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芸倒是想替祖母受這份罪。”蘇熙芸面含擔憂的道:“我家祖母之前的傷還沒有好全,這一次又添新傷,我這個做孫女的,簡直是寢食難安。”
皇后擺擺手道:“去吧去吧!知道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本宮也不攔你。”
“謝娘娘!”蘇熙芸連忙開口道。
皇后瞧了她一眼,心中忽然生出些不捨的心思來,這些日子以來,蘇熙芸一直呆在坤寧宮內陪伴着她,給了她許多難以想象的樂趣,如今離開,皇后心中倒是有些失落。不過很快,她便釋然了,如今最多一個月,熙芸便要與齊燁大婚,到時候她就是天天叫熙芸進宮來陪她,也沒人能說什麼。
“本宮派容嬤嬤陪你一起去。你不用回伯府去了,直接從宮中坐着馬車去就好。”皇后囑咐道:“那麗塔公主實在是太囂張了,有宮人在側,她想必不敢放肆。”
蘇熙芸搖頭道:“娘娘,還是不用了。熙芸這一次去山上,不定要呆多久,容嬤嬤是您身邊得用的人……”她話還沒有說完,皇后搖頭打斷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本宮身邊得用的人手還是很多的,而且你在宮裡這段時日,一直都是容嬤嬤照顧你,換了別人跟着去,本宮不放心。”
蘇熙芸聽到這裡。頓時明白自己無論說再多都沒用了,於是便大大方方的點頭道:“熙芸謹遵娘娘旨意!”
皇后微微一笑,道:“你要早去早回。”
蘇熙芸心中微微苦笑,早去可以,但她能早回?這完全就看天意了。
一刻鐘之後,蘇熙芸便與容嬤嬤一起出了皇宮,坐着馬車急匆匆的往城門處趕去。
因爲有容嬤嬤在,周燦不好現身,只能與自己那幫暗衛一起在暗中相隨。當然,蘇熙芸出宮要去白雲庵的消息,他也已經發給了齊燁。
所以。馬車出了城門口的時候,齊燁便帶着一幫人等候在那裡了。
那趕車的車伕眼尖,一眼便看到了他。當即將馬車停下來,對着車內恭敬道:“蘇三小姐,容嬤嬤,榮王殿下就在前面不遠處!”
蘇熙芸聞言,心中頓時一喜,一旁的容嬤嬤瞧了瞧她神色,抿脣一笑,並不曾開口說什麼,只是將車簾掀開望了一眼。
河堤岸邊的一顆歪脖子柳樹下,齊燁身姿瀟灑的翻身下了馬,將繮繩交給一旁的侍衛,然後大踏步的走了過來。
“三小姐,王爺過來了,你要不要下車去跟他打個招呼?”容嬤嬤扭頭問道。
蘇熙芸點點頭,道:“這樣也好。”齊燁既然大老遠的趕了來等在這裡。她倘若連馬車都不下的話,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只是,她纔剛一起身,便聽到車外頭一個緩緩的聲音道:“你不用忙着下來,我說兩句話就走。”
蘇熙芸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她擡眼去望,果真看見齊燁已經到了車窗外頭,正靜靜的望着自己,那張臉上雖然一絲笑容也無,但蘇熙芸卻讀懂了他眼神裡的溫柔與擔憂。
“你要跟我說什麼?”蘇熙芸問道。
齊燁望着她道:“我得到最新消息,你祖母的傷雖然嚴重,但卻還不至於傷及性命,所以你不用太過擔心。對了,你大伯父昨晚連夜趕到了白雲庵,今日一大早,你大伯母也去了。”
蘇熙芸聽了,眉頭頓時一挑:“我大伯父昨晚上便去庵裡了?”
“是的,城門已關,你大伯父在城門口跟守城官員差點吵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齊燁嘴角涌上一層深深的笑意來:“剛好我從城外辦事回來,便讓守門官員許他出了城門。”
“哦,原來是這樣。”蘇熙芸恍然大悟道。
“你不用擔心,麗塔公主不會再出來傷人了。”齊燁淡淡道:“這件事情父皇很氣憤,最近一段時間,她都不可能在出現在大家面前了,你安心上山就是,等過幾日,我就去看望你。”
熙芸聞言,點點頭,道:“好。”就在這時,她猛然間想起齊燁所說的最後一句話的意思,當下便搖頭道:“你事情那麼多,就不用再上山來了。”
齊燁聽了這話,眉頭一挑,也不跟熙芸爭辯,到時候他該去就去,說不定她見了自己還會高興,所以只點了下頭便轉身離去了。
蘇熙芸一直望着他又走回到河堤邊上的歪脖子柳樹下,翻身上了馬,這纔將馬車簾子放下來。
容嬤嬤便要吩咐車伕繼續趕路,可就在這時,蘇熙芸忽然聽到一個久違的熟悉聲音:“小姐,你等等奴婢!”共史池血。
是珍珠!
蘇熙芸瞬間便激動的熱淚盈眶,她慌忙一把掀了車簾,果然看見不遠處有一個衣着樸素的小丫鬟正在奔過來,雖然身上那身衣裳看似很平淡,但那眉眼,的確是珍珠無疑。
珍珠也瞧見了她,一張小巧的臉蛋上頓時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來,腳下奔跑的也更迅速了。
蘇熙芸當即便下了馬車。容嬤嬤坐在車上想要提醒她幾句,但她瞧見蘇熙芸那麼激動,想了想便沒有出聲。
不一會兒,珍珠便奔到了蘇熙芸面前,她剛想彎腰請安,便被蘇熙芸給一把拉了起來。
“小姐……”珍珠一句話沒有說完,眼淚便流了下來,語聲也梗嚥了。
這些日子齊燁派去的人一直都沒有找到她,蘇熙芸還以爲珍珠早就已經遭遇了不測,沒有想到她竟然自己找了回來,在見到珍珠的這一刻,蘇熙芸一直高高懸掛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不遠處,齊燁正準備打馬離開,猛然瞧見一個小丫頭奔向蘇熙芸的馬車,他手上的動作立刻就停了下來。
“王爺,要不要跟過去看看?”齊燁身後的侍衛出聲道。
齊燁搖了搖頭,淡淡道:“不用,那個丫頭就是被呼延寒抓走的那個,如今回來了。吩咐常青,將派出去尋找的人都撤回來。”
“是,王爺!”那侍衛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小丫頭就是他們王爺派人找了有半個月之久的人?怪不得。想着,他扭頭瞧了自家主子一眼,結果卻看見齊燁緊緊皺起了眉頭。
那邊馬車前,容嬤嬤已經將馬車前頭激動萬分的兩個人喊上了馬車,這裡畢竟是城門口,蘇熙芸馬上就要與齊燁成婚,公然在這裡露面並不太好。此刻,蘇熙芸在最初的激動過後,便關切的問道:“珍珠,你是怎麼從呼延二王子手裡逃掉的?”
“三小姐,奴婢早在被他擄走的那夜裡就逃了。”珍珠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珠,當下便將自己這半月以來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了蘇熙芸聽。
“那天奴婢一見到呼延寒便嚇暈過去了,後來一直到了晚上才醒過來,奴婢起身時看到那是一間客棧,屋子裡只有奴婢一人,那呼延王子不知道去了哪裡,奴婢當即輕手輕腳的便推開房門走了出去,沒有發出一絲響動。”
珍珠的聲音輕輕的,仿若車窗外吹過的柔柔細風:“在走廊上,奴婢聽到隔壁房間內有些奇怪的動靜,當下便脫了腳上鞋子,慢慢的穿過那幾間客房,然後下了樓,等出了客棧,奴婢這才趕緊將鞋子穿好,然後撒腿就跑。那呼延寒竟然沒有追了來。”
容嬤嬤也坐在一旁,靜靜的聽這個小丫頭講話,聽到這裡之時,她的臉上也出現一絲驚訝之色來,這個小丫頭居然如此輕鬆的就從那呼延寒手裡逃脫了?
珍珠還在繼續講着:“奴婢心知,那呼延二王子發現奴婢不見了的時候,一定會先搜查客棧,然後再往回京的路上追查,因此,奴婢偏偏選擇了去往邊關的路上逃,一連走了好幾日,身邊也沒有人追殺。”
“虧得當時小姐把裝錢的荷包放在我身上,這一路上奴婢纔沒有捱餓。”珍珠苦笑一下道:“一直過了十天,奴婢才悄悄的又返了回來,一路上倒也沒有遇到呼延二王子。”
“奴婢不敢進城,因想着小姐您經常上白雲庵去看望三夫人,因此便一直等在這裡了。”說到這裡,珍珠笑了一下道:“今日不是十五,奴婢原也沒有想到這麼好運氣會碰到三小姐您。可誰曾想,竟然就碰到了。”
直到此刻,珍珠纔算是將這一路上的經歷講了出來,但其實她也隱瞞了許多,比如路上碰見小流氓小乞丐之類的,在她還沒有進京之前,她身上的銀子便已經被人搶光了。這些,她並不想說出來讓蘇熙芸擔心。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蘇熙芸開心不已。
一旁的容嬤嬤嘴角也掛了一絲笑容。
“三小姐,奴婢今日在這城門外頭聽到了一些傳言,老太太她,出事了?”就在這時,珍珠又狐疑的開口問了一句。
蘇熙芸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她嘆了一口氣道:“是的,祖母昨日上山去上香,半路上遇到了麗塔公主,馬車翻了。”
珍珠的嘴巴頓時張的大大的。
這時候,馬車已經離開官道,往山路上行去。蘇熙芸坐在車內,對着珍珠問道:“你餓不餓?”
珍珠遲疑的望了一眼旁邊的容嬤嬤,最終還是點了一下頭,她從昨晚上到今天都沒怎麼吃過東西了。
蘇熙芸立刻取出從宮中離開之時,容嬤嬤幫她準備的一大包點心。攤開來放在車內的一張小茶几上道:“既然餓了怎麼不早說,快吃罷!”
“小姐,您跟容嬤嬤……”珍珠並不敢上前,她知道眼前這個老嬤嬤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她並不想給她一個不好的印象。
“沒關係,三小姐叫你吃,你就吃罷!”容嬤嬤淡淡一笑,道:“我們出宮之時已經吃過了,不餓。”
蘇熙芸也不停的勸着,珍珠到底抵不住腹中飢餓,終於伸手慢慢從桌上的盤子中拿起了一小塊點心吃了起來,她儘管餓極,但卻吃的相當緩慢。
而因爲翻車事件再一次被皇上幽禁在了驛館之中的麗塔公主,這一次又聽到屬下帶來可靠消息,蘇三小姐今日出宮上山了!
她頓時氣的將自己手邊能用的東西都給砸爛了!
……
半日之後,蘇熙芸她們終於趕到了白雲庵內。
她經常來,那庵堂內的尼姑們早就已經認得了她,她們三人一下馬車,那迎上來的小尼姑二話不說便帶着她們去了蘇老太太養病的客院。一進門,院子里人來人往的景象便差點看傻了蘇熙芸,養傷不應該是靜養的嗎?怎麼這裡亂糟糟的一片?
容嬤嬤心中卻知道幾分,蘇熙芸馬上就要嫁給榮王殿下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巴結承安伯府,以往都不太有機會,如今蘇老太太好容易受了重傷,京中那些趨炎附勢的人又豈會會放過這個機會?
蘇熙芸站在門口詫異了幾分鐘,當下便與容嬤嬤珍珠一起走了進去。
三人剛走到房門口,屋內便衝出一個端着水盆的丫鬟來,由於她走的特快,竟然差一點就撞上蘇熙芸,幸虧珍珠眼疾手快,一把將蘇熙芸拉到一旁才避免了這個結果。
“這是誰啊?怎麼這樣沒眼色,沒看到大夫在裡面治傷的麼?”那丫鬟怒氣衝衝的開口罵道,話說完,她擡頭望了一眼,一瞧見蘇熙芸,頓時整個人便怔住了:“三小姐,怎麼是你?”
原來,這個端着水盆的丫頭正是湘繡。
蘇熙芸淡淡瞧了她一眼,面無表情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珍珠聞言,臉上頓時一白,她支支吾吾的開口道:“三小姐,老太太受傷的消息一傳回府,奴婢,奴婢便跟着大夫人一起上山來了。”說着,將頭深深的低了下去。
大夫人上山來的事情剛剛在城門口齊燁已經說過了,蘇熙芸並不吃驚,但她吃驚的卻是,大夫人怎麼會將湘繡帶着上庵裡來?
彷彿看穿了蘇熙芸眼中的疑惑,珍珠當即開口道:“三小姐,是奴婢去求大夫人,她才帶着奴婢上山來的。”
蘇熙芸這才明白過來,她冷冷的瞧了珍珠一眼,瞧的對方忍不住連手都要顫抖起來的時候,她才淡淡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說着,提步往屋內走去,但她才走了一步,身後便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聲:“珍珠?居然真的是你!”
蘇熙芸的眉頭頓時緊緊的皺了起來,她回過身來,狠瞪了湘繡一眼道:“大驚小怪的做什麼?老太太病了你不知道?再喧譁你信不信我讓人攆了你出去?”
湘繡頓時焉了下來,但她的一雙眼睛還是憤恨不已的瞪着珍珠,這個丫頭又回來了,那麼她在三小姐身邊真的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蘇熙芸目光冰冷的瞧了湘繡一眼,這才帶着珍珠與容嬤嬤進屋內去了。
一進門,一股好大的藥味便鑽入三人鼻孔,蘇熙芸頓時皺了下眉頭,提步往屋內走去,遠遠的,她便看到一個消瘦無比的人影正端端正正的坐在蘇老太太牀前,一動不動。
蘇熙芸慢慢走過去,輕輕開口道:“大伯母。”
那牀前的人猛然回過頭來,那張消瘦蒼白的面容正是三夫人無疑。一見到蘇熙芸,她的臉上頓時出現一絲欣喜之色來:“熙芸,你從宮裡出來啦?這位是?”說着,她的目光轉向了一旁的容嬤嬤。
“大伯母,這位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容嬤嬤。”蘇熙芸當即介紹道。
大夫人聽見這話,面上頓時出現幾絲惶恐之色來,皇后娘娘身邊的人?那她可行禮才行!可是,不等她站起來,蘇熙芸便道:“大伯父,你坐,祖母如今怎樣了?”
“性命算是保住了,但是精神不太好,每日裡清醒的時間有限,大部分都在沉睡。”大夫人嘆口氣道:“老太太身上受的傷實在是太多,還有多處骨折的,不知道要將養多久才能完全好起來。”
蘇熙芸聽着,低頭不語,她以爲周燦等人報回去命在旦夕的話是誇大其詞了,沒想到居然真的是!
這老太婆傷成這樣,以後恐怕沒有機會再來算計她跟倩雲了吧?
蘇熙芸心中冷笑,但面上卻不露絲毫。對於這個惡事做盡,心胸狹隘的蘇老太太,她心中實在是一絲感情也無。
“熙芸,你坐了這半日的馬車,累不累?要不要去旁邊廂房內歇息一下?老太太醒過來,恐怕要到晚上了,剛剛大夫纔給她換過藥。”大夫人關切的開口道。
蘇熙芸搖搖頭,然後伸頭去瞧了瞧牀上的蘇老太太,因爲有被子裹着,蘇熙芸並不能看到老太太身上的傷,只能看的到一條長長的鞭痕從左下邊臉頰延伸到了右邊臉頰,如同一條醜陋的蜈蚣,看起來可怕的緊。
“大伯母,我大伯父呢?”看過了蘇老太太之後,蘇熙芸當即開口問道。
大夫人遲疑了一下,才道:“你大伯父啊?他去你母親的院子裡去了。”
蘇熙芸一聽這話,眼神之中頓時涌現出一絲厲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