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選擇

蘭心一聲尖叫,方世橋已經撲了上來,接下來的血腥場面讓鬼奴幾乎吐出來,他急忙要打開櫃子出去救人。卻被方顏玉一手拉住,“阿榮,沒用的,我爹早就把我娘給吃了,你出去也救不了她。”

鬼奴顫抖着嘴脣,看着滿臉冷靜的方顏玉。

方顏玉脣色蒼白,“那天,我想到我娘好久沒開心笑過了,我也總是疑心府裡都是鬼怪,整日裡冷着一張臉,她一直都擔心我,我就想躲在這裡,好給她個驚喜,那個時候,我父親忽然就進來了,然後就這樣,”他烏黑的大眼睛轉過去看着櫃子外面,外面蘭心的血濺的滿地都是,方世橋正將臉埋在她的心口,在吃她的內臟。“我父親把她吃的很乾淨,只剩下一些皮肉。”

聽到外面咕嚕咕嚕喝血的聲音,鬼奴手心冰涼。

“我那時候膽子真小,只敢躲在這裡面,連喊都喊不出來。我總在想,要是我那時候跳出去,喊一聲放開我娘,我爹說不定就能恢復清醒,我娘也不會死。”說着,兩行眼淚從他眼中流了出來。

鬼奴看着眼前嗚咽不止的孩子,忽然心中滿滿的痛,這是怎樣堅強的一個孩子?爲什麼要被這樣一而再的傷害?眼看着自己的親人喪命於這些鬼魅之手,卻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這是怎樣的憤恨與痛苦?

他只能將這孩子擁入懷中,大手不停的撫摸他的後背。

方顏玉伏在他懷裡靜靜的哭着,眼淚溼透他的胸口。

“阿榮,以前我做夢,這裡都是我一個人,我一個人抱着自己,坐在這裡偷偷的哭,今天我能在這裡看到你,真好。我以前好害怕,怕的要死,有你陪着我,我就不怕了。”

說完,他擡起頭來,被淚水洗過的黑亮眼睛裡,似乎燃燒着兩團黑色的火焰,“我那個時候就發誓,我要變強大,我要力量,我要殺盡方府裡甚至是海州府的鬼怪,只要能得到力量,讓我付出一切我都願意,吃什麼苦我都能忍受。”

鬼奴默然,只是用手擦乾淨他的淚水。那淚水真燙人,燙的他的手幾乎都在抖。難怪,難怪方顏玉表現出瞭如此的忍耐力,不管多難熬的時候,他都沒叫過苦。

良久,外面的吞噬聲音停了下來,鬼奴硬着頭皮看了出去,方世橋滿臉的淚水,坐在地上,他雙手撐地,痛苦的嚎着,“蘭心,蘭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這樣的。”

鬼奴一陣心酸,這是他的結髮妻子,竟然以這種慘烈的方式喪命。他臉上的難過與悔恨不是假裝的。鬼奴忽然想起另外一個人,方顏玉的哥哥方顏良,聽綠喬說起,方顏良也做了這樣的事情,那個時候,他又是怎樣的心情?

方世橋坐在地上哭了良久,方顏玉只是冷冷的看着,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又過了一會,一個丫鬟闖了進來,“夫人,我到處找不到……”忽然,她看到地上的慘狀,吃驚的瞪大了雙眼。

“這是玲兒,新來不久的丫鬟,和我娘關係好的很,我娘待她和親妹妹一樣,只可惜……”

方顏玉附在他耳邊說。

方世橋也吃了一驚,沒想到會被丫鬟看到。那丫鬟正要高聲呼叫,忽然,天上降下一道紅影,卻是一個臉兒圓圓的小丫頭,長相精靈古怪。

鬼奴吃了一驚,“這不是綠喬嗎?”

方顏玉搖頭,“這不是綠喬,是赤虹。”

鬼奴定眼看去,確實是綠喬的臉沒錯,只是這張臉上此刻的表情滿是狠戾。赤虹伸手揮刀,玲兒背上已經被一刀穿透,話也沒來得及說,就軟軟倒下。

“方世橋,你真沒用,你比你兄長差多了,你兄長吃了他老婆的時候,也只是擦乾淨嘴巴,立刻收拾乾淨,你卻要在這裡哭上許久,還差點被個丫鬟壞了事,廢物。”赤虹嘴裡毫不留情。

方世橋連忙擦乾淨眼淚,看着地上的玲兒露出抱歉的表情,然後就規規矩矩站起來,“赤虹使教訓的是。”

赤虹那雙大大的黑眼睛卻忽然向着方顏玉藏身的櫃子看過來,但是隻是輕輕看了一眼,就轉過了視線。

“還不快點收拾乾淨。方世橋,今日起,你可就要專心修行了,修成了生鬼,你纔有活命的可能,不然,你就等着被別人吃掉。”說罷,化身一隻金紅的鳥兒飛走了。

鬼奴覺得今天受的驚嚇已經太多了,現在再出現什麼事情,他都不會再吃驚了。他抱緊懷中瑟瑟發抖的方顏玉,“公子,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也已經得到你想要的了。不用再怕了。”他本來是想和公子來道別的,還想着公子既然不需要他,他也可以安心離去,只是現在竟然不甘心,若他真的走了,公子身邊豈不是一個人也沒有了,他不甘心。

“阿榮,你不能走。”方顏玉緊緊回抱他,“阿榮,你在我身邊,我纔不害怕。你若離開,我就只能孤零零的一個人,你不要走。”

鬼奴心裡黯然,他不想走,只是,現在,也已經由不得他了。

忽然,身邊的景色都消失了,懷裡的方顏玉也不見了,他站起身來,發現自己正在方顏玉的院子裡,方顏玉正在他眼前大汗淋漓的練着武。

這個時候的方顏玉比之之前的,似乎長大了許多,身形也拔高了,面容更加精緻,也更加冷漠。

鬼奴看他辛苦的樣子,覺得一陣陣心酸,公子的堅強都是被逼出來的,除了七歲之前,他不曾再有過無憂無慮的日子。

忽然,天上降下一隻綠色影子,那是綠喬。

綠喬笑盈盈的看着方顏玉練劍,“方顏玉,你進步很大呀,前天教給你的,今天就這麼熟練啦,看樣子,你二十不到,就能練到這崑崙玄玉訣的頂層了。”

方顏玉停下來擦汗,“綠喬,你這樣出來,赤虹不會發現?”

綠喬垂下大眼睛,“她若發現,你就沒命了,你可要做好這準備。”

方顏玉扯扯嘴角,“橫豎是個死,又有什麼區別。我只是不甘心,連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綠喬笑道,“你能這麼想是最好,你可是我逃離赤虹的唯一指望,可別叫我失望了。”

鬼奴一頭霧水的看着,看來綠喬還真不是赤虹,不知道兩人是何關係。

忽然,天就黑了下來,鬼奴覺得自己好像掉到了水裡,一層又一層的東西把他包了起來,他覺得無法呼吸,肺裡疼的厲害,他雙手撲騰着,掙扎着,終於,他抓到什麼堅硬的東西,掙扎着爬了起來,他擡頭一看,夢魂島主正一臉難看的盯着他。他定睛一看,原來他抓住的正是夢魂島主的大腿。

夢魂島主毫不猶豫,一腳踢開他,鬼奴不做聲,掙扎着爬起來,仍然還在船上。剛剛的那些,看來還都是幻覺,這夢魂島主爲何讓他看到這些幻覺,若是嫌他礙事,直接殺掉不好嗎?爲何要這樣玩弄他人意志?鬼奴的心中也不免一陣火起。

夢魂島主撣撣褲腿,“你這人有意思,能從我這幻境中逃脫的人可不多,你還連續逃了兩次,本來你應該在環境中掙扎死去纔對。恩,這樣,我幫你倒也幫的心甘情願了。”

鬼奴不做聲,不管是幫,還是讓他死,都是夢魂島主一句話的事情,他鬼奴再低聲下氣,又有何用?

“這樣吧,我讓你選,我可以幫你恢復容貌,但是你得留在我這裡,陪我三年,三年之後,你就可以自行離去,或者我放你走。”夢魂島主摸摸下巴,這已經是他最仁慈的做法了。

鬼奴淡淡的看着他,“島主此話當真?”

“本尊說話,自然是算話的。”

“若是島主反悔,我也是沒有辦法的。”鬼奴的話終於帶上怒氣。

夢魂島主見他反脣相譏,面上一愣,隨即笑了出來,“笑話,你知道本尊是何人?”

鬼奴道,“閣下是這夢魂島的主人。”

夢魂島主大笑,“本尊只是被困在這島上。本尊堂堂魔界武尊,居然被一凡人質疑,當真是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若不是答應了芳梧不再亂殺無辜,今日定要你血濺於此。”說罷,面色一正,“你選吧,是恢復容貌留下陪我解悶三年,還是就此離去?”

鬼奴毫不猶豫,“願請離去。”

鬼奴毫不猶豫的選擇再次激怒了夢魂島主,“本尊哪裡不好,你連考慮都不考慮?”

鬼奴不解,“在下不會逗樂於人,尊者留下我又有什麼用?”

夢魂島主怒道,“當然是暖牀用。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本尊喜好男色,你若恢復容貌,臉正好對了我的胃口。”

鬼奴一愣,心裡生出一道惡寒,“在下願請離去,尊者說過說話算話,難道又要反悔嗎?”

夢魂島主一噎,無奈的道,“哼,好吧,你既然說要走,我就不強留。只不過,我看你那張醜臉卻是膈應的慌,這樣罷,”他手一揮,一道神奇的綠光出現在他掌中,“這株仙草可是稀罕東西,能活死人肉白骨,你拿去吧。你將臉上的皮剝下,再吃下這株仙草,就可以恢復容貌,算我陪我在海上這幾日的報酬吧。這幾日我倒也不無聊。”

鬼奴沉聲答道,“無功不受祿,這東西如此稀罕,在下拿不起,請尊者收回。”鬼奴不是不心動,只是這夢魂島主喜怒無常,心思難測,若他要下了,說不定就要中了圈套,鬼奴遏制自己不去看那株仙草。

“哼,醜鬼,這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你可知道,這東西能救你那公子的性命。”夢魂島主不屑的道。

鬼奴驚訝,“如何救公子性命?”難道剛剛的幻境果真是假的,公子還在綠喬手裡?他想不通。

夢魂島主嗤笑,“醜鬼,你那公子身帶鬼氣,卻去修煉天界的崑崙玄玉訣,一時半會是有奇效,只是終有一天要被兩種氣息衝撞爆體而亡,這株仙草可就能救了他的性命了。”

鬼奴愣住了,這株仙草若有如此奇效,爲了公子,他是要,還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