不見了。」
艾絲特又環視周圍一圈,淡淡的光點在她髮絲間盤旋起來,最終卻僅僅指向克萊恩,向命運尋求指引得到這樣的結果,讓艾絲特難以確認其意義——她只是更加替克萊恩擔憂了:「真的沒事嗎?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我們可以再停一段時間。」
阿蒙插嘴道:「不要自作主張,這是我才能決定的事情,你又不是遊戲的發起人。」
艾絲特溫和的聲音立刻冷下去:「難道你做這些不就是爲了拖延時間?」
「當然不是!」阿蒙驚訝地看着艾絲特,祂臉上的神情真假難分,「這樣拖延時間能有什麼效果?我從一開始對待這場遊戲就非常認真,因爲它能幫我確認很多事情。」
艾絲特竟然沒有聽出阿蒙的謊言,但是長久以來養出的懷疑,讓她此時連阿蒙嘴邊的半個字都不敢信:「比如?」
「比如,今天是週一。」
克萊恩的神情一滯,他在幾小時前還在憂慮的事情,此時卻幾乎完全被遺忘,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纔對。
艾絲特偷瞧着克萊恩故作鎮定的臉色,沒有說話。
直到克萊恩平復好內心紛亂的想法,他又一次看向阿蒙:「塔羅會?」
阿蒙鄭重地點點頭:「我本來以爲,你缺席之後,就會有什麼事情發生的。」
見到艾絲特的神情又變得不怎麼和善,阿蒙迅速補上一句:「我沒有對他們做什麼,只是我留下的分身有回信,看上去這一次你們的"***",還在照常舉行。」
艾絲特流露的不安,比克萊恩還強烈:「但是怎麼可能……那明明是……」
或許正是因爲她表現出了焦躁,克萊恩反而很快就鎮定下來:「沒事。」
「你不着急嗎?」艾絲特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壓下一點同樣動盪的嗡鳴聲。
「既然到現在,什麼也沒發生,那我們應該是安全的。」
克萊恩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往阿蒙的方向望去,看到那雙似笑非笑的黑眼睛又眯起來。
這也是祂要確認的情況……阿蒙想看看我身上是否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