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這些日子,他東奔西走的,很是瘦了些,身上又有難看的瘀傷,師弟他一定會嫌棄他的。真是失策!他沒想到二郎師弟會給他寬衣施針,早知如此,他就不瞎折騰又裝暈了。
可是,不裝暈的話,怎麼順理能成章地留下來?
安三少很是後悔,內心有兩個小人在糾結。
其中一個頹喪的他道:爲何這樣好的時機,他卻拖着一副又瘦又醜的身子!如果二郎師弟因此而嫌棄他,不和他好了,他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另一個開心的他安慰自己:安三,別多想,自己嚇自己。好歹邁出了這可喜的一步,你與師弟有了肌膚之親。就算這會兒你又病又弱的,可沒準兒二郎師弟就喜歡這樣病嬌的漢子呢。二郎師弟那麼有愛心和同情心,說不定見着你這樣的,會心生憐惜,更加疼你呵護你。
安三少一會兒風,一會兒雨地胡思亂想,都沒發現,不知何時岑二孃和常硯已經給他上好了藥。更不知,他千辛萬苦才換來和他的二郎師弟獨處的機會,完全泡!湯!了!
他自己閉着眼睛傻樂着,完全不知他的二郎師弟指揮着常硯給他上完藥,就自己回房休息,只留常硯守着他。
安三少接連多日趕路,又耗費心力演了場苦肉計,身心皆疲,內心兩個小人交戰多時後,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半夜醒過一次,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人影坐在他牀頭,替他撩被子,滿心甜蜜歡喜,一直以爲在他牀前守着他的是岑二孃。
夜裡入夢時。安三少還夢到他的二郎師弟,溫溫柔柔這樣又那樣地照顧呵護他,簡直體貼到人的心坎上。他還夢到,他的二郎師弟告訴他,他完全不介意他那副瘦板弱雞身子,還吐氣如蘭地貼在他的耳邊,撫摸着他的臉蛋和胸膛。跟他說。他就愛他這樣削痩的人兒。瘦纔好,多惹人疼呀。
樂得安三少半張着嘴,傻笑了一整晚。次日醒來,兩頰肌肉痠疼得很,口乾舌燥的,連話都說不出。最可恥的。他的嘴邊還有溼溼黏黏的口水。
還好他醒得早,那時看護他的常硯還趴在他牀前睡得正熟。沒有看到他口水橫流、面龐抽搐的傻囧模樣。
安三少飛快地擦乾口水,擡手揉了揉自己的臉,感覺面部表情正常了,才推醒常硯。嘶啞聲音對他道:“水……我想……喝水……”
這時天光將亮,屋子裡的蠟燭燃完了,還有些黑。
安三少感動又激動地凝視着常硯。一心以爲他是岑二孃,目光柔如春水。暖如溫泉。
常硯本來還迷迷糊糊的,被安三少那麼一盯,再看他魔怔一般的表情,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站起身,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茶壺裡的水涼沁沁的,也沒剩下多少。他記着昨日岑二孃叮囑他要給安三少喂溫水,便提着茶壺,打算去小廚房,給安三少盛水。
出屋子前,他打開門窗,讓外面的光亮照進來,安三少躺在陰暗處,眯縫着眼看向站在晨光裡、他那爽朗清舉的二郎師弟,本想欣賞一下師弟的美貌,結果竟看到常硯!
這簡直比見鬼還驚悚。
“怎麼是你?!”安三少猛地坐起身,傷口疼得他愈發清醒,他眨眨眼,想甩開那可怕的錯覺,可看來看去,那人還是常硯。“這是怎麼回事?咳咳,二郎師弟呢?”
常硯微笑回他:“二少昨夜累極,這會大約還在睡。安三少你可是有哪裡不妥?能堅持一下嗎?我想讓二少多睡一下,他這陣子都沒怎麼休息……”
“閉嘴!”安三少暴怒,“我哪裡都不妥!難受得要命!快去把二郎師弟叫來!立刻,馬上!咳、咳!”感情他自作多情了一整夜,夢裡那些柔.情蜜.意,都是騙人的!心都要碎成渣了。
安三少越想越怒,見着常硯還在站在門口猶疑不決,一腳踢飛被子,使勁拍着牀板大叫:“還不去!快叫他來!”
他本是霸道性子,這次伏小做低,吐血裝病都沒能將心上.人攏在身邊,巨大的失落令他愈發不忿,猩紅着眼,簡直想殺人。喉嚨因他大聲嘶吼而癢痛不止,咳嗽個不停。
常硯見狀,以爲他內傷復發,也不再猶豫,丟了水壺就跑出去敲岑二孃的房門,“二少,二少!安三少又犯病了,您快去瞧瞧。”
岑二孃自酣甜的夢中被吵醒,心情不是一般的差,她黑沉着臉,三兩下穿好衣衫,便隨急吼吼的常硯去瞧不消停的安三少。
……
岑大郎一直有早起練武的習慣,今日,他依舊早起,只不過沒有去院子裡練拳,而是笑吟吟地散步,朝岑二孃的小院子走去。
昨夜他和父母詳談了一個時辰,關於岑二孃的終生大事,三人的意見終於達成一致:絕不輕易讓外面的臭小子拐走他家二孃,二孃的終生大事,必須問過他才能決定。什麼安三少、立柏、六皇子,全都靠邊去,別想纏着他家妹妹。
岑大郎打算先見見可愛的妹子,問問她落在營所的藥材和器具,都有哪些?被她放在了何處?他一會兒好去把它們取回來。
誰知他走到院子裡,就看到妹妹和常硯急匆匆地朝醫室跑去。
他目力極好,站在院子裡,透過醫室大開的門窗,一下就看到了屋裡發脾氣摔東西的安三少。
岑大郎什麼好心情都沒了,臉上幾乎能滴下墨水來,目光更是凍如寒冰。他磨着牙惡狠狠自語道:“那傢伙怎麼還在這兒?他竟敢陰奉陽違,瞞着我們偷偷摸來二孃的院子!看他那樣,還在這兒過夜了。臭小子找死!”
岑大郎雙手握拳,嘴脣抿成一條線,牙幫咬緊,手上和額上青筋畢露,狂風一般衝向醫室,提着大吼大叫的安三少的衣領,把他舉向半空,“混賬!你膽子挺大,竟敢賴在我家二郎院裡,還敢摔東西耍脾氣!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說着說着,就要掄起鐵拳揍安三少。
安三少和常硯都被突然蹦出來的狂暴岑大郎嚇傻了,一時忘了反應。
岑二孃怕岑大郎傷了本就負傷的安三少,加重他的病情,讓他有藉口一直賴在這兒不走,趕緊抱住岑大郎的手,“大兄,息怒!快住手,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