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諍的話說得很簡短,聲音也很輕。
可齊妙還是聽懂了,他很怕她埋怨他魯莽,甚至嫌他輕薄。
他便告訴她說、他只是太高興了,高興得只想握住她的手,實實在在的感受她的存在,兩人共同爲那一日慶祝。
而這面對面的慶祝,只有她與他的慶祝,倒比得知好消息那天還令他快活……
齊妙紅着臉笑如花朵綻放:“我亦是很高興能與君同祝。”
“更高興曾經與君攜手……齊心協力掀翻薛家宗房。”
薛家宗房既失了奉平伯的爵位,也就只能這般稱呼了不是?
只是她既然約了高諍前來四海茶樓見面,便是有要緊事跟他講,兩人如何卿卿我我也得果斷先停止啊……
她也便喝了盞茶壓下狂熱的心跳,非常認真的對他開了口。
“我今兒約你來見面,是想對你提個要求,不知道可以麼?”
卻不等高諍點頭,她已經有些霸道的繼續說起來。
“你如今已經高中三鼎甲,並不用像身後那些進士觀政期滿才能授官,也不用像他們還要朝考才能做庶吉士。”
“我想說……你要麼去做庶吉士,要麼就求個富庶些的地方外放做官去,只是不許你授官時去做那勞什子御史言官,你能不能答應我?”
高諍在她上一世就做了言官!整日生活在無休無止的爭吵中可是最最耗費心血的差事了不是麼?
更別提很多言官爲了自己的堅持、甚至要集體死諫……
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做什麼不好,爲何偏要在大犯口舌的陰暗角落裡生存?
再說了,誰知道他當年是不是因此才被薛家害死了!
如今薛家宗房雖然倒了,誰知道他會不會因爲做了言官,又得罪了新的仇人,結下了更多的死對頭?
至於她沒緊着強調只許他外放,說是做庶吉士也行,這雖然與她曾經的初衷稍微相左,也是自有她的考量。筆%癡#中¥文 bi@
她當初想叫他謀外放時,可沒想到他能考中三鼎甲啊……
而現如今他既是中了三鼎甲,不用朝考便能留在翰林院做庶吉士,她爲何要阻礙他的好前程?
沒錯兒,她是想着若能叫他外放,她便可以跟隨他離開這風雲詭異的上京城,也趁勢離開亂七八糟的承安伯府,不受什麼婆婆太婆婆的轄制。
可如今薛家宗房都倒了,這不就是告訴她說、她和他聯手便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麼?
那爲何非得要逃離?難道她就不能和他繼續聯手、無論什麼樣的險灘也敢闖,拼一個更廣闊的前程?
高諍此時卻沒空琢磨齊妙究竟是怎麼想的,因爲這會兒的他……內心震動非常。
他過去只是猜測,妙妙之所以那般仇視薛家宗房,應該是與他經歷類似。
她先是慘死於薛梅姑侄倆之手,又重新活過一遍,也便與他目的相同,不徹底掀翻奉平伯府誓不罷休。
如今妙妙這話卻是叫他越發肯定了,她果然與他一樣!
只可惜前世他雖然覺察出了薛家的野心,也想提醒她,想必是他的猶豫再三導致出手太遲,她根本不信他,提醒也便沒了作用。
而現如今兩人卻在這一世裡早早就這般熟稔……還將要結成夫妻4來緣分還真是個妙不可言的事兒!
那就答應她吧。
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哪裡還是當年那個最愛風骨的書生?
他的風骨也早就隨着當年的早逝煙消雲散了,這樣的人哪裡還做得了言官。
更何況如今的他早就發過重誓,今世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壯大自己,扼殺仇人。
至於風骨,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衣穿,再不然是能幫他大展雄圖?
“那你是更喜歡我做庶吉士,還是更喜歡我外放做官?”高諍打定主意便笑問齊妙。
“那得看你更喜歡天高海闊憑魚躍,還是更喜歡一路青雲到頂尖了。”齊妙笑回他。
他只要不再做那個言官,外放做官是海闊天空,庶吉士是一路青雲,哪個都好,她聽他的。
“那你捨得放棄上京城舒適又習慣的生活?”高諍輕聲發問。
“舒適熟悉有舒適熟悉的好,行萬里路也有行萬里路的妙。”齊妙調皮笑道。
“誰說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先吃魚再吃熊掌不是一樣的?”
……別看齊妙與高諍面對面在四海茶樓裡笑語歡聲相得益彰,此時的薛家宗房卻是另一個景象。
若說眼下的四海茶樓是溫馨又甜蜜,那麼說薛家宗房正惶惶不可終日也不爲過。
因着薛老太爺得封爵位時還住在北城一個逼仄的衚衕裡,裡裡外外不過三進宅子,建康帝賞下爵位的同時、便賞了一處府邸給薛家,足足是五進五出。
那麼現如今這薛家宗房既被奪了爵,御賜的府邸便得歸還吧?
雖然建康帝的奪爵旨意裡並沒給薛家宗房規定時日搬離,卻架不住下頭人捧高踩低不是麼?
眼下便有不知道哪個衙門派來的差役,攏共有那麼四五十人,都大呼小叫的蜂擁在奉平伯府的大門口。
他們囂張的不停哐哐砸門,喝罵聲也是無比響亮,不是催着薛家宗房搬家,便是怒喝裡面的門房快點開門。
等到薛家的門房悄悄趴在門縫上往外一瞧,只是一眼便被他發現,那些差役竟是哪裡來的都有,因爲那些人身上的衣裳各有不同。
至於爲何會出現這般怪異景象,或許是知道這樣的人家從此便得一蹶不振了,便是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
如此也好趁機將薛家洗劫一番,最少也要佔些小便宜?
那門房被自己的想法嚇得突突連打了好幾個冷顫,隨即就撒丫子往客座邊的茶房跑去。
薛府的大管家洪廣順每日這個時候都在茶房坐着,喝着他從主子份例中偷偷剋扣出來的好茶,吃着前院小廚房悄悄孝順給他的點心。
哪想到房門突如其來的哐啷一想,竟叫他以爲是誰來捉他痛腳,驚得他險些將手中的紫砂小壺扔到腳面上。
待他擡頭一瞧,來人卻是今日當值的門房、他的遠房侄兒洪雙全,他頓時將眉頭一擰,沉聲喝罵了起來。
“是有瘋狗追着咬你不成!還是早叫你鎖好大門閉門不出你沒聽,招來了不該來的人?”
真是嚇壞了他了,個孃老子的!
“門、門一直鎖着呢I、可還是來了幾十個差役,都擠在門外砸門呢!”洪雙全哆哆嗦嗦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