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諍回來時已是傍晚,再有一刻就該到了晚膳時分。
齊妙見他雖是滿身疲憊,眼神卻亮亮的,心裡頓時就是一鬆。
也便笑着邁開輕快的步伐迎上前去,先招呼人打水給他洗漱,又親手給他找了換洗衣裳,給他送進了淨房。
等高諍洗漱後換上了常服出來,神采便又回來了,身上還散發着淡淡的皁角香氣。
齊妙被這種淡香裹挾在他懷裡,一時間連頭都不想擡,只想在這好似溫暖陽光的懷抱裡多待片刻。
只是門外丫鬟們的腳步、互相詢問要不要擺飯的小聲話語到底驚擾了她,她這才從他肩膀上擡了頭,頗爲害羞的拉着他的手,兩人一同出了內室,雙雙坐到了膳桌旁。
“明年九月就要恢復太子詹事府了。”高諍伸出筷子給妻子夾了塊清蒸魚,放到她面前的吃碟裡。
站在一邊的繡紅垂眉順目收回自己伸向清蒸魚的筷子。
這幾日姑爺總是搶了她們這些侍候用膳的活兒!不過好在姑爺也知道自家縣主的口味,那就暫時叫他表現表現吧!
齊妙也回敬般夾給他一筷子筍絲,先吩咐繡紅也去用膳,這裡不用服侍了,這才輕笑着告訴高諍,食不言寢不語哦。
只看他回來時的神情,再加上方纔他這句話,一切足矣!兩人可都忙碌一天了,現在是他夫妻二人相對用膳時間!
別看她中午留了高菲用膳,還特地叫小廚房加了菜,可她也有些惦記着他在外面都打探到了什麼,結果究竟是好是壞,她根本就沒吃飽……
高諍將筍絲送進嘴裡,一邊滿意的嚼着一邊點了點頭,言之意下是她說得有理,接下來再用膳果然一聲不吭。(鄉)$(村)$(小)$(說)$(網)高速首發!
而他心裡卻不知將她和自家這些女性長輩做了多少個比較了,終於也忍不住悄悄喟嘆了一聲,怪不得早幾年間便一家子都攛掇他娶個貴女。
這也就得是妙妙!
若換了旁的女子,哪裡就真看出他回來時、疲憊身軀下掩飾的興奮了,哪裡就能從短短一句話裡聽出了許多意味了!
那恐怕也就沒有食不言寢不語這話了,還不得連飯都顧不得吃,就得一路追問他今日出門得到的結果呀!還得叫他掰開了揉碎了講清楚呀!
還有昨日頭午西花廳那一齣兒,也就是妙妙,才能想到賢妃姑母可能會高升一步,否則他祖父和父親纔不會迫不及待的將家人召聚在一起,語重心長的連敲打帶教育了一番……
這要是換成旁人,恐怕至今還是一頭霧水呢!
只是他到底沒想到,這後宅的另外那些人何止是一頭霧水,等夫妻二人用罷晚膳,齊妙小心翼翼的將這一天發生的事兒給他學說了,竟是叫他哭笑不得!
齊妙之所以要小心翼翼的跟他學說,也是因爲她自作主張了一回,卻沒跟他商量,這自作主張還利用了小姑高菲。
如今見他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她便小聲開了口:“你若是覺得我太魯莽……下次再有類似的事兒,我就先差人去跟你商量。”
她是個驕傲貴女不假,可她也得分親疏不是?高諍可是她的夫君呢。
一樣是她魯莽行事了,之前她都能跟高菲小心解釋,跟她夫君怎麼就不行了?
高諍登時就笑了:“事急從權,哪裡就每件事都容得商量的空兒?我倒覺得你這麼做很好。”
“且不論這些事兒本就都發生在後宅,你跟我商量也未見得就有更好的主意。”
“只說母親那裡病了,二房三房立刻就起了奪權的主意,哪裡容得我們細細商量?”
難不成就要他們小兩口兒這邊慢慢商量着,二房三房卻已經上了朗春園的門,說是探病,實則“逼宮”?
髒躁之症算不得什麼疾病,可也最最受不得氣,聽不得不中聽的話呢。
若母親被二房三房的兩位太太氣出個好歹來,那接踵而來的纔是大病不是麼?
齊妙也笑了:“你都不怪我藉着三妹妹的手給梧桐苑的秋心下藥?”
別看她下藥時即便早知道這是利用高菲,都沒瞞着這個小姑,她也清楚這種事太陰私,若不是爲此,她又何必跟高菲講了?
她講了,高菲也同意了,她才決定真動手;這麼一來、即便哪天這事兒被戳破,那也是她姑嫂兩人商議的結果,而不是她起了私心、方纔私下裡整治梧桐苑不是?
高諍輕輕皺眉:“菲菲就沒質疑你那藥哪裡來的?”
妙妙這話倒是提醒了他,叫他想起曾經聽說過的傳聞,說是貴女們出嫁時都有秘方壓箱底兒的。
甚至還有他的同年調笑過他,說他娶了清苑縣主後,將來再想納妾可得小心從事。
“貴女們可都有秘藥,叫偏房側室生不出孩子來的那種,甚至還有藥方子能叫她們死得悄無聲息。”
他的同年們哪裡知道,他和妙妙早就兩情相悅,他也跟她許過諾言,說他終身不納妾。
因此上哪怕妙妙的箱子裡有一百份秘方又何妨,他纔不怕。
而他現如今之所以皺眉,也是想起了他母親對菲菲的忽略。
菲菲還有五個多月就到了婚期呢,母親可替菲菲想到了這些?
那靳侍郎雖說官聲不錯,前途大好,家宅卻也……
齊妙哪知道他的這句話是想到了高菲,她只以爲他也是質疑她下藥這一手兒不夠光明正大,她便輕輕撅了撅嘴。
“我從頭至尾都是和菲菲商量行事的,我也沒瞞着她,她都答應了,作甚還要質疑我的藥打哪兒來?”
高諍擰着的眉頓時笑開了,笑得是虧他之前還在心裡誇讚她八面玲瓏,如今卻因爲這麼一句話誤會了。
他便將自己對高菲的擔憂和她講了,臨了也不忘叮囑她。
“不管母親過些日子想得起想不起這些事兒來,你終究是菲菲的嫂子,等回頭你也替她挑幾份有用的藥方給她吧,我這兒先替她謝謝你了。”
他是奇草堂何老太爺的高徒不假,不但學了大方脈,還悄悄學了些如何辯毒解毒,誰叫他前一世就死在薛梅……與林家那位嫡長女叫人給他下的迷藥上了。
可他還真……沒學過這些陰私方劑,這種只能用在偏房小妾身上的東西啊!
再說了,他只是個做兄長的,哪有做兄長的給要出嫁的妹妹添這種藥方傍身?
齊妙卻是由着他的話想象了一番他將壓箱底的藥方交給高菲,那景象怎麼想怎麼好笑,頓時便笑噴了,笑着笑着就笑進了他的懷裡。