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瑜,到鳴鹿山了!”楊瑜霖輕輕一拉繮繩,馬未站穩便飛身而下,親自上前掀開車簾,對裡面抱着暖手爐的敏瑜道。
“到了啊!”敏瑜笑着坐直了身子,等她身側的秋霞爲她披上大麾之後,才伸手搭在楊瑜霖伸出的手上,扶着他的手下了馬車,朝着前方的看去。
鳴鹿山,肅州城北出去大約三四里,山南面平緩,北面險峻,因山上常有鹿羣出沒,而被當地人命名爲鳴鹿山。冬日的鳴鹿山上白雪皚皚,通向山上的石徑上看不到什麼積雪,但也不見人跡。
前兩日,她和楊瑜霖閒聊時說起她昔日在宮裡陪福安公主的時候,每到冬天最愛的便是宮裡那一片梅林,楊瑜霖便說肅州城外的鳴鹿山上有一片梅林,盛開之時極爲妍麗,還說擇日陪她登山觀梅。
楊瑜霖當時似乎是敏瑜提起方想起鳴鹿山上還有那麼一個去處,當時敏瑜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去想,楊瑜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喜歡梅花,這才故意引導着自己說起冬日觀梅是自己的一個愛好,而後順勢提這個地方——她知道自己可能是多想了,可楊瑜霖是在不像是那種有閒情逸致賞梅的人,而他在肅州的那兩年每年都有戰事,每次都在秋冬,他怎麼會知道鳴鹿山有這麼一個地方呢?
只是不容她仔細琢磨,楊瑜霖便定下了今日出行登山觀梅的計劃,敏瑜原本想要反對,但最後卻還是點頭同意了——他是她的夫,是要相守一輩子的人,就算他在算計什麼,也不過是想要和自己更親近,她應該配合他纔是。
現在,到了鳴鹿山下,敏瑜卻還是後悔了——肅州已經很冷了。而鳴鹿山山腳卻又比肅州更冷了幾分,敏瑜估計山上還會更冷。
“我們真的要上山嗎?”敏瑜很有些遲疑的看着楊瑜霖,她雖然不是那種怕冷的體質,但一看眼前的情形,還是生了退意。
“當然!”楊瑜霖笑着看着敏瑜,道:“都到這裡了,可不能打退堂鼓啊!”
“這……那好吧!”敏瑜無奈的點點頭。楊瑜霖笑着牽着她的手,沿着石徑往上走。秋霞等人雖然偷偷笑着綴在他們身後,並沒有沒眼色的跟緊了打擾他們兩人相處。
“我自己走吧!”敏瑜臉上微微發燙,自從那日沈家宴會之後,他們兩人無形之中便親近了不少,私下相處的時候,楊瑜霖偶爾也會做出些親暱的動作,敏瑜漸漸的已經有些習慣了,但在人前,敏瑜仍然覺得很不好意思。
楊瑜霖知道敏瑜臉皮薄,立刻笑着鬆開手。石徑挺寬的,三五人並行都沒有問題,兩人便並排慢慢往上走,楊瑜霖一邊和敏瑜說着話,一邊小心的防備着。就擔心敏瑜一個不小心滑倒。
“我說的地方馬上就到了!”慢慢往上走了近半個時辰,楊瑜霖便笑着指着前方,道:“那邊是一片天然的梅林,別有一番野趣。”
敏瑜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的手腳都要被凍得失去了知覺,這麼一放鬆,就沒有留意腳下,一個踉蹌便往一旁倒去,楊瑜霖眼疾手快,長臂一舒,便攬住她的腰,將她攬進懷中,關切的問道:“是不是扭到了?”
“沒有!”敏瑜小心的動了動腳踝,確定沒有異樣之後搖搖頭,而後羞澀的道:“你放我下來,有人看着呢!”
楊瑜霖很想問要是沒有人的話,是不是就能讓他抱着,但這略顯有點輕薄的話最後卻還是沒有出口,只是笑着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將敏瑜放開,等她站穩,又看着她走了兩步,確定她的腿腳無恙之後,纔將手鬆開,但視線卻一直在敏瑜身上,顯然還是有些不放心。
很快,便到了楊瑜霖所說的那一片天然梅林,和敏瑜見慣的梅花不一樣,這一片梅林枝幹筆直端正的,枝葉茂密,正逢花開季節,密密麻麻的開滿了梅花,其中以粉色,紅色居多,看上起熱熱烈烈,應着皚皚白雪,別有一番不一樣的風姿。
“這梅林還真不一樣啊!”敏瑜輕嘆一聲,心頭忽然有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和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觸,她偏頭笑着問道:“瑾澤,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這麼一大片梅林的呢?”
“我剛到肅州的時候,被派到這裡駐守,每日都要將山上山下巡視三遍,別說這麼一大片梅林,這山上的一草一木也都瞭然於心。”楊瑜霖笑笑,而後指着山上某一處,道:“我當時就駐守在那裡,除了開戰的時候,那裡常年都有兩百餘人駐守,只是山裡的條件不好,到了冬天尤爲艱苦,在這裡的不是受人排擠的便是特意被安排過來吃苦的。”
“那麼你呢?你是哪一種?”敏瑜輕輕偏頭看着楊瑜霖,她覺得他應該兩種兼有吧!
“我啊,兩種都算!”果然,楊瑜霖笑着道:“我到肅州之後,師叔想要打熬我們師兄弟,而薛師伯則不願意我在肅州城中礙他的眼,難得意見統一的將我和敏惟等人一併發配到了這裡,我們到了之後,他們更狠心將這裡的糧草供給減少大半,我們想要吃飽,便得自尋法子。我們集思廣益之後,打獵,尋摸野菜,野果子,倒也把問題給解決了。對了,你看那邊,最高最大的那十多棵樹都是野栗子樹,我們當初可沒少摘回去吃。”
“野栗子?”敏瑜很好奇,她還真沒有見過野栗子,她順着楊瑜霖指的方向看過去,當然,她除了一片光禿禿的樹林之外,什麼都沒有看到,更分不清楚那些是楊瑜霖說的野栗子樹了。
“是啊!”楊瑜霖點點頭,笑着道:“這十多棵野栗子樹都長了好幾十年,每棵樹都能結兩三百斤野栗子,十幾棵樹就是幾千斤,夠吃好長一段時間。野栗子又香又甜,再大些的野雞,大雁什麼的一起煮,那味道可真的是很不錯。”
敏瑜被楊瑜霖說的笑了起來,道:“看來你在這裡適應良好。還找到了不一樣的樂趣。”
楊瑜霖呵呵笑了起來,道:“不能因爲條件艱苦就覺得自己是來吃苦的,得尋找其中的樂趣,要不然的話人生豈不無趣?”
敏瑜斜睨着他,道:“你這是在開導我嗎?是覺得我的日子過得無趣嗎?”
“沒有!真沒有!”楊瑜霖連忙搖頭,卻又道:“不過,我來看你入冬之後。除了推不過出門應酬之外,大多時間都蒙在屋子裡。也很擔心你被悶壞了!”
“規矩不就是這樣嗎?”敏瑜心裡微微一暖,知道楊瑜霖是在關心自己,便笑着解釋道:“女子原本就應該安生的呆在家中,而不是整日介的往外跑,我在家的時候也這樣,我又沒有太多的朋友,出門的次數可比現在還要少。”
敏瑜這算是心裡話,她遇事都習慣性的一遍一遍琢磨,分析隱藏在背後的可能以及其中的利弊得失,這是她最大的優點。她早之前從九皇子的幾句話意識到他可能要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來,便狠下心來讓自己大病一場,而後順利的過了皇后那一關便是因爲這一點。但是敏瑜也知道,這其實也是她最大的缺點,這樣其實真的很不好。這會讓她錯失很多東西,包括朋友,包括情感——她就馬瑛和王蔓如兩個至交好友就是因爲這個,如果不是因爲三人相識的早,馬瑛家中出事的時候也尚年幼的話,說不定連着兩個能夠說知心話的朋友都沒有。至於之後結交的不管是讓她幼時便心生好感的李安恬還是一見之下覺得大爲投緣的許珂寧,她雖然很樂意和她們來往,也願意爲她們盡一份力,但卻還是下意識地和她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是這樣的嗎?那就好!”楊瑜霖略微放心了一些,而後一片坦誠的看着敏瑜,道:“我知道我無法給你最安逸最舒適的生活,但是我卻希望你能過得自在,也願意盡一切可能的讓你過得快樂,有什麼不滿意的你一定要和我說,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楊瑜霖的話讓敏瑜的臉又微微泛紅,不期然的想起剛剛賜婚之後兩人有過的談話,現在回想起來別有一番感觸在心頭,她輕聲道:“你放心吧,我們可要在一起過一輩子,我們當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有什麼的話,我必不瞞你的。”
敏瑜的話讓楊瑜霖心中柔軟,他一轉身,將敏瑜抱在懷中,下巴親暱地的蹭着敏瑜的頭頂——咳咳,當然,他蹭到的只是敏瑜帶着的帽子,但是那種親暱的感覺卻一點都不減,他就慢輕輕地擁着敏瑜,只希望這一刻能夠多停留。
和楊瑜霖相處的時間越長,敏瑜就越瞭解眼前的這個人,知道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硬朗冷漠,但實際上卻是個再心軟不過的,尤其是對自己,幾乎就沒有什麼底線,只會一味的由着自己,而他對自己的態度除了寵愛,憐惜之外還多了尊重,哪怕是自己隨意的一句話,他都能認真對待,絕不敷衍了事,更主要的是他在很小心,很認真的呵護着自己,每做一件事情都會考慮到自己的心情。和他相處時間越長,敏瑜就越發的覺得其實嫁給他真的不錯。身爲女子,一生所求不過是一個安樂的家,一個疼惜自己的丈夫和一堆可愛的孩子,糟心的事情少一些,傷心的事情少一些,如此而已。嫁給他,真的比成爲皇子妃要自在輕鬆,幸福也更容易得到。更何況,九皇子那性子……他根本就不會意識到自己做什麼事情可能會傷害到別人,就算知道傷害到了,也會天真的覺得道歉之後便能風過無痕,嫁給他,除了更榮耀一些之外,真不一定更好……
頭上傳來的那種輕觸感,能讓敏瑜感受到楊瑜霖的發自內心的愛憐,第一次,她沒有煞風景的推開他或者說什麼話打破這粉色的氣氛,而是輕輕的往他話裡偎了偎,伸出手回擁着他……
“冷了嗎?”這一次煞風景的卻成了楊瑜霖,他很是擔心的鬆開一隻手,探了探敏瑜的臉,她的臉略有些冰冷,他立刻慌了,道:“我們到前面駐地休息一下,那裡有房舍,你可以烤一會兒火,等暖和了之後,我們再慢慢下山回去。”
這個不是風情的人!敏瑜有些惱,但更多的卻是甜蜜,她甜甜地一笑,卻又問道:“帶我去駐地方便嗎?”
“別說是駐地,就算是軍營你也是可以去的,你別忘了,軍師心心念唸的便是讓你接他的班,要是真有那一天的話,我還得聽你的指揮呢!”楊瑜霖開玩笑的說了一句,辜鴻東六月來了肅州,但沒有呆多久便和調離的人一起去了兗州,沒有再回轉過來。
“我問正經的呢!”敏瑜嗔了一句,但心裡卻有些火熱。
“放心吧!我不會做不合適的事情。駐地的統領是我的一個師弟,而駐軍中有七八個今年剛出師的師弟,我也帶着你一道去看看他們也是應該的。”楊瑜霖笑着解釋一聲,而後微微遲疑一下,又道:“楊衛武也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